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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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結束後，等在場邊的記者早就翹首以盼，遲晚剛走到採訪區，許多閃光燈便閃了起來。

  記者先是送上了祝福，隨後開始提問，問她感覺今天發揮的如何。

  遲晚的頭髮有些散落，耳邊的長髮被汗水濕透了，一縷縷黏在頰邊，明明有些狼狽，眼睛卻亮晶晶的，有種別樣的……可愛。

  一會還要舉行頒獎儀式，洛寧沒有離開觀眾席，拿出手機打開了直播，轉播方果然正在播採訪區的場景。

  觀眾席周圍人聲嘈雜，他開了聲音也聽不清，乾脆靜著音看她口型。

  遲晚想了一下，說:「感覺發揮還挺好的吧，比賽過程中挺投入的，那時候還不覺得累，現在是有些累了。」

  這個記者採訪國乒隊許多年了，知道遲晚的性格，所以對這樣中規中矩的回答並不意外，於是追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新目標？」

  遲晚說:「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把團體賽打好，後天就開始團體賽了。」

  記者笑了一下，又問:「奪冠的那一刻，有什麼感想嗎？」

  知道遲晚不擅長應對採訪，記者準備簡單問完這個問題就撤，放她去好好休息。

  記者原以為遲晚會再度應付一番，或者用官方話術簡單回答一下，但沒想到，眼前這個累到眼睛都紅了的女孩，忽然彎了眉眼。

  她說:「我聽見夢想花開的聲音。」

  所有人皆是一愣。

  只有洛寧笑了起來。

  問題問到這裡本來就應該結束，但記者看到她撩頭髮的手，頓了幾秒鐘，還是沒忍住問:「贏了比賽之後，你吻了吻戒指……」

  本以為記者要問戒指的來歷，沒想到卻是問:「這個慶祝動作，是有什麼特別含義嗎？」

  遲晚眨眨眼，笑意更深，臉上剛褪下的緋紅似乎有重新泛上來的徵兆。她對著鏡頭認真地說:「沒什麼特別含義，就是因為那時我的愛人離我有點遠，吻不到他，只能吻一吻他送我的戒指了。」

  記者像是沒想到她真的回答了，一時愣在原地。

  幸好頒獎儀式快開始了，黎捷對記者們比了個手勢，記者回過神來，連忙放人離開採訪區。

  採訪結束，遲遲回不過神來的人成了洛寧，直到現場廣播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念出遲晚的名字，他才乍然回神，看向場地中央。

  場地正中央擺上了臨時領獎台，遲晚與身邊的亞軍季軍握了握手，擡腿邁上了最高處的位置。

  這是這一屆奧運會，國乒隊收穫的第一枚金牌。

  這天，紅色的國旗升在最中間的位置，國歌響徹整個場館，遲晚的胸前掛著金牌，目光深深凝望著國旗，她恍然記起幼年看得第一場桌球比賽。

  現在她與當年那名運動員一樣，在奧運賽場上，一字一句認真地唱著國歌，唱著唱著就紅了眼眶。

  紅旗飄揚在了最高處，國歌唱完，遲晚捂著胸口的小國旗，對著教練所在的方向微微彎腰鞠躬。

  頒獎儀式結束，觀眾陸陸續續開始離場，洛寧的手機微信短促地響了一下，他對好友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得單獨離開一會。

  好友們對視一眼，頗有些心照不宣，問都沒問就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記者和觀眾都散了，這個通道里只剩下零星的工作人員偶爾來回穿梭，洛寧揣著黎捷借來的工作牌，等著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遲晚找過來的時候，國家隊服的外套都沒來得及穿，隨意搭在手臂上，髮絲上的汗還沒完全乾透。

  但看到他的那一瞬，她根本顧不得這些了，整個人撲向了他。

  又是大半年沒見了。

  洛寧一把接住撲過來的人，緊緊抱在懷裡，不管她頭髮還濕著，蹭了蹭她的鬢角，柔柔地吻她的臉。

  剛才她說，他離她太遠，吻不到他。那現在，換他來吻她。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從領獎台上就在忍耐的淚水在此刻落了下來，她埋在他肩窩裡，那股熟悉的清冽味道盈滿鼻腔，如同久違的安全感包裹了她。

  「累壞了吧……」他抱著幾乎癱在他懷裡的人，有些含糊的低聲問。

  是啊，的確很累……

  她硬撐著走完採訪和頒獎儀式，下領獎台的時候，膝蓋都快沒辦法彎了，她感覺自己回去之後能躺一天一夜。

  遲晚陷在他臂彎里，默不作聲地點頭。

  可能是因為今天壓力過大，這雙眼一直紅彤彤的，細看還有些血絲。他眉眼溫柔地捧著她的臉，又俯身親了親她的眉眼。

  通道外鬧哄哄的，說著聽不懂的外國話，反而這裡沒什麼人經過。溫熱的吻落下去，引得眼睫顫得如同扇動的蝶翅，遲晚不躲也不避，只是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差點又掉下來。

  遲晚摘下戴在頸上的金牌，微微踮腳，將金牌戴在他的胸前。

  遲晚笑起來，說:「分你一半。」

  洛寧也笑，握住她幫自己整理金牌帶子的手。

  而後不知怎麼，嘴角的笑容陡然一僵，連忙將她的手掌翻過來。

  通道有光，並不算黑，所以看得清楚，那是一手的血泡。

  「不疼。」遲晚見他垂眸不語，知道他在心疼自己，連聲說，「真的，不覺得疼，已經習慣……」

  他忽然捧著她的掌心，低頭在那些傷疤似的痕跡上吻了吻。

  洛寧把她的雙手放在自己腰側，擡手把愣怔的人攏進懷裡。

  習慣了……習慣了就可以不疼了？那習慣以前呢？最開始沒習慣的時候有多疼呢？

  「腰，疼嗎？」洛寧還是惦記著她打了封閉針的傷。

  遲晚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想到對他不能隱瞞傷處，於是只能抱緊了他，點頭說:「有點不舒服而已，可能今天太累了，回去讓隊醫看看就好了。」

  說完，遲晚仰起頭，剛剛在賽場上還氣勢萬鈞的人，現在抱著愛人，故意在他耳邊撒嬌說:「多抱會就不疼了。」

  洛寧笑著收緊了手臂，微微低頭親了親她的耳朵。

  從見面到現在他一直忍不住吻她，像是希望這些吻能帶給她一些撫慰，哪怕能減輕半分疼痛也好。

  她今天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他只是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受不住，可是她都扛了下來。他為她夙願得成而開心，同時也為她承受的傷痛而心疼。

  幸好，幸好這次的結局，配得上她這一路走來的所有「習慣。」

  遲晚放在衣兜里的手機響起鈴聲，此起彼伏地不斷，不用看就知道是親朋好友來祝賀她的。

  她充耳不聞，伏在他懷裡，感覺細微的氣流淌過耳邊，聽見他聲音輕啞地說:「辛苦了。」

  ……

  單打結束後，不等她們多喘口氣，只隔了一天，團體賽就開始了。

  團體賽只有三人參賽，依然是五局三勝制，只不過，比起團體世乒賽，奧運會的團體賽中加了雙打項目。簡單來說，就是第一二局和第四五局都是單打，參賽選手個人出戰，唯獨第三局是雙打，挑選兩名選手並肩作戰。

  別的不敢說，國乒隊在團體賽方面的能力絕對是一騎絕塵，對方哪怕偶爾殺出一匹黑馬，依然是孤掌難鳴。

  五天後，國乒隊順利進入到了團體決賽。

  決賽仍舊是對陣老對手J國。

  遲晚的腰傷比預計情況要好，休息一天後沒出現什麼太大的反應，所以教練跟隊醫確認之後，仍然把她排在第一個出戰。

  第一輪的對手是之前在世界盃遇到過的松本美玲，遲晚作為新一任的大滿貫得主發揮穩定，挑打，擺短，正反手對拉，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到堪稱教科書。

  最終，遲晚以未丟一局的成績拿下了決賽首局。

  第二輪是沈蔓登場。

  沈蔓單打失利後，一直憋著一口氣，從團體賽開始到決賽，她都是以3:0的比分贏下比賽，沒有輸過一局。

  她用事實告訴所有人，她仍然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對手北野櫻幾乎被沈蔓打蒙了，第三局時都快不會接球了，還是在被沈蔓打到10:0的時候，靠沈蔓故意發球下網，讓了一分，才讓比分變動了一下。

  桌球項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當打到10:0的時候，要讓對方一分，以免讓對方太難看。

  第三輪雙打，蘇靜彤與遲晚一起上場。

  蘇靜彤在球桌下比了個手勢，遲晚瞭然地垂眸，在搭檔發球之後，迅速做出了跑動反應。

  遲晚與蘇靜彤的雙打是所有女雙中的佼佼者，再加上蘇靜彤是左手將，二人的跑動與技戰術在雙打比賽中發揮的極其漂亮。

  隨著蘇靜彤一個接發球搶攻，比分來到10:9。

  冠軍點。

  在此之前，這輪雙打已經贏下了兩局。

  場邊的岳松和沈蔓一起站了起來。

  相持對抗，連續對拉，蘇靜彤側身之後迅速給遲晚騰出位置，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不用形容，遲晚直接上前一步，狠狠把球抽到了對方薄弱的落點處。

  11:9

  裁判舉手示意比賽結束。

  哪怕整個團體賽的過程並沒有太大的懸念，但真正贏下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蘇靜彤放下球拍就往遲晚懷裡撲，然後倆人攜手走到場邊，將沈蔓拉到懷中用力抱了抱。主教練岳松笑得一臉褶，他展開國旗，交給她們三人。

  後來領獎台上，不知道是不是遲晚和蘇靜彤故意為之，她們讓沈蔓站在中間，一邊一個牽著她的手。

  不用喊口號，也不用特意叮囑，三人聽到廣播念到她們的名字，同時邁步，步伐一致地登上領獎台。

  隨後，紅旗升起，國歌奏響。

  在那一刻，她們不約而同地想起其他未能參賽的隊友，想起已經退役的隊友，想起兩鬢斑白的教練們，想起許多許多，最終想的是，幸好，不負所托。

  等升完國旗，觀眾席上，楚逸珩舉著相機，咔嚓咔嚓一頓拍。

  他是攝影師，走哪都帶著相機，幾乎成了習慣。

  他拍完了照片，翻到三個姑娘一起登領獎台的那一幕，忍不住感嘆:「這默契的，打敗了全世界百分之99的人。」

  說完，看了一眼洛寧，拍了拍他肩膀說，「哦，剩下那百分之1是你。」

  洛寧笑著啐他，笑完了繼續趴在欄杆上看場中央，她們三個把金牌都戴在岳松的脖子上，然後叫來一直沒上場的梁音楠和其他教練一起合影。

  當天晚上，洛寧畫了一張畫放在微博上。

  三個笑顏如花的姑娘戴著金牌，頭頂是國旗，背後是數不清的人。

  他這條微博配了一行文字，寫:她們是站在世界巔峰的隊伍，不可輕易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