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見到賈母心疼的眼神，林黛玉忙攔了林昭，「那裡自來便是寶哥哥的住處，若是住過去便安了心，哥哥去便是了。」

  「是吧昭昭？」林黛玉說著朝林昭使了個眼色。

  後者擡眼看向自家姐姐，一時沒能接得上話來。

  西暖閣與碧紗櫥只隔了幾道帘子，那薄薄的紗透著朦朧的影，林昭每每夜裡都不敢擡眼，生怕見了不該見的。

  名義上講，他是林黛玉同父異母的弟弟，實則卻並不是，因此總得避嫌。

  他作為弟弟尚且如此，遑論賈寶玉一個外男？

  可如今一大屋子人都等著他答應，賈寶玉的呆病又實在令人頭疼，因此只能妥協，「成，姐姐說得算。」

  眾人放下心來。

  賈寶玉聽了這話也不鬧了，由著丫頭們扶起來，「林弟弟，我這便跟你回去。」

  「我先不回去，日前給姐姐定了匹料子今日剛巧到了，我出去取。」

  「那我跟你一起。」賈寶玉眼睛放光，盯著林昭，「何況天也不早了，你出去身邊沒個人怎麼行，總得我護著你。」

  林昭心中冷笑連連，心想我用你？嘴上卻道：「成啊！那咱們走吧！」

  說著便要帶賈寶玉出去。

  「眼見天都要黑了，取東西也不急於一時，回去歇息吧！」賈母看出了林昭神色不快，於是出言，生怕將他的寶貝孫子拐走受了委屈。

  林昭氣鼓鼓的悶而不語，垂手立在一旁。

  林黛玉看出弟弟生氣，便過來牽他的手，哄道：「昨日我跟紫鵑瞧著院子裡飛了幾隻雀，落在那樹枝上，風一吹，羽毛俏艷似的卷了卷，好生漂亮，不知那幾隻雀還在不在，想著那麼好的東西，需得給你也看一看。」

  林昭不是小孩兒性子，斷沒有讓林黛玉哄他的道理，氣過便也罷了！

  見賈母還在看著自己，於是開口，「外祖母說得是，這便回去。」

  言罷，拽著姐姐行了禮便離開了榮禧堂。

  賈寶玉似沒看出來林昭的不願，顛顛跟著走了，身後還跟著伺候的人。

  一路無話，待回到院子，紫鵑與雪雁見賈寶玉跟了過來，忙掀帘子將人迎了進去。

  襲人幾個丫頭聽到賈寶玉今日宿在西暖閣，也都跟著過來伺候。

  平日裡只林昭一個，清淨慣了，而今突然多了個人，又帶了一幫丫頭，煩的他不行。

  站了一會兒，實在待不住，便轉身要走。

  賈寶玉見了，忙起身跟著要走。

  「我去找我姐姐，幾道帘子而已，還能跑了不成？」林昭語氣很是不好。

  「那你快些回來。」賈寶玉似乎有點怕他。

  林昭沒吭聲，扭頭掀帘子出去了。

  碧紗櫥里，林黛玉正坐在几案旁繡花，紫鵑在身邊理線。

  林昭坐過去，表情不好。

  林黛玉擡眼看了看，輕微笑了一下，「怎得就那麼大的氣？」

  「姐姐...」林昭滿臉幽怨，「姐姐如今可是越發不疼我了！」

  他現今習慣了偶爾的撒嬌，對著林黛玉也沒了剛來時的拘謹。

  林黛玉彎唇笑了笑，「你啊！明知他是這家的命根子，還要故意挑他的錯處，外祖母最是心疼他不過，何苦要招惹？」

  「他都騎到我脖子上來了，還不許我吭聲？」

  林黛玉歪頭看他一眼，「脖子上有個人嗎？我如何就沒瞧見？」

  言罷，與紫鵑對視，兩人俱都笑了起來。

  林昭：「……」

  他發現，自家姐姐如今可是越發開朗了！

  如此甚好。

  他坐在林黛玉身側，忽得想起一事來，「對了姐姐，今日宮裡傳話出來，姐姐是個什麼意思？」

  「去給小公主伴讀麼？」

  林黛玉微微一笑，「這事，哪裡是我說得算的！」

  林昭聽出話里的無奈，詢問道：「姐姐可是不願意麼？」

  「得今上一言，即便是不願，又如何能不去？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聽聞今上的那位小公主是個好想與的，應當也不礙事。」

  「姐姐若是不願，咱們便不去了。」

  林昭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此事交給我去辦。」

  林黛玉花也不繡了，擡眼看他，「你又想做什麼？」

  見她如此警惕的模樣，林昭不免覺得好笑，「姐姐安心就是，我哪裡會做什麼呢！」

  林黛玉點了點頭，「我們如今寄居在此，凡事需處處小心，莫要多生事端，讓父親憂心才是。」

  「好。」林昭應下。

  如此到了深夜，也不好再留，林昭起了身，「姐姐也早點兒歇息吧！我回去了。」

  林黛玉攔了他，「若是不想回去，便住在此處，我與紫鵑去裡屋，外面的小榻給你留著。」

  雖說也無不可，但如他所言，男女有別，林黛玉與他在一處，終究是不便的。

  「不必，左不過睡上個把時辰而已。」他說完，起身走了。

  話雖如此，但真正見了賈寶玉，與他兩兩相對時，竟是不知如何就起了惡寒。

  一想到要與這人同榻耳眠，他就萬分不自在。

  偏生賈寶玉笑眯眯貼過來，一點兒眼色沒有，「林弟弟，咱們睡下吧，你去裡面，我在外面。」

  林昭：「……倒是也，不必如此客套。」

  說著合身下榻，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壓驚。

  正盤算著如何將人趕走，忽而聽到外面有人來報，說是許大人來了府上，問起小林少爺，政老爺派人來尋他過去。

  林昭雖心下狐疑，卻也沒做他想。

  瞥眼看向賈寶玉，「你跟我去？」

  賈寶玉蓋了被褥，「還是不了吧！我等你回來。」

  他日常最怕賈政，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想出現在自己父親面前。

  林昭便是知道，故而有此一問。

  如此一番，他心情不覺好了一些，連步子都從容了。

  待出了院子，卻見小廝領著他往門外去。

  「不是去見政老爺？」

  小廝垂首，「是。」

  「那為何往外走？」林昭問道。

  說話間，到了外院。

  門前站著個人，是應臨。

  林昭很是意外，「你怎得來了？」

  「主子讓我在此等候小少爺。」

  林昭隨著應臨往外走，見了門外熟悉的馬車，已經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

  北靜王府。

  水溶剛從暖房出來，遠遠便見應臨已經將林昭接了回來。

  他心情大好，叫人將飯食酒菜擺去了內室，接著親自過去將林昭帶回屋裡。

  林昭看著滿桌子酒菜，心下狐疑，「你這是作何？」

  「藩國事情解決得不錯，今上很是滿意。」

  水溶說著，斟了杯酒給他，「這都是你的功勞。」

  林昭可不敢居功，更何況，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王女得知你不顧危險去崇雲山尋她很是感激，將此事告訴了當今聖上。」

  林昭：「……」

  「臨行之前，又為當朝爭取到最大益處，今上龍顏大悅，特命我來褒獎你。」

  林昭挑眉，「褒獎？陪你喝酒？」

  水溶溫和笑了笑，「自然不是，我不過是得了皇命，順帶備上自己的一份心意而已。」

  如此更深露重，借了許晴知的名，費了好大功夫將他騙出來只為了這個？

  說實話，他並不相信。

  可水溶又似乎沒騙他的道理。

  「不是烈酒，淺酌一杯，不礙事。」

  水溶推過酒盞，「若是累了，便留下來。」

  林昭隱隱覺出些什麼，「你賈府的眼線是不是還沒撤走？」

  「怎麼說？」

  林昭：「你是不是知道了今日賈寶玉鬧得那麼一出？」

  水溶不答，而是說道：「昭昭，從賈府搬出來吧！你入那宅子，進出都不方便。」

  林昭自然知道這麼個道理，「姐姐怕老太太傷心，我正想著辦法。」

  他挑了塊糕吃下，「不過你也別擔心，姐姐如今對那賈寶玉完全沒任何心思，即便是讓他去住了西暖閣也不能如何。」

  水溶不動聲色喝了口茶，「嗯，有你在，我放心。」

  「還有件事，今上讓姐姐進宮給小公主伴讀，這事你可知道？」

  「聽說了，怎麼？是林姑娘不願？」

  林昭道：「姐姐向來不喜歡拘束，想來，是不願意入宮吧！」

  「這事好辦，可以讓公主出宮。」

  林昭愣了愣，「公主千金貴體，如何能使得？」

  「無妨，一切為了林姑娘方便。」

  水溶說：「此事有我，我會請示當今。」

  林昭不免多看了他兩眼，「我是失憶了麼？在天上的時候，沒聽說絳珠仙草跟你這長生殿殿主有什麼瓜葛啊！」

  「是沒有。」水溶笑言：「不然怎麼說是凡間良緣呢！」說著又斟滿了一杯。

  明明說好是淺嘗，這會兒子說著話，竟是不知不覺四五杯有了。

  林昭有點暈。

  當水溶再給他倒酒的時候，他擺擺手，「不喝了不喝了，你說不是烈酒，可我怎麼有點兒暈？」

  他一邊說一邊解了衣服，「還有點兒熱。」

  水溶攔了他，「不是酒的問題，是你酒量太淺了。」

  「是麼？」林昭暈乎著，也沒空細想，「不行，我得躺一會兒去。」

  「嗯。」水溶起身扶他，「慢點兒。」

  他沒用別人，讓人取了熱水，親自給他擦洗。

  等做完這些的時候，林昭已經睡熟了。

  應臨小心看他臉色，「許大人派了人過來。」

  「嗯，他說什麼？」

  應臨實話實說：「許大人問，榮國府那邊的人說他將小林少爺帶走這事，他本人怎得不知！」

  水溶擡手，「去跟大人說，日後免不了叨擾他。」

  應臨雖不懂，但還是頷首應了。

  他站了站，「王爺，其實，若想叫小林少爺出來，辦法很多，何必非要借許大人的名呢？」

  「你想知道？」水溶偏頭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