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熄滅的青煙徐徐而上，紫茉莉的香氣充盈在整個客廳里，擁著讓人不可忽視的絢爛色彩。

  蘇禾滿想。

  這是一個帶著花香的祝福。

  林淮煦在二十三歲這天把自己的生日願望送給了她。

  他說，他希望蘇禾滿快樂。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小時候夏玫告訴她要懂事點，蘇明豪習慣沉默不語。

  成年後，大家又催促她快點成熟變成合格的大人，可林淮煦卻把她當作小孩一般，說只希望她快樂。

  熾目的燈光下，他的眼眸像是午夜無垠的深海，牆上的分針準時走到十二點，時針啪嗒一聲也跳了過去，她的心跳突然間也好似隨著這一聲契合的響動跳到某處，那是一種暌違已久的感覺。

  蘇禾滿以一種很機械的動作側開了那自帶漩渦目光，有些彆扭的說：「哪有人這樣許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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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太犯規了，不僅說出來，還對著本人。

  林淮煦緊了緊手裡的花束：「午夜十二點已經過了，就算改也來不及。」更何況他並沒有這個打算。

  蘇禾滿停了一下，也沒辦法，只能吶吶說道：「……那你下次慎重點。」

  「好。」林淮煦露出一個笑。

  本來很想吃的炒飯變的不再有吸引力，蘇禾滿興味索然的吃著，腦子有點混亂，這祝福太貴重了，她無法否認在聽到的那一刻心裡確實生出了一種被珍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點倉皇。

  又想起昨晚沈慕喬對林淮煦的評價，大好人。

  頓悟這個總結確實很精闢，林淮煦很細心也很會提供情緒價值，哪怕她送一小束不值錢的花作為禮物，他也能表現的很喜歡，很鄭重的用打濕的紙巾包好裝在保鮮盒裡，然後放進冰箱。

  想到這，蘇禾滿又有些同情他，愛上一個不可能會愛他的人，甚至連生日這天都要跑到這個小院裡，結果沈慕喬又不在，他只能收到這種禮物。

  很顯然，林淮煦並沒有把她之前暗示的那句話放在心裡。

  她告訴過他的，不要喜歡上不喜歡自己的人，這樣會很辛苦。

  但這不是林淮煦的錯，這只是每一個暗戀者的通病，明知不可為卻總忍不住想要靠近。

  蘇禾滿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想直白的告訴他要不還是算了，這種堅持太久的單戀也許有時候只是一種執念，而且就算成功了，也並不一定就會有完美結局，她就是那個活生生的例子。

  趁著沈慕喬分手讓她遠離陳晁，成功讓沈慕喬身邊只能出現他一個男人，這種手段確實很高超，可是沈慕喬也是真的對他沒意思。

  可林淮煦循規蹈矩了二十餘年，從來沒有叛逆期過，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壓抑內心的事，如今還不知已經被暗戀的人看穿，她又要跳出來說你放棄吧，這得多難過。

  她是林淮煦的髮小，算起來她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是通過她，林淮煦才和沈慕喬經常接觸陷入單相思里，林淮煦喜歡沈慕喬這麼久，她竟然神經粗到這種地步，一點也沒發現。

  是她太疏於關心林淮煦了。

  蘇禾滿嘆了一聲沒忍住，拍了拍林淮煦肩膀認真的說：「你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林淮煦：「......？」

  --

  沈慕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來，還帶回一堆純可可脂的巧克力，說她想好了新視頻要拍什麼，要做一個只要攪一攪，不用烤箱就能做出來的巧克力蛋糕。

  林淮煦昨天沒回家，午飯後便先離開了，臨走時還把那小花也拎在了手上。

  沈慕喬下午從頭試了一遍，成功做出一個巧克力蛋糕，切好後拿給她們試吃。

  外婆做了一輩子家常菜，沒想到自己那個小鍋還能做出這樣的甜品，連夸沈慕喬聰明。

  「要不外婆您試一試？」沈慕喬提議道。

  外婆：「我？」

  「對啊，正好我看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的。」沈慕喬把外婆推到餐桌前，鼓勵道：「您就按照剛剛我做的步驟就可以了。」

  這一天蘇禾滿吃了兩塊很大的巧克力蛋糕，一塊來自她最好的朋友，一塊來自她最愛的外婆。

  蘇禾滿發現林淮煦說的話真的在生效，她此刻確實很快樂。

  新剪輯好的視頻發布在夏天的第二節氣——小滿。

  沈慕喬說要選一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發布，和外婆在老皇曆上翻了好久，最後才選到這天，說在節氣和蘇禾滿生日的雙重加持下，她們一定可以成功。

  夏玫也給蘇禾滿打了個電話，讓她回家吃飯，得知她回鄉下了只能作罷，發了個吉利數字的紅包給她，叮囑道既然回去了就要監督外婆準時吃藥，又讓她跟外婆說別干那些農活了，現在哪裡還缺那些吃的。

  蘇禾滿只傳達了前半句，對辛勞了一輩子的外婆而言，真的停下只會讓她恐慌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儘管再年邁，外婆也依然擁有想要證明自己價值的權利。

  蘇禾滿不想阻撓外婆，但也會適時勸外婆跟她們一起放空偷個懶，在小院裡度過一個寧靜的午後，或者她跟著過去一起幫忙。

  她的電腦從來時到現在已經存了許多素材，什麼樣的都有，有時是天空中一朵形狀很奇特的雲，有時是一片落葉悄然落至水面泛起的漣漪，但更多時候是外婆和沈慕喬的身影。

  關於她們的二十三歲，關於外婆的平淡生活，全都在這個夏天被她記錄了下來。

  蘇禾滿把這些尋常的生活素材備註為黃金歲月。

  二〇一七年的孟夏，是她和所有人的寶貴時光。

  蘇禾滿拍花的時候，林淮煦又來了，他站在遠處的樹下，沒有闖進她的鏡頭裡。

  是蘇禾滿的鏡頭慢慢移到那邊才發現的。

  葉團簇生的高大枇杷樹下，身姿修長的俊逸青年長身而立，那一束從金果纍纍的葉縫裡鑽出來的陽光正巧落在林淮煦身側。

  他與光同立。

  林淮煦見她發現了自己，走向前把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回禮。」

  這也太客氣了吧，瞧瞧人家送的禮物，一看就是用心準備的，蘇禾滿本來快消去的愧疚又浮了上來。

  「裡面是什麼？」

  林淮煦輕描淡寫：「一個紀念品而已。」

  那還好，蘇禾滿道謝收下。

  直到晚上林淮煦走了，她才坐到窗邊小心翼翼扯開外面精巧的蝴蝶結絲帶，下面是一個淡綠色的方盒，她打開怔了一剎。

  『happy birthday』

  裡面是一塊手掌那麼大的生日牌，金黃色的，旁邊還有張白色小卡，上面是林淮煦的手寫，不是讀書時那種常寫的行書，而是工工整整的正楷。

  『祝蘇禾滿生日快樂』

  她八歲的時候也收到過這樣一個金色的生日牌，比這個小很多也不是一種材質，是從蛋糕上扯下來的亞克力插牌，後來搬家的時候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那也是林淮煦送給她的。

  隔了十五年，他又送了她一個更新更大的。

  可是林淮煦大概不知道，其實她從八歲以後就已經開始不太愛過生日了。

  因為她發現原來夏玫也是會買蛋糕的，不止生日，蘇禾澤想吃就可以買，那些生日牌蘇禾澤有很多，可是他從來不在乎，她曾經最想收集的東西，甚至都沒人看一眼就被丟進了垃圾桶里。

  是不被珍惜的。

  很多時候蘇禾澤做的事，總會讓蘇禾滿在成長中明白一件事情，原來還可以這樣。

  原來想要的東西說了是可以得到的，挑食可以不用被訓斥，喜歡和不喜歡可以用強烈的情緒表達。

  但蘇禾滿很喜歡今天這個生日，在這個小院裡，今天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這是她收到愛意最多的一天。

  蘇禾滿動作輕柔的拿出那塊生日牌，有點沉還挺有分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大的緣故，放在手上是微涼的觸感，這種質地的東西，就像，就像——黃金一樣。

  她愣了愣，立馬放了回去，應該不會吧。

  蘇禾滿看著那塊手掌大的生日牌，立馬半開玩笑地給林淮煦發去一條自以為高超的試探：「這也太好看了，哈哈哈哈，不會是黃金吧？」

  對面很快回了一個：「是」

  蘇禾滿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嚇的倒吸一口涼氣，林淮煦是不是瘋了，送給她一塊黃金生日牌，還這麼大。

  哪有人是這樣回禮的。

  她哆哆嗦嗦又拿了出來，自己剛剛可別磕著碰著了，這可是金子做的。

  過了好一會兒，林淮煦那邊才又收到她的消息：「那豈不是很貴？」

  後面跟著小熊雙手捂嘴的表情包。

  林淮煦煞有其事的回：「所以你錢不夠的時候可以當掉它。」

  ？

  蘇禾滿低頭又看了眼，把這賣了？等她錢不夠的時候？

  她手指飛快的打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那怎麼辦，我也沒辦法送給別人。」林淮煦發完這條，提醒她看看牌子右下角的內側。

  蘇禾滿這才發現，那裡竟還刻著一行小字：『蘇禾滿二十三歲專屬』

  這禮物還真是樸實而不菲。

  用心到讓她覺得是一種咋舌的地步，退都沒辦法退回去。

  這下是貨真價實的黃金歲月了。

  沈慕喬回到房間就看見蘇禾滿一臉生無可戀的癱在床上，整個人呈一個大字形展開，手機屏幕還亮著。

  她拿起看了一眼，是蘇禾滿的小金庫存款，不多，但是也夠她這一年先暫時不找工作了。

  「怎麼了？」

  蘇禾滿委屈巴巴的看著她：「喬喬，你說把我賣了，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