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第 75 章

2024-09-15 04:57:05 作者: 撲撲子

  第075章 第 75 章

  顧淮抖落身上的泥土, 聽到裴呈璟痛苦的抽吸聲。

  腿被砸到,顧淮用衣服抹開上邊的泥土,確認沒有大創口, 先鬆了口氣, 再看他其他地方, 也沒有摸到骨頭有事。

  外面已經安靜下來,礦洞出口完全被堵死。

  原本昏暗潮濕的地方更是不能視物, 顧淮打開手電筒, 把裴呈璟拉起來。

  少爺看了一眼被石塊堵塞的洞口,選擇往更深處走。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 顧淮怕他再摔倒, 拉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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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裴呈璟還在吸氣,「不然不會這麼著急炸掉。」

  雖然不想承認, 但顧淮還是戳了一下陰暗面, 嘆氣:「或許是想殺了我吧。」

  裴呈璟:「……」

  黑暗讓環境顯得擁閉, 壓力很大。兩人的呼吸十分清晰,他話一出口,更是聽到裴呈璟猛地吸了口氣。

  眼睛逐漸適應, 兩人靠得很近,雖然衣服暗色只能看清輪廓, 但少爺眼珠折射出微弱光點,顧淮知道這個猜想很難讓人接受。

  在這個少爺的世界裡, 這些貴公子哥們再混,再有背景再紈絝, 都還是有所限制的,到不了要別人死活的程度——要死活也不會這麼明顯。

  沒有直接證據之前, 裴呈璟都沒有下過定論。

  他抓著顧淮的手在發抖,聲音因為按捺激動也顫抖:「可是我還在這裡,沈方澤已經離開去應酬了。」

  他有消息通道的。

  顧淮輕笑了一下,沒有諷刺人的意思,問:「這幾年你就沒有偽裝過麼?」

  對這些人來說,財力權力,偽裝簡直輕而易舉。

  裴呈璟的抽吸聲更重,腳踩著泥土差點一滑,把顧淮抓得更緊了。

  「我沒事,」顧淮穩住少爺的身體,拍拍他的手腕,對自己的處境不奇怪,「沈方澤應該早就想殺我的。」

  他這麼強烈的要查案件,早就成了塊擋少爺路的臭石頭。

  會所的事和沈方澤有聯繫,那時候沈方澤就想了結他吧。

  還沒等他再思考,裴呈璟就拽著他靠近,少爺抱得很緊,緊到要是沒有皮肉阻隔,顧淮得嵌入裴呈璟的身體裡。

  他聽裴呈粗沉的呼吸,感受到了濃烈的恐懼。

  顧淮反手拍他的後背,反而安慰起來:「我沒事。」

  裴呈璟:「他是想連著我一起殺掉。」

  這個想法讓顧淮的心底一頓,心想不可能,沈方澤還不敢就這樣把一個少爺殺掉,但還是想到會所。

  那天比起自己,裴少爺才是挨罪犯最近的那個,確實也差點出事。

  顧淮鬆開人按亮手機,這裡沒有網絡,但足夠看下載好的文件。

  誤發的報表、有問題的原材料、錯誤的數據,他手腕顫抖,關閉手機後閉了一下眼睛:「都是魚鉤。」

  漏洞和無法溝通,安了心的顧淮和裴呈璟就一定會仔細盤查,一定會被領到這個礦洞查看。

  想明白之後,裴呈璟整理好自己,倒是穩定了很多,靠住顧淮的身體,心事重重,繃著唇線往前走。

  兩人走得很艱難,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越往裡越開闊,滿洞的泥腥味,手電筒照不出東西,這裡完全是空的。

  宋總和沈方澤做得很乾淨。

  裴呈璟才最後下定論:「這個礦洞原本就是要廢棄的。」

  他靠住洞壁,臉上有汗水,也不在意周圍的髒污了,坐下來。

  顧淮心繫他的腿,蹲下來看看:「很疼?」

  裴呈璟搖腦袋,眼神在礦洞裡逡巡。

  他說:「不知道那兩人明天怎麼交代,畢竟是兩個大活人。」

  顧淮很現實:「會把我們徹底困死後才對外交代。」

  到時候人都沒了,所有的責罵還有責任,都是後話。

  裴呈璟默了一下,聲音很平靜的問:「沈方澤,是不是瘋了?」

  顧淮按著少爺的腳腕,仰頭:「他本性就不怎麼樣。」

  「也是,」裴呈璟拉過顧淮的手臂,突然說,「對不起。」

  顧淮順著他的力道剛站起來,被這聲「對不起」給控住,微微低頭看著少爺陰影里的輪廓。

  裴呈璟抓著膝蓋上的褲子布料,窸窸窣窣的,坦言:「我之前簽那個字,確實是帶著恨的,但那種恨,是想讓關於你的東西完全從我的世界裡消失。」

  顧淮的手臂抖了抖。

  少爺也抖了抖:「你不要討厭我。」

  沈方澤吃定了天之驕子的少爺被丟棄後的反應,往日那些好都會形成負面反撲,自尊心第一個過不去。

  「我以為你是被塗柏清欺負了,去找他,」裴呈璟吸了口氣沒吐出來,憋著,「但是你其實和他是好朋友。」

  少爺一直以為孤僻的顧淮除了王玔他們,不會在新環境裡交友,憤怒和嫉妒像是炸開的荊棘,刺得他頭破血流,被沖昏頭腦的人把一切都定為罪和惡意。

  裝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除了自己,顧淮有更信任的——朋友。

  而且每次碰面,他都是一副受害人的姿態,放任自己的誤解。

  顧淮一直看不起少爺們,和他相處全然不是真心。

  看到那輛車時,裴呈璟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看了每張單子的合格證,清除一切一樣,把車送走,也沒有去多詢問沈方澤。

  顧淮看著少爺勾下去的腦袋,到他身邊坐下,倒是沒有像以前那樣激動,說:「我知道。」

  裴呈璟喉嚨哽咽:「你討厭我嗎?」

  「早就知道的事,討厭什麼?」顧淮反問,想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沉重,但他裝不出來。

  裴呈璟一聽,完全繃不住了,哽咽出聲:「我……」

  「我確實像扔掉一隻狗一樣,」顧淮伸手摸他的後腦勺,按了按像是安慰,「當時確實是抱著這種心態,把你扔小超市的。」

  徹底破防,裴呈璟哭起來。

  沒有長時間哭泣,也不是撕心裂肺,裴呈璟整個人都要碎了,說:「你好討厭啊!」

  顧淮笑了一下,攬過少爺的肩膀把人圈住:「所以少爺,咱倆扯平了。」

  就這樣抹掉以前的種種,賭氣也好,故意的也罷,裴呈璟埋到顧淮的心口上,淚水打濕了衝鋒衣前襟。

  顧淮卻勸人:「少爺,雖然很想讓你放肆哭一下,但最好別,會消耗洞裡的空氣。」

  少爺:QAQ

  時間跨過零點許久,顧淮看裴呈璟的情緒穩住了才站起來:「你坐這,我去前面再看看。」

  既然這裡是廢棄的礦洞,那證明開採過,有作業就會有痕跡。

  但裴呈璟不願意坐這,跟著起來:「我要和你一起。」

  顧淮也不多說話了,扶著他繼續往前走。

  兩人都沒再說那些事,專注的清掃腳下的每一寸泥地。

  直到時間跨過三點,顧淮刨了半天,摸到幾塊硬物。

  裴呈璟往下看,是幾塊明黃的礦料。

  顧淮在手電筒下照了一下,看成色就不是好料子,笑起來:「天無絕人之路。」也不顧髒污,直接放衝鋒衣的口袋裡。

  裴呈璟才說話:「我聯繫過鑑定的人,能出去的話,對照出有問題,我會召開會議。」

  顧淮看少爺的臉。

  充電手電筒的光不太足了,少爺的臉頰上都是泥土,他像是燒制到一半的瓷器,粘稠的泥巴無法掩蓋內里完美的成效。

  「召開股東會議,」裴呈璟說,「原料有問題、長期不真誠,不能合作,現在看來,就算東西沒問題,出了這種事,也不能和他們合作了。」

  顧淮知道這少爺的不合作不完全是官方的,折騰了這麼久,他也不是瞎子,循著手電筒的光照,他親在了裴呈璟的嘴唇上:「謝謝你。」

  混亂的呼吸在耳邊纏繞,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大了些,裴呈璟才別彆扭扭的說:「不用謝我。」

  顧淮勾了一下嘴角,再看時間,又打著電筒看四周:「得想個辦法出去。」

  礦洞再大,也就這麼點地方,封閉空間,氧氣支撐不了多久,他拉著少爺往外走:「有命出去才能召開股東會。」

  他其實是能感覺到裡面的空氣變得稀薄的,因為泥腥味越來越大,還很悶。

  裴呈璟的腳步更加艱難,近乎被拽到洞口處,顧淮拍了拍,是一整個石塊。

  少爺選擇不動彈,穩定體力:「情況是不是很糟?」

  有心之人不會讓局面樂觀。

  顧淮選擇靠住裴呈璟,這裡完全沒信號,洞口的縫隙也完全不能支撐兩人的呼吸。

  他抱住裴呈璟的腰,抓少爺的手:「長時間不聯繫,總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裴呈璟靠著他,有些沒精神,顧淮稍微樂觀些:「你的朋友應該經常聯繫你。」

  少爺喃喃:「應該是的。」

  後半夜最熬人,困和缺氧分不清,顧淮按了一下裴呈璟的臉頰:「應該?以前沒有經常和朋友們一起嗎?你人緣很好的樣子。」

  裴呈璟的後腦勺靠著顧淮的胳膊,沒有否認:「是啊,但我一直圍著你轉,你不理我。」抱怨的氣息很濃重。

  顧淮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問:「你是不是很久沒去找游商雲了?」

  「他照看酒店很忙,」裴呈璟打了個哈欠,「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喝醉了。」

  顧淮點頭,儘量找話說,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說了多久,自己都有點恍惚。

  他只能從洞口的縫隙里看天色,瞥到微弱的光線,一看手機才清晨六點。

  這裡完全寂靜,也沒有工人的痕跡。

  看來整個礦區都做完了清理工作了。

  這個時候動作倒是快,他忍不住嘲諷,聽到少爺的呼吸聲,把人拍醒:「裴呈璟,別睡。」

  被叫了好一會,裴呈璟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問:「幾點了?」

  「六點,」顧淮有點沉重,「你到有光的這坐會?」

  外面的空氣帶著青草氣息,但被縫隙擠壓得稀碎。

  裴呈璟皺眉,覺得周身沒勁,搖頭:「腿有點疼……」

  借著亮,顧淮才看清,少爺的腳踝腫得很大。

  他開始攀石塊和土塊:「我看看哪裡薄點。」

  裴呈璟很想說什麼,但看顧淮刨泥土,眼皮無力地睜了睜,說不出話來。

  土塊砸下來的時候壓的很嚴實,排除客觀條件,洞內氧氣充足的情況下,生刨都能累死他。

  裴呈璟叫人:「顧淮,你過來陪我坐會。」

  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滑,把脖子處幹了的泥再打濕,顧淮微微喘息,到裴呈璟身邊坐下。

  少爺笑得有點尷尬:「到頭來還是沒有養好體力。」

  他想起之前掉田裡,就是因為腳下不穩滑的,顧淮就不會,他還能和王玔在狹窄的田坎上跑。

  顧淮摸摸他的頭:「回去後找個健身房辦卡。」

  裴呈璟錯愕了一下,笑出聲。

  「你過得好嗎?」裴呈璟問他,「沒有我,也沒有沈方澤這些少爺們的日子,你大學是不是過得很好?」

  顧淮側過臉看他:「很平常。」

  「騙人,」裴呈璟笑起來,笑得有點委屈,「沈方澤找人拍過照片,你和同學們一起下課,笑得很開心。」

  顧淮:「……」

  少爺補充:「是一直以來,我想讓你那樣開心的笑。」

  顧淮:「下課了肯定開心。」

  裴呈璟用手摸他的拉鏈,又叫他的名字:「顧淮,就是看到那張照片,我就原諒你了。」

  晨曦的光亮照亮整個山,也不放過這處洞口,可掃到裴呈璟的眼睛上,少爺的瞳孔蒙上了一層霧,淺淺的笑,沒有幾分生氣。

  顧淮呼吸一沉,條件反射地掩住裴呈璟的眼睛:「別說話了,保存體力。」

  少爺卻搖了搖腦袋,繼續說:「那時候我雖然選擇不恨你了,但強烈的想要把你拉回到我身邊。」

  顧淮再次看見他的眼睛,瞳孔短暫出現一些聚焦點。

  裴呈璟抱住顧淮的腰:「我要看看,你在我身邊,到底會不會這麼開心,哪怕是囚禁起來天天叫你笑。」

  顧淮:「……」

  越說聲音越小,顧淮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沉,像塊沒有骨頭的肉。

  顧淮抓了抓少爺的頭髮,保持笑臉:「現在你看到了。」

  「還沒有。」裴呈璟執拗,但已經沒有能力思考其他的,反覆說著「還沒有」。

  顧淮突然被卸掉了很多東西,身體上的尖刺,心裡的硬甲,他摸了摸裴呈璟的下巴,被攥住了手。

  手心裡有個硬物,方方正正的。

  「這是整理的資料,」裴呈璟的眼睛亮起來,很吃力,「我要是堅持不下去了,你主持股東會議。」

  顧淮抱住他的腦袋,皺眉:「說什麼胡話?」

  裴呈璟很認真:「如果我不能安全按時回去,」少爺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你的權限會被打開,在股東會議召開、股東們表決前,你都和我享有同等權利,我爸都不能開除你。」

  顧淮的眼眸顫了顫。

  裴呈璟抓住他的手,眼神十分眷戀:「顧淮,你想要的,一定都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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