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遲晚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做這種吃白食的行為，雖然不是故意的。

  但都走到宿舍門口了，這樣大的雨再回去還錢，顯然不現實。

  

  還是明天再找時間吧……

  回到宿舍，遲晚甩了甩傘上的雨水，把傘合上，放到了牆邊。

  幸好這一路上雨勢轉小，風也停了，所以遲晚沒有被雨水淋透，就是抱著的這束花被淋得有點慘。

  住同屋的蘇靜彤給她遞了塊乾淨毛巾，從她懷裡接過那束被雨水澆過的花，湊到鼻尖嗅了嗅。

  蘇靜彤比遲晚小一歲，是和她同年進隊的。從進國家隊那年，她們就是舍友，而且又經常配雙打，倆人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蘇靜彤不用問也知道她是為什麼買花，更知道是買給誰的，因為她也買了一束，送給平日裡很照顧她們的沈蔓。

  奧運冠軍回國時，她們已經放假回家了，所以現在歸隊了，當然要把代表祝賀的鮮花補上。

  蘇靜彤把花放到桌子上，拿了張紙巾，一點點擦著鮮花外面的那層包裝紙上的雨珠，對正在換衣服的遲晚說:「蔓姐出去了。」

  「去哪了？」

  「岳指找她，好像說過幾天有個GG還是雜誌來著，要來找她拍攝。」

  遲晚瞭然地點點頭，不用想都知道為了什麼。

  桌球雖然是國球，但最近這幾年，可能是時代發展和社會節奏變快的原因，也可能是國乒的強大讓比賽少了一些懸念，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願意來觀看一場桌球賽事。這就導致桌球這項運動的熱度愈發下降，甚至有些時候，現場看比賽的人數，還沒有打比賽的人多。

  雖然她們的成績並不依靠媒體熱度，但一個體育項目的長期發展，依然離不開國民基礎和關注。

  為此，她們的主教練岳松真是掉了不少頭髮，一邊緊抓隊伍訓練，一邊又尋找各種推廣國球的機會。

  通常情況下，岳指導會在男隊女隊各挑幾個人，去大學或者高中校園裡做推廣。但這次是奧運會剛結束，熱度還沒褪去，很多體育項目都受到了媒體的關注，一些採訪和拍攝都是在這樣的大賽之後會暫時性增多。

  顯然，這次媒體瞄準的對象是女乒新一任的大滿貫，沈蔓。

  不過遲晚倒是不擔心什麼。岳指導這個人，她們都是絕對信得過的。他雖然看似嚴厲，罰訓隊員時不怒自威，但因為同是運動員出身，他太了解她們這些人都需要什麼，總會把握好活動的尺度，不會耽誤日常生活和訓練，及時給她們所需要的保護。

  遲晚盤腿坐在地上，開始收拾行李箱，把媽媽給她塞得點心和零食，一股腦都拿了出來。

  「這是你的。」遲晚遞給蘇靜彤一大包自家老媽親自烤的曲奇餅，「你欽點的，奶油味的。」

  都怪她閒嘚瑟，吃個曲奇餅還突發奇想發朋友圈，結果就引發了隊裡一群餓貨在她朋友圈刷屏。

  遲晚心想，也不怪有的球迷戲稱國乒隊為國胖隊，這都是有據可依。

  蘇靜彤接過曲奇餅，笑眯眯地往她身邊擠:「下次放假我跟你一起走唄？阿姨燉的肘子，我好久沒吃了。」

  遲晚:「……」

  遲晚毫不客氣地損她:「姐妹，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敢上稱嗎？」

  蘇靜彤:「……」

  蘇靜彤:「……你煩死了！！」

  剛放完假，能有幾個沒胖的！蘇靜彤忿忿不平地看著她，除了遲晚！

  這丫頭個子高挑瘦長，屬於典型的會藏肉類型，只要不一口氣增重太多，一般看不出來。偏偏這人精瘦又有體力，球風之彪悍，很是讓人頭疼。

  蘇靜彤拿出一塊曲奇餅，恨恨地塞進遲晚口中，堵住她的嘴。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跟親姐妹也沒什麼兩樣，平日裡互損互懟都成了習慣，沒人拿玩笑當真。

  遲晚叼著曲奇餅笑了笑，拿著零食出去派發了一圈，然後回來繼續收拾行李。

  收拾了一半的時候，沈蔓回來了。她住遲晚她們的對門，聽到她們屋裡有動靜，先來看了一眼，一邊推門一邊問:「小丸兒回來沒？」

  「回來了！」遲晚從地上一下子站起來，衝上去給一個多月沒見的姐姐一個擁抱。

  她們也不多寒暄，遲晚抱著那束陪她一起經過了風吹雨打的鮮花，和抹茶味的曲奇餅一起送給沈蔓，然後她發現，沈蔓看到曲奇餅的那一刻，比看到鮮花時的眼神亮多了。

  遲晚:「……」

  她不知道是先恭喜一下老媽親手做的曲奇餅完勝洛寧精心搭配的鮮花，還是先同情一下嬌艷欲滴的花朵，愣是輸給了一包曲奇餅。

  沈蔓跟蘇靜彤互相交換著不同口味的曲奇餅，順便吐槽國外的伙食有多差，遲晚在一旁繼續收拾她的行李，直到她發現衣服最底下壓著的暖貼，是貼肩膀的那種。

  所以，還是讓老媽看出來了。遲晚無聲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給自家老媽發了條微信，報了個平安，順手把明天起床的鬧鐘也設置好了。

  等洗完澡出來，教練已經查過一輪寢了。她們女隊平日裡還是比較聽話乖巧的，所以值班教練通常是溜達一圈就走。

  遲晚躺下時，雨已經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溫柔的傾灑在枕邊。

  時值深夜，人一旦靜下來，就會抑制不住腦海中思緒蔓延，遲晚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在花店遇見的那個人。

  她翻了個身，借著月光，看到有一片花瓣落在她枕邊。

  遲晚伸手把那片花瓣放在鼻尖，淺淺地吸了口氣，一股淡淡地香氣鑽入肺腑。她認得出，這花瓣就出自她帶來的那捧花。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身上的味道，他走到她身邊時，有一種清淡的香氣，不濃郁，不膩人，帶著幾分清冽。

  遲晚看著枕邊那道月光，像是心念一動，又把那片花瓣放回枕邊，放在那道光影中。

  她想，如果月光有味道，那大概就是她今天嗅到的那種吧。

  想到這裡，遲晚笑了一下，像是被自己的念頭酸到了。

  不就買了束花嗎？以前又不是沒買過。只不過今天遇到的人跟以前稍微有點不同罷了，不會說話，聽不見聲音，但是那雙眼睛卻仿佛代替了語言。

  過幾天要不再去買束花？擺在自己床頭，比天然香熏還要好，既美觀又好聞。當然，買花之前要把今天欠的帳還了。

  這一晚，遲晚嗅著花香入眠。

  ***

  洛寧一直等到風雨停了才關門回家。

  因為自身情況特殊，洛寧一直無法考取駕照，但他的家離花店比較近，所以平日的主要交通工具靠電瓶車就能應付了。有急事或者路程遠，就靠打車。

  洛寧的家不算大，簡簡單單的兩室一廳外加一個書房。他在學校時就試著接設計單，等畢業之後又忙了幾年，總算在一年前買下了這套房子，因為是自己住，所以室內所有的裝修和擺設都是按照自己的習慣設計的。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衝進衛生間洗澡。

  今天為了那個不能受冷風的女孩，他熱出來了一身汗，現在身上黏膩的厲害，襯衣都黏貼在了身上。

  等洗完了澡從衛生間出來，洛寧揉著後頸出了口氣，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他脖子上搭了條乾淨的毛巾，卻懶得好好擦乾頭髮，只等著頭髮自然風乾。

  這幾天做設計稿，今天店裡又新進了一批花，忙碌了一天本來挺累，但洗完澡，那股疲憊帶來的困意又被衝散了。

  他打開空調，又趿拉著拖鞋走去廚房。早上出門時悶在鍋里的八寶粥此時還保著溫，盛出來就能吃。轉身又從冰箱拿出一塊蘿蔔，和黃瓜一起，切成細絲，放了些醋和生抽之類的調料，簡單拌了道涼菜。

  端著碗來到客廳，隨手打開電視。這個時間點了，一般不會有什麼好看的節目，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做這個舉動，哪怕自己聽不見，他還是想讓這個家裡有點動靜。

  洛寧隨手調了個台，恰好換到了體育頻道。要換做平時，他早就換台了，不會多停留一秒，因為沒有字幕。

  但今天，他哪怕已經把台調了過去，但很快又給調了回來。

  因為他看到頻道里正在播桌球的比賽。

  屏幕右上方寫了一行字:奧運會女單決賽。

  哦，是重播。

  洛寧看著正在征戰賽場的兩位巾幗英雄，心想，怎麼沒看到遲晚？

  桌球雖是國球，但現在的民眾一般可能只知道我們國家的桌球很厲害，可是具體怎麼個厲害法，卻很少有人能說得出來，就更不要說了解比賽規則和選拔規則了。

  洛寧自然也不例外。他平日裡偶爾會為了鍛鍊身體去打一打籃球，看體育賽事，關注更多的也是籃球比賽，桌球還真沒怎麼看過。

  他放下碗筷，拿起手機，在網頁上搜索了遲晚二字。

  資料倒是不難找，打開百科，首先印入眼前的就是一張類似證件照的照片，穿著鮮紅的上衣，看上去應該是國家隊的隊服。

  洛寧認得出，就是他今天遇見的那個女孩。

  照片上的人比現實中還要顯小，應該是許久以前照的，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清秀的眉眼微微上揚，眸中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

  張揚且自信。

  手指輕輕滑動屏幕，他很快就看到了關於她的百科和具體介紹。

  遲晚，國家級桌球運動員。5歲開始練球，14歲獲得世界青年錦標賽單打冠軍，雙打冠軍，以及團體冠軍。15歲進入國家一隊，17歲獲得人生中第一個三大賽事——世界盃單打冠軍，之後又斬獲世界盃雙打冠軍，亞錦賽單打冠軍，右手橫板弧圈結合快攻打法。

  洛寧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咋舌。

  比他還要小上三歲的人被譽為天才少女，獲得的冠軍多到他要把這個網頁往下翻好久才翻到頭。洛寧看到她年齡的介紹，心裡忍不住驚訝，按照普通人的年齡算，這個年齡大概才剛出大學校門。

  桌子上的八寶粥已經逐漸涼透，電視裡重播的比賽也即將收尾，但洛寧似乎全然不覺，抱起平板電腦窩在沙發上，搜索著遲晚的比賽。

  他想了想，按百科提示的時間線打開了那一年的世青賽。

  洛寧已經記不清自己之前看桌球比賽是什麼時候了。

  視頻還在緩衝加載，洛寧擡頭看了眼時間，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洛寧望著窗玻璃上殘存蜿蜒的水珠，想著今天遇見的那個叫遲晚的女孩，有沒有順利回到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