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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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和她約的下午三點，告示上顯示那裡離工作室很近，附近交通還算方便，距離公交站只要走五六分鐘，只不過離沈慕喬家遠了點，工作室屬於在她們倆中間。

  和對方做鄰居是她們十六七歲時許下的約定，說以後結婚要做對方的伴娘，然後再買一處挨在一起的房子做鄰居，這樣她們推開門就能見到對方，但現在顯然是不可能的，林淮煦已經把她旁邊的房子買了。

  蘇禾滿沒來過這，下車便跟著導航走，走了一兩百米導航突然抽瘋不停的重複：「已重新為你規劃導航，已重新為你規劃導航……　」

  她站在原地轉圈圈想對準導航標，結果線路規劃成了一條要走1.5公里的路，蘇禾滿鬱悶的退出去重進，這次導航貌似沒有犯病，看著線路還算正確，只是她一開始下車就走反了，要打倒回公交站。

  她就是在公交站那遇見的唐逸，他也不說話揣著笑裝糊塗，有意考量蘇禾滿這次是否能認出他。

  蘇禾滿不負他望，在距離公交站五米的時候成功捕捉到這束探究的目光，然後叫出他的名字：「唐醫生好。」

  她說話的語氣很誠懇，還微微頷首，簡簡單單四個字，唐逸感覺自己的輩分好像都上去了，有意調節氣氛問：「我比較好奇你這次怎麼認出來的？」

  還能怎麼認出來，當然是因為氣味比記憶更長久，唐逸長期待在醫院身上有一股乾燥冰涼的消毒水味，透著冷冷的機械感，味道其實很輕並不難聞，是蘇禾滿的鼻子太敏銳。

  她也不是完全沒記住唐逸，他的眼睛其實很有辨識度。

  眉眼立體，眼神桀驁凌厲，去醫院的那個晚上，唐逸擡頭審視著她的表情問怎麼受的傷，蘇禾滿簡直夢回高中。

  教導主任那年抓著他們四個聲色俱厲地問為什麼在外面打架的時候，也是這種的眼神，很有壓迫感。

  說靠氣味認人，蘇禾滿覺得不妥，顯得她跟某種鼻子靈敏的動物一樣，還不尊重人，於是她很乖巧說：「上次在醫院已經記下來了。」

  唐逸微微懷疑，半帶輕笑道：「那看來我跟你還真是有緣分，在大街上都能偶遇。」

  「……」

  唐逸樂了：「這你也信。」

  「好吧，是你剛下車的時候我正好就在對面，看你走了一段又打轉回來，我估計你應該是迷路了。」

  「你是要去哪？說不定我能給你指段路。」他看著蘇禾滿又在規劃路線的手機挑眉：「應該比這個可靠。」

  蘇禾滿也發現了這個軟體根本一點也不准，遂放棄：「瀾山居，您知道在哪嗎？」

  「跟我走吧。」唐逸轉過身。

  不是說指路嗎？這怎麼還帶上了，蘇禾滿不由得跟上，這一走不要緊，對方說好五六分鐘的路程竟然走了十分鐘才到。

  蘇禾滿沒有門禁卡進不去，給對方打完電話在外頭等，覺得是時候跟唐逸說再見了，便很誠懇的跟他說，謝謝，自己已經到了。

  唐逸聽不出潛台詞，反問：「你要在這租房？」

  「還不確定，我也是第一次來。」蘇禾滿覺得他對這塊挺熟，請教道：「這附近適合租房嗎？」

  簡介上面說的好，什麼拎包入住，家電全新，交通方便，生活便利。

  她還真沒看出來，光是這四條的後面兩條就已經很不可信，五分鐘的路程變成了十分鐘，更何況她這一路走來並沒有見到大型商超。

  唐逸順手往南邊一指：「往前五百米有一個菜市場，超市的話附近兩公里有一個，公交車站就是你剛剛下車那裡。」

  後面兩條在唐逸的驗證下這套房子已經在蘇禾滿那扣了一半的分，這時房東也趕了過來，是個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見蘇禾滿旁邊還有人臉色一沉，「小姑娘，兩個人住？」

  蘇禾滿正要說話，被唐逸暗中扯了一下，他講：「是呀叔，你房子應該兩個人住的下吧。」

  「住是住的下。」大叔掃了眼他們，話鋒一轉：「算了，你們先去看看吧，合適我們再說。」

  房子倒是實拍圖，除了家具並沒有那麼新以外，倒是也符合拎包入住的條件，唐逸表現的生活經歷很豐富，看完水龍頭和電器又去看牆面和窗簾，而後敲了敲牆面，傳來空洞的聲音：「叔，你這不是實牆啊。」

  蘇禾滿第一次租房就吃過這樣的虧，租了間隔斷房根本不隔音，有時候旁邊說話的聲音她都能聽見。

  「還有你這窗簾，上面這麼多抓痕還有狗毛，上一戶養了寵物吧。」

  「水電、物業、燃氣費這些怎麼算？另外還有網絡費，門鎖可以換嗎？提前退租有什麼要求……」

  房東被這一連串問題弄的惱火，本來覺得他們兩個年輕看起來好忽悠，如今眉毛一豎：「你覺得合適你就租，不願意租趁早走，我們也懶得浪費時間。」

  蘇禾滿當然是不會租這種房子，更何況房東看著就不好說話，後面指不定有什麼麻煩。

  但唐逸未免也太專業了，就跟租過很多次房一樣，兩人就這樣被房東華麗麗的趕了出去。

  出了小區，外頭已經日向西斜，蘇禾滿覺得別人幫自己一下午挺不容易的，主動說：「實在不好意思，要不我請您吃頓飯吧。」

  唐逸笑：「別一口一個您的，我就比你大幾歲而已。」

  他倒也沒拒絕，接著說：「行啊，地方我選你不介意吧。」

  蘇禾滿當然不介意，她又不知道這附近哪家店合適，唐逸明顯比她熟的多，她請別人吃飯自然要別人滿意才行，他有想去的店正好。

  唐逸帶著她七繞八繞進了一家開在居民樓下的店，才下午五點裡面就已經坐的半滿，唐逸問完她的忌口，沒什麼猶豫的在菜單上畫了幾樣。

  「其實我挺不建議你租這附近的房子。」唐逸趁著菜沒齊給她科普，「那條街附近有家很大的KTV，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旁邊還都是網吧，一個女孩晚上回來不安全。」

  「而且剛剛那個房東還有坐地起價的意向。」

  他又說：「要不然你說下要求，說不定我有合適的可以給你介紹。」

  醫生每天接觸的病患多，認識的人也就多，蘇禾滿覺得唐逸比軟體可靠。

  她倒也沒有什麼特別要求，無非就是房租合理，周圍安靜，最好在南湖區那邊。

  她沒說沈慕喬的地址，把位置擴大在那一片區域。

  「你這要求也不算高，我認識一個房東人挺好說話的，我到時候幫你問問。」

  這家店顯然是經受住了附近居民的考驗，談話間已經坐滿人，唐逸吃飯的品相很好，不言不語，飯後也沒有強制拒絕蘇禾滿一開始說的買單要求。

  這讓蘇禾滿覺得和他相處輕鬆很多，左欠一點人情右欠一點人情，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唐逸將她送到車站，說有消息就聯繫她，距離保持的剛剛好。

  蘇禾滿回到南湖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腳步停在門外。

  她聽見了沈慕喬在裡面抱怨的聲音，這代表陳晁還沒走，沈慕喬覺得自己都開工作室了沒點知識儲備怎麼行，工商管理、企業管理的書得看起來吧。

  可她之前沒接觸過這一塊完全就是零經驗，腦袋裡的問題又一大堆，那些書根本就給不了答案還囉唆繁瑣，她講究邏輯因果，碰到不懂的能在那頁紙上卡一天。

  陳晁就把那些書面語言改成自己的話去教她，他在商場馳騁有的是實戰經驗，這比書上籠統的語言要好理解的多，還能及時解答沈慕喬的問題。

  他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這是為了讓自己的投資項目更好盈利，創業者什麼都不懂怎麼行。

  蘇禾滿看著手機上彈出來的推薦提醒，決定還是晚點再回來比較好，讀書最忌諱中斷。

  「你不進去？」林淮煦的聲音在她後面驀然響起，明顯又是剛下班。

  萬惡的資本主義，就算老闆以權謀私早就下班了，他還是要加班到這麼晚。

  「她在讀書呢。」蘇禾滿給了個不咸不淡的理由。

  騙人，明明是因為陳晁在裡面，他剛剛還在地庫看到了他的車。

  林淮煦有些不滿，這人大晚上的還不回去天天跑到這假公濟私，他是該好好考慮下這個老闆的可靠性了。

  「所以你打算去哪？」

  「看電影。」蘇禾滿也沒太想，她就是隨口說的。

  「那一起去，正好我也很久沒去過電影院了。」

  這下蘇禾滿不去也不行，她在附近找了個快開場的電影定了兩個位置，這個點播的都是些熱度並不高的夜場電影，看的她眼睛直犯困。

  林淮煦比她更困，電影才過去二十分鐘，他就闔眼垂下了頭。

  她沒了解過林淮煦的工作，就感覺他一直挺忙的，特別是最近兩個月加班成了常態，好多次蘇禾滿都快睡了隔壁陽台的燈還沒被點燃。

  蘇禾滿兀自笑了起來，覺得看電影還不如看林淮煦睡覺。

  電影院裡只有寥寥幾個人，大屏幕的燈忽明忽暗，光影勾勒著林淮煦的側臉，鼻樑高挺，分明流暢的下頜線，他睡著的時候其實和小時候還挺像，安安靜靜的。

  林淮煦小時候就是那種很安分的孩子，所以外婆帶著他們兩個同吃同住才覺得一點也不麻煩。

  蘇禾滿正以視線描摹著他的側臉，突然看見他腦袋猛地往下舂，她來不及反應，手已經扶了上去托住林淮煦的額頭。

  她的身形瞬間繃緊，維持著這個姿勢不敢亂動，愈發聽不見幕布上的聲音。

  林淮煦睫毛輕顫了幾下，並未甦醒。

  光影明明滅滅，將他們隔開在另一個世界。

  蘇禾滿覺得他加班可能已經加生病了，額頭竟然這樣的燙，貌似臉頰都有些紅，但她看不太清楚，於是側傾著身子朝他靠近。

  果然沒錯，他臉頰是很紅，耳根更是紅的快要沁出血，蘇禾滿以前著涼的時候也這樣，晚自習上著上著耳朵就紅了。

  那些淺淺均勻的呼吸噴在林淮煦的臉側，密密麻麻的發癢。

  「林淮煦。」蘇禾滿用另一隻手戳了戳他。

  沒反應。

  她又小聲叫了幾次，戳了幾下，林淮煦終於醒過來，蘇禾滿感覺手掌下端他的眼皮在掀動，連忙鬆開手。

  「你是不是發燒了。」她擰開水瓶遞過去，發燒的人體溫高容易渴。

  林淮煦眸中閃過一絲心虛，接過喝了大半瓶。

  這個電影實在太無聊，蘇禾滿本就如坐針氈，正好藉此機會拽著林淮煦出電影院。

  「你家裡有藥吧。」

  「有。」

  兩人繼續往前走，秋風漸起，將滿樹發黃的葉子吹的簌簌作響。

  林淮煦眼神四處游離，生怕被什麼東西打擾一樣，垂在兩側的手握緊又放鬆，最後用力掐入掌心。

  「蘇禾滿，要不你住我家吧。」

  「啊？？？」

  「我說，要不你住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