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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24-09-15 05:02:30 作者: 祈雪冬眠

  第二十四章

  蘇禾滿重複了一遍:「去外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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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倆小時候都是被外婆帶大的,自是跟著她一起喊,只是她沒想到林淮煦竟然連這一步都想到了,有什麼地方背景會比一個鄉下老太太的房子更可靠呢?

  如果連在那都可以用簡單的食材烘焙出蛋糕,無形之中又給內容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蘇禾滿也不去買菜了,直接跑回家去問沈慕喬的想法。

  沈慕喬沒有意見,她的心緒太亂根本靜不下來,換個地方也好,只是覺得內疚,明明是自己先提出來的創業,結果蘇禾滿花的心思比她的還多,她再一次清楚的感知這幾年在陳晁羽翼庇佑下的生活,已經讓她能力有所缺失,思維變得遲緩。

  其實這是一種很危險的信號,倘若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如此,倒也不必太過於擔心,因為這會隨著成長塑造她,演變成一種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處事方法。

  可她是生活在父親早逝,家底掏空,母親游離在各個男人之下的環境長大的,她本不該在有能力後還想著去依附別人生活,卻在接觸到安逸後沉淪自己享樂,喪失了一開始擁有的能力與天賦,也偏離了最初想要的生活。

  她最討厭喬如月那樣,到了一種引以為恥深惡痛絕的地步,可是她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學喬如月,從前還能騙騙自己,她又不愛那些人,只不過是一種各取所需,那些人喜歡用她利用她去做炫耀的資本,她獲得保護,甚至從心裡覺得自己是凌駕於他們之上的,那是一種玩弄,她很清醒,她和母親不一樣。

  她一直欺騙自己,標榜清高,可是長大後卻發現她和母親就是一種人,她想討好陳晁的時候和母親討好那些男人的時候,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這才是她真正痛恨這段感情不敢承認的原因。

  入夜,林淮煦在陽台上吹風,聽著隔壁蘇禾滿和沈慕喬討論收行李的動靜,兩個年輕女孩嬉嬉鬧鬧的就和上學時一樣,散發著蓬勃鮮活的笑聲,沒察覺到自己的嘴角也跟著在上翹。

  靜默站了好一會,才回房間。

  第二天早上,蘇禾滿就帶著沈慕喬坐著最早的班車去往外婆家。

  同雲淡淡,遍野的綠從田間漫遊到山頭,天空是清透的藍色,帶著濕意的暖風灌入車廂,蘇禾滿聞見一股很淡的草木味。

  風聲貫耳,蘇禾滿看著熟悉山色只覺心中一陣平靜,莫名想起小學時寫作文,有一回是名字的由來。

  她的名字是外婆取的,生於小滿,正好是這樣麥穗花開的明媚時節,盎然的綠會冒出小小的、嫩黃色的小花,老太太讀書不多,但也想給孫女求一個好兆頭,祈願她和和滿滿的度過一生。

  她當時寫,自己的名字是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外婆給的祝福,寫暑假時,外婆會帶她回小院,她坐在田埂濃密的樹蔭下吃西瓜,外婆就在地里拔花生,揚起的塵土比外婆的身影還要高,她寫她會永遠和外婆在一起,老師給了她一個很高的分數,為此她還特意拿著和林淮煦炫耀。

  林淮煦把自己的本子藏在課桌里,一個勁的誇她,結果下一節語文課,老師就把他們的作文都當作範文念了出來,提醒蘇禾滿寫字不要太心急,一筆一划要寫端正,然後把他們的作文貼在了牆上供同學們參考。

  蘇禾滿起初還有點扭捏覺得不好意思,特意等放學後所有人都走了才跑過去看,結果林淮煦還比她高兩分,她胡亂歪斜的字體在旁邊書寫工整勻稱的襯托下,實在不堪入目。

  蘇禾滿生氣地朝校門外走去,看見林淮煦還站在門口等她,病態白的皮膚在橘紅色晚霞映照下讓他終於看起來像個正常小孩。

  林淮煦一眼就知道撅著小嘴的蘇禾滿生氣了。

  他咧著缺牙巴的嘴笑,往蘇禾滿手裡使勁塞糖,說蘇禾滿是他覺得最好聽的名字,也是他最喜歡的名字。

  很好哄的蘇禾滿覺得自己不應該和總是生病還認不清路的林淮煦計較,小下巴擡著,允許他接著拉著自己的書包帶子回家。

  那是他們的常規行為,小時候蘇禾滿其實是牽著林淮煦回家的,後來上小學,班上的同學總說,蘇禾滿就不牽了,林淮煦在幾次嘗試牽手失敗後,就開始對著她掉珍珠。

  豆大的眼淚直接從眼眶裡滾了出來,他皮膚薄,一哭跟過敏似的發紅,久久不消,蘇禾滿嚇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怕回去被夏玫發現說她,和林淮煦交涉了好久,最後拉著自己的長長的書包帶塞他手裡。

  愛哭鬼林淮煦抽抽噎噎的又去抓她的手,蘇禾滿接著躲,卻沒能逃過第二次的眼淚攻擊,只能妥協說沒人的時候才可以牽。

  現在想起來,那好像就是他們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學期,蘇禾滿從那天起再也沒人陪她回家,她總覺得不適應覺得有人在關注她,後來上學的時候就自己扯著那兩根書包帶。

  林淮煦在夏天離開,又在夏天回來。

  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什麼羸弱的小男孩了,長的比自己還高,身板瘦瘦高高的,青澀峻深的臉龐有點像同桌給她看的少女漫畫裡的男主角。

  這樣的人,是不需要扯她書包帶的。

  沈慕喬還是第一次來鄉下,覺得新奇,望著窗外好一會才收回視線,往下坐點,頭歪在蘇禾滿的肩頭,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倒春寒過後就是夏天。」

  蘇禾滿沒聽清,疑惑了一句。

  「我說,倒春寒過後就是夏天。」沈慕喬停頓了片刻,像在念詩:「我們在很熱烈的夏天。」

  熬過了苦春,迎來了熾夏。

  我們在很熱烈的夏天,陽光像海浪般朝我們襲來,將那些潮濕的、陰暗的寒涼全部覆蓋。

  兩人下車的時候還是上午,溫度不高,路邊草芽還能看見未乾的露水,蘇禾滿來的時候想給外婆一個驚喜,沒有提前說,到家時候果然見小老太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塊菜地里忙農去了。

  蘇禾滿墊腳在門口屋檐下掛著乾貨的籃子裡一摸,果然找到了那根用綠色的長繩子串著的鑰匙。

  兩層樓的小院收拾的乾乾淨淨,院邊種著一棵石榴樹已經開出火紅色的小花,旁邊還有幾棵柚子樹和一小塊菜園,一條自山上流經而下的小水渠從旁邊經過,流水聲很輕。

  這院子是蘇禾滿出生之前建的,後來翻新重建了一次,但算起來外婆在這待的時間竟還沒有在夏玫那待的久,家族裡大半的孩子都是老太太幫忙帶大的,一個接著一個,在哪裡幫忙就住在哪裡。

  這些年回來的人少,大家除了過年回來偶爾待個一兩天,基本上都不來這,蘇禾滿算待的最久的那個,老太太特意給她準備了個房間。

  蘇禾滿把行李放好的時候,老太太就急切趕了回來,說村裡有人看到了她。

  沈慕喬都是見過的,祖孫三人樂呵呵的中午吃了頓團圓飯。

  這種生活對蘇禾滿來說是陌生又熟悉,她們所有的作息都跟著外婆一起,院子不大,擡頭望去卻不再是那小小的四方天,而是永遠明朗透明的藍色。

  曜日晨起時,外婆會帶著她們去院子下面的小菜地摘新鮮蔬果,日暮時分,山色跟著斜陽餘暉幽然變幻,三人就在小廚房裡忙活,一起說說笑笑準備晚飯。

  這裡的生活完全不需要適應,比起城市,蘇禾滿更覺得她像是天生長在這塊平原上一樣,是一種來自心靈的契合。

  兩人最初準備的那些腳本都不能再用,她們也不用電腦,就拿著蘇禾滿小時候落在這的作業本手寫。

  蘇禾滿如今字寫的很清雋,就續在那作業本的後一頁,翻動間,好似她就這一瞬長大,時間飛速不過一眨眼。

  那些曾經覺得很難熬的事情變得細枝末節,回來不過兩月有餘,但在北京那段時光卻仿若是比小時候更加遙遠的事情,像虛無的舊夢,不值得午夜夢回。

  沈慕喬從來沒試過這些簡便方法去做蛋糕,家裡之前買的工具都是最貴最好,如今卻要全部拋棄,這裡什麼工具都沒有,對她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失敗了好幾次後,手機也不玩了直接關機,每天都在那裡琢磨。

  霍霍掉沒成功的雞蛋和麵糊全部被外婆攤成了煎餅給她們做零嘴。

  老太太也不說,悄無聲息的跑到別人家買了幾隻抱蛋的母雞放進窩裡。

  沈慕喬在第n次敲雞蛋時發出所有人的都會想的感慨:「我當時要是讀書的時候有這麼努力,我估計都能上清華了。」

  後悔沒有考上清華的沈慕喬在說完這句話後,蛋黃成功掉入了蛋清里,又一枚雞蛋作廢。

  她是不好意思再去外婆那掏雞蛋了,覺得那些土雞每天只下一顆蛋,說明這種雞蛋是珍貴的,不適合拿來做實驗。

  蘇禾滿便帶著她去不遠處的鎮上買批發雞蛋,沈慕喬熟悉了路線後來就自己去買。

  一日,蘇禾滿正在院子裡寫分鏡的時候,院子外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她以為是沈慕喬又買著雞蛋回來了,也沒擡頭,只道:「你就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快?」

  「蘇禾滿。」溫潤的聲音響起。

  蘇禾滿詫異的擡起頭,撞到了一雙清澈柔和的眸子,「你怎麼來了?」

  林淮煦揚了揚眉:「……來看看沈慕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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