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2024-09-15 04:58:37 作者: 饒鳴歌

  第 37 章

  遲晚平時忙著訓練,過年的時候歇了下來,反而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大年初一吃團圓飯,家裡人輪番去廚房幫忙,遲晚剛進廚房,舅媽夾了一筷子牛肉給她:「嘗嘗鹹淡,怎麼樣?」

  遲晚燙的吸溜:「正好!」

  舅舅在舅媽身後排隊,又餵給她一顆丸子:「火候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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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酥里嫩!」遲晚衷心點評道,心想就是裡面有點燙。

  外婆盛了一碗外公剛做好的粉蒸排骨,賽給遲晚就往外攆人:「好了,這兒沒你事,找你哥玩去吧。」

  遲晚端著一碗排骨,莫名想起小時候想要幫忙包餃子,卻被塞了一手麵團的場景。

  表哥白朗年正在貼窗花,遲晚的媽媽幫忙扶著凳子,口中指揮著:「往左邊一點,再往上一點點,對對對,好了!」

  白朗年貼好窗花,轉身跳下凳子,然後就見遲晚鼓著腮幫子啃排骨。

  遲晚的媽媽叫白曉,眉目艷麗但氣質恬靜,哪怕上了年紀,也能看出年輕時的風華。白曉看到自家女兒的吃相,忍不住笑道:「晚啊,你是怕飯跑了嗎?」

  遲晚:「……」

  遲晚的媽媽是語文老師,哪怕調侃人都是溫柔的語氣,遲晚覺得自己是一點沒繼承媽媽的基因。

  白曉轉身去了廚房幫忙,白朗年拿了雙筷子,陪她一起分擔排骨,倆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個時間點,所有頻道都是新聞,表哥看著致力於逼死手語老師的段子手主持人,想起網上的評論,笑道:「手語老師要要求加錢了。」

  遲晚:「這個手語老師翻譯的蠻好,應該申請加獎金。」

  白朗年一愣:「你看得懂?」

  遲晚一頓:「我……」

  正在這時,外婆招呼大家吃飯了,遲晚立刻跑去幫忙收拾碗筷,算是躲過一次盤問。

  吃飯的時候,一家子人輪流給她夾菜,遲晚面前的碗很快冒了尖。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從國家隊回來的,而是從貧民窟回來的。

  自她回來的那天起,自家老媽就變著花樣給她做飯做點心,幾天下來,遲晚都不敢上稱了。

  趁家長們一個不注意,遲晚把自己碗裡還沒碰過的排骨偷偷挑到了白朗年的碗裡。白朗年橫了她一眼,也沒嫌棄,拿起就啃。

  遲晚的碗空了,仿佛完成任務一般,往椅子背上一靠,舒一口氣。

  等眾人吃完,遲晚搶著收了碗,白朗年跟著她一起進了廚房,兄妹倆擠在水池前分工協作,開始洗碗。

  遲晚一邊拿著乾淨的布把碗擦乾淨,一邊悄聲說:「哥,等下陪我出去轉轉吧。」

  白朗年以為她要消消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等出了門才想起問:「你想去哪轉?」

  遲晚報了個地址,白朗年一琢磨,那不是個大型商場嗎?而且聽說價格不低啊……

  「你去那裡要買啥?買衣服?」白朗年疑惑道。

  「不是買衣服,就是……」遲晚摸摸鼻子,「我有個朋友過生日,想讓你幫忙挑一挑。」

  「朋友?」找他來挑禮物,自然肯定不會是女性朋友,但要說起男性朋友,白朗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遲晚的隊友,「你們隊長喬洋還是湯劭宇或者誰?」

  「都……都不是。」遲晚垂眸吞吐道,「跟你年齡差不多,是做設計師的。」

  白朗年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他妹妹的社交圈有多麼單一,他可太了解了,什麼時候蹦出一位設計師好友,還到了送生日禮物的地步?

  白朗年盯著自家妹妹看了會,忽然扯動嘴角笑了下:「找個地方坐會,仔細說說?」

  遲晚目光閃爍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擡頭看向白朗年:「哥,我還沒想好呢,你等我想好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白朗年看著遲晚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嘆,心想小時候練球回來抓著他衣角不鬆手的小妹到底是長大了。

  「如果遇到事情了,記得來找哥。」白朗年到底是沒有追問,只摸了摸遲晚的頭。

  遲晚最受不了這種煽情時刻,連忙應了,拉著哥哥奔了商場。

  十幾分鐘後,白朗年站在商場裡對遲晚介紹:「那位要是愛打遊戲聽音樂,就送他耳機或者鍵盤。」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遲晚總覺得他說『那位』這兩個字的時候,恍然聽見了磨牙的聲音。

  「他不打遊戲,也不聽音樂,還有別的推薦嗎哥?」遲晚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小心翼翼的乖巧樣子,看得白朗年更心塞了。

  這時候裝乖賣巧其實是為了給別的男人挑禮物,吾妹真是傷透我的心!白朗年捂著一顆受傷的心臟,領著遲晚逛了大半個商場,直到遲晚看到一家賣永生花的店鋪。

  看著遲晚邁不動腿的模樣,白朗年一臉冷漠:「你確定男生會喜歡這種東西?」

  「為什麼不能喜歡?」遲晚一眼就看中一個禮盒,透明的玻璃罩子裡坐著一個彎著眉眼的小狐貍,懷裡抱著一隻深藍色的玫瑰花。

  這家店營造的氛圍很好,鮮花和乾花擺了許多,只要女孩子進去就沒有不淪陷的。遲晚想到了洛寧的花店,那裡什麼花都有,唯獨沒有永生花。

  白朗年:「……」

  遲晚見白朗年一副不太理解的樣子,搖頭道:「哥,不懂花不懂浪漫的人是討不到媳婦兒的。」

  白朗年:「……」

  這日子沒法過了,現在還沒怎麼著呢,就開始嫌棄親哥了。

  遲晚結了帳,抱著包裝好的禮物與白朗年一起回了家。

  之後幾天,遲晚就跟著家長四處走親戚拜年,將平時極少見到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見了一個遍,好在遲晚職業特殊,年紀也不大,催戀催婚催育的話題還催不到她身上。

  一直到初六那天。

  按照當地習俗,初六是祭拜掃墓的日子,白曉提前做好了糕點,遲晚買好了鮮花,挽著媽媽一起出發。

  白曉一路碎碎念:「我昨晚夢見你爸了。」

  「我爸說什麼了?」

  遲晚從來沒有夢見過爸爸,她不知道究竟是爸爸在生氣,還是她不敢夢見。

  「你爸說你太累了,要我多給你做好吃的。」白曉摸摸女兒的頭,輕輕笑了下。

  遲晚笑了:「你們不要搞得我好像從貧民窟回來的,我們國家隊伙食很好的。」

  下了車,走進墓園,冬天草木凋零,昨天下了雪,有的墓碑上覆蓋了薄薄一層雪白。

  遲晚彎腰把懷抱的鮮花放下,順便把墓碑上的積雪清了。

  「志恆,我和小晚來看你啦,又是一年,想我們嗎?」

  望著墓碑上黑白的照片,遲晚努力將哽咽眼下,輕聲說:「爸,我放假了,平時沒時間來看您……」

  遲晚站到白曉身邊,和媽媽一起對離開的親人說著想說的話。

  有陽光灑下來,照在墓前的白色百合上。遲晚逐漸收了聲,改成在心裡悄悄說:爸,我遇見了一個人……

  走的時候,遲晚依舊挽著白曉的手臂,白曉柔聲細語地囑託她不要太累。

  到了晚上,遲晚還在發呆,直到白曉抱著被子敲她的門。

  「小晚,今晚媽媽跟你睡呀?」

  遲晚一愣:「好啊。」

  上次她們母女二人在一起睡大概要追溯到遲晚六歲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沒筷子高,她覺得自家老媽似乎有點反常。

  遲晚臥室的床很大,有兩米寬,睡兩個人也不擠。

  白曉沉吟了一會,終於開口:「小晚,你……」

  「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白曉問。

  這一問,問進了遲晚的心坎里。

  遲晚沉默了很久,房間裡安靜地只能聽見呼吸聲,她緩緩開口,承認道:「是。」

  「媽,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遲晚問。

  「你大概意識不到自己有多反常,比如時常對著手機發呆,或者忽然毫無預兆地笑起來,而且這次回來竟然知道買花了,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你買回來的永生花,說是送人的。」白曉說,「這種禮物你以前從來沒有買過,一看就不是送隊友的。」她常年不在家,放假一回來,做媽媽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女兒。

  遲晚又沉默了。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身邊隱藏著一個福爾摩斯。

  白曉沒有追問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職業的,而是問:「這禮物你準備什麼時候送?」

  「他是正月十五的生日。」遲晚說,「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送。」遲晚想了想,對媽媽說出了內心所有的猶疑。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他就要一直等著我,假如他遇到什麼不開心的或者難過的事,別說幫助他開導他,我甚至連陪伴他都做不到。」遲晚說著,聲音有些艱澀,「那樣對他不公平。」

  誰不希望自己的愛人能陪著自己呢?而她一天到晚都在忙著訓練。她的猶疑無關其他,更並非刻意去吊人胃口,只是因為她無法陪伴他。

  所以從除夕夜到現在,她給他發過的消息屈指可數。

  白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出來:「晚啊,你可真是你爸爸的女兒,真是……」

  「怎麼說?」

  白曉翻了個身,打開檯燈,支著手臂看著遲晚,慢悠悠道:「你記得你爸以前是退伍軍人吧?」

  「記得啊。」遲晚也翻過身,面對著媽媽,「我爸對我說過,他是孤兒,很早就當了兵,遇到媽媽你之後才有了家。」

  一個找不到根的人有了牽掛,從此她在的地方就成了故鄉。

  「其實你爸當年也退縮過,是你媽媽我夠勇,窮追不捨,才有了後來。」白曉的語氣依然輕柔,「當年你爸和你想的一樣,想著我要是和他好了,就意味著兩人要兩地分居,他不能經常陪著我,捨不得我一個人那麼辛苦地等他。」

  捨不得,多簡單的三個字,卻讓人聽著那麼動心。

  遲晚第一次聽這些往事,追問道:「那你當時怎麼說?」

  「我啊……」白曉笑了下,不知是懷念逝去的歲月還是想起了那個人,「我當時跟你爸談了一次。」

  「我說,你太自私了。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等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和你的事業並不是對立的,所以不要用這樣的理由把我和你分隔開。」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了,當年的少女懷揣著無限勇氣,誓要把書里寫得天長地久變成現實,哪怕六年的戀愛里只見了五面,白曉仍然不覺得苦。

  白曉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愛人配得上她的愛情,而往後歲月證明了,她的選擇沒有錯。唯獨那個人走的早了點,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小晚。」白曉輕輕叫了一聲,「你覺得對他不公平,但是,你問過他的意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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