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選擇

  038.選擇

  談完事情已接近中午，聞頌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後闔上電腦起身趕人，「我同秦時優十二點有約，你倆現在可以下班了。」

  秦時優是業內首屈一指的作曲作詞人，也是這個音樂企劃里極為重要的一環。

  聞頌約秦時優就是為了裴無渡和遲以二人，若二人在先前的回答中遲疑或反悔，這次的午飯就不是進一步詳談而是終止接洽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裴無渡與遲以一同起身，「那我們這就走了。」

  裴無渡走出辦公室的第一件事是聯繫今早出門前多次叮囑他的裴母，確定她現在的位置。

  

  他們來到裴母所在的商場正門時，看到入口處黑壓壓一片難以落腳。

  裴無渡並沒聽說這個商場今天會有什麼活動，而且就算有活動也不會全都擠在外邊，更不會只聚集年輕女孩子。

  「就是這裡嗎？」

  「是的是的！」

  幾個小學生背著包從裴無渡旁邊跑過，她們將手中的牌子塞到懷裡護好，憑藉身高優勢強行鑽了進去。

  跑得最慢的那個還摔了一跤，在同伴的催促中趕緊爬起來繼續往裡擠。

  裴無渡默默往後退了幾步，越過那些人的頭頂看向被她們圍住的地方，正門位置被保安和工作人員圍了起來禁止進出，直到玻璃門打開，高分貝的尖叫令路過的行人腳步一頓。

  離得近的裴無渡與遲以猝不及防之下趕緊捂住耳朵往那邊看。

  有個穿黑底白邊休閒服的青年在旁邊人的護送下走出來，他臉上戴了個黑色口罩，看見外邊守著不肯離開的女孩子後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在眉上一碰再揮出去，似乎是同她們打了個招呼。

  隨後也不管尖叫聲有多起勁，側過身順著身邊工作人員的引導從他的右手邊走下樓梯，左耳垂墜著的東西在陽光照射下有些反光。

  「啊啊啊啊——」

  「雲析雲析，惺惺相析！」許多人在頭頂舉了燈牌，跟著那位明星一起挪動。

  看這瘋狂的場面，裴無渡知道要想從這個門進商場還有得等，轉頭同遲以提議他們不如繞到另一邊去二號門。

  遲以的目光從那些燈牌上收回，「希望我們以後不會這樣。」同時拿出手機解鎖後在界面點著什麼。

  裴無渡有些卡殼，他有些拿不準遲以指的究竟是哪一點，但從他自己的角度反正是不喜歡這樣鬧騰的場面。

  考慮到附近可能還有那明星的粉絲，避免被他粉絲聽到，裴無渡帶著遲以往二號門方向走，同時小聲問他，「希望以後不會像他那樣引起騷亂？」

  「對。」遲以收起手機，一邊走一邊道，「我剛查了，他來這裡是臨時起意。公眾人物在節假日到處亂跑，會引出多少麻煩難道他不清楚嗎？」

  裴無渡不太明白遲以怎麼會如此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惡感，他輕輕應了聲，走上台階：「也許他有參加什麼暫時保密的綜藝節目？」

  正跟著上台階的遲以腳步一頓，他掏出手機點開界面給裴無渡看，「他手上現在有五個代言九支GG，但都不是需要在這裡出現的通告。」

  裴無渡低頭看了一眼，這是微信聊天界面，對方名字一欄是空白，頭像也是白色，先是遲以問對方雲析手上有哪些通告，為何出現在A市，對方就回復了雲析現有的具體通告以及出現在這裡只是一時興起。

  他沒問遲以找的這人是誰，想來是遲以的情報來源之一，「原來是這樣。」

  遲以見裴無渡沒別的問題，也不像是想起什麼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無渡，暑假旅遊那次導致你和非晚在小吃街走散的就是他。」

  裴無渡恍然記起，那時候的那個明星可不就是姓雲？遲以還同那人的粉絲爭論過大熱天出現在小吃街是不是為了讓粉絲過來擠著感受日光浴。

  「他演過幾部網劇，片尾都是他唱的。」遲以報出那幾部網劇的名字，「最開始他是靠第一部耽改網劇賣腐CP火起來的，臉可以，演技不用太苛求，畢竟此人不是走演技那一掛，主要靠的是流量，吸引的主要人群也是偏年輕一些的女孩子。」

  裴無渡將這幾部網劇的名字默念一遍，隱約記得聽非晚和橙子提過，橙子好像很喜歡，哦對，橙子就是因為那些劇粉上的雲析。

  他被非晚和橙子科普過何謂耽改，自然也懂賣腐是什麼意思，但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遲以見裴無渡有些糾結地皺眉，往上走了兩步同裴無渡站到同一級踏步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若沒辦法轉型走實力路線，那等過幾年新的偶像明星出現他就會被淘汰遺忘。而且按照他所接通告，若沒人強捧，也就這幾年熱度了。」所以，懶得再浪費時間在他身上。

  道理是這樣，但遲以對此的認知也太過清晰且理智。

  裴無渡看向遲以，他仿佛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在審視雲析，將之當做短期消耗品一般用過即丟。

  身份與成長經歷的不同會對自身看待事物的角度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嗎？

  遲以在這個時間段已經徹底掌握遲家了吧？暑假那回應當是懷揣私心的遲家人最後掙扎，歷經一個多月後還是被遲以握在了手中，所以遲以才會放心離開B市來A高讀書。

  「哦對了。」遲以擡腳的動作頓了頓，側過頭來看著裴無渡，「等一月份《止殺》上映，恐怕你也得戴口罩出行。」

  裴無渡垂著眸，睫羽又長又卷，「我知道。」從決定進入這一行起他就有所準備，知道自己未來會面臨什麼樣的情況。

  再擡眼，裴無渡微微笑起來，「別忘了，咱們以後彼此彼此。」

  遲以聳了聳肩，看上去倒是不甚在意。他繼續往上走，聲音輕飄飄落下來，「不過你同他不一樣，你不會只是曇花一現。只要你願意，就會在這圈子裡一直紅下去。」

  裴無渡偏了一下頭，不明白遲以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承你吉言？」

  #

  到四樓找到裴母的時候她正在收銀台簽單，在讓店員將她購買的商品送到指定地點後，領著裴無渡和遲以去了旁邊男裝店。

  裴無渡並不喜歡逛街，更不喜歡來回換衣服，在勉強試了裴母強行塞過來的兩套後就換回自己來時穿的衣服坐到旁邊休息區，怎麼都不肯再動彈。

  而被指揮著更換了第三套的遲以出來後還沒來得及問明情況，又被裴母塞了一套新的讓他去換。

  遲以眨了眨眼，接過後乖乖地去了更衣室。

  裴無渡靠在沙發上看著他媽媽給遲以各種挑衣服，一臉冷漠，甚至想刷題。

  在他低頭用手機刷了二十來道後，擡眼見到他媽媽簽單後給店員留下送貨地址，帶著換了一身的遲以過來喊他去吃飯。

  #

  裴母很喜歡遲以，不止是買衣服的時候，更表現在吃飯時不斷用公筷給遲以夾菜，還生怕他不夠吃一個勁讓他再點些菜。

  飯後裴母又拉著遲以逛了一下午，早就躺平做鹹魚的裴無渡就近找了個休息區，等他們逛夠了再喊自己。

  直到回去的路上，裴母說遲以一個人住公寓怪孤單的，乾脆以後就到他們家來住好了，正好還能跟自家小兒子作伴。

  同樣坐在后座的裴無渡刷題的手一頓，下意識擡頭，這種邀請是不是有些欠考慮？說到底，遲以同他媽媽也就認識了一天吧？

  裴無渡很想否掉這邀請，但他還沒開口就被裴母捂住了嘴讓他別說話。這讓裴無渡有些懷疑遲以是不是給他媽媽下了蠱，不然哪會是這種仿佛認了個兒子的架勢？

  回到家後裴無渡趁著去洗澡的功夫背著裴母和遲以給還在公司加班的哥哥發了消息告訴對方這件令人震驚的事，早在昨晚就找人查了遲以底細的裴無沂將今天收到的文件打包發給了自家弟弟。

  洗完澡出來的裴無渡一邊擦頭髮一邊看手機消息，正要點開那個關於遲以的文件，正主就已經過來了。

  遲以靠在門邊同他說自己被查了，來源是裴無沂。

  裴無渡：……

  為什麼他哥哥找人查個底細還會被正主知道啊？沂哥找的人到底靠不靠譜？

  既然正主都知道了，看來這文件里不會有什麼對遲以不利的訊息。

  默默吞下涌到嘴邊的吐槽，裴無渡當著遲以的面點開壓縮文件，然後將手機轉了個角度，「沒想到你家的情況還挺複雜。」

  遲以掃了一遍，破天荒露出個冷漠的表情來，「遲承言私生活過於豐富，所以私生子女不少，每天都挺熱鬧的。直到上半年過世前那幾月，外面還養著好幾個情人，後來我才知道有個甚至比我還小。」說到這裡還「嘖」了一聲，「染指未成年的都該人道毀滅。」

  這是走馬燈及新聞花邊上都不曾提過的部分，遲家遮掩得嚴實卻被遲以借調查他的人之手抖出來。而且遲以對他爸的稱呼是直呼其名，兩人關係恐怕也不算好。

  裴無渡拿不準遲以將這事抖出來的意圖，但總歸不是想要遲家倒台，不然他就不是花精力去掌控遲家，而是直接舉報遲家以前涉黑了。

  他將手機屏幕按熄，「那你以前有開心過嗎？」

  遲以設想過裴無渡可能有的反應，但沒想到後者知道後第一反應是問他以前有沒有開心過。

  他微微愣神，想起了陪他長大的紀濯和被送走的夏予驀，聲音不由低了幾個調，「有的。」

  裴無渡「嗯」了一聲，「你可得銘記那份開心，不要讓自己成為偏激之人。」

  他想起自認識遲以後了解到的性格，以及走馬燈里與之為敵的後果，稍稍停頓為自己方才那句話挽尊，「不過看你現在這樣，就知道那些經歷並未成為你的陰影，反而幫助了你更快成長。」

  「恭喜你，沒有被遲承言先生耽誤往後的生活。」

  遲以有些啞然，他不知該接些什麼話。

  沉默了好一會後轉移話題道：「其實我沒打算占你家便宜。」

  裴無渡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遲以解釋道：「在商場那會盛情難卻，就接受了你媽媽送的那些衣服，但我會準備一份配得上那些禮物的回禮。」

  「邀請常住你家的事也是，我不會一直賴在這裡的。」

  這個話題轉得足夠生硬，但裴無渡也不打算繼續剛才那個話題，於是順著遲以的話說下去：「我媽媽可能熱情過頭了點，你別介意就好，如果不喜歡婉拒她就好，也不用麻煩準備回禮的事。另外，咱們以後同進同出的時間很多，住我家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經歷再多也總歸還是個未成年人，或許他媽媽的邀請也不是想像中那麼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