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24-09-15 03:17:45
作者: 雨後冰凌
第36章
對方人多,水溶處處受限。
林昭發現,他們是真奔著要人命來的。
此時天已經快要亮了,林昭眼見水溶處於下風,自己又不能施法幫襯,便只能以身去擋。
果然,那些人投鼠忌器,動起手來畏首畏尾,顯然怕傷了他。
林昭覺得這是機會,擋得便有點肆無忌憚。
可見了刀尖下的小小身影,水溶只覺驚心。
他拽了人,眼神陰沉,「你瘋了不成?」
林昭回道:「你良緣未得,如此死了不覺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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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啞然,半晌沒能講得出反駁的話。
此時,眾人手上武器又自劈下,水溶拽了林昭堪堪躲過。
他知道再如此繼續下去,並不太好,於是抱著林昭退了退,問道:「你怕嗎?」
林昭本想掙扎,聽了這話,不免消停下來,「你想怎樣?」
「我帶你尋條其他的路。」水溶說。
林昭挑眉看他。
便見水溶小心後退到懸崖邊緣。
峭壁下,是萬丈深淵。
林昭眨了眨眼,神發問一句:「這事,你帶我做合適嗎?」
話音剛落,便被水溶罩著身子退步躍下。
耳邊風聲呼呼,一陣天旋地轉。
林昭心思百轉,根本沒閒著,一會兒想:他沒了法力,帶我跳下來不是自尋死路?
一會兒又想:這雙雙對對,上趕著殉情似得,是不是有點奇怪?
一會兒又想:他該不會覺得今生得不了林妹妹,便用林弟弟湊合渡劫?總歸姓林?
林昭:「……」獨自晃頭默了默,自我檢討了下,覺得有點白痴,竟混想。
雖是那萬丈之下,索性高度夠用,水溶帶人下來時也早有準備。
臂繩找準時機嵌進崖壁,將人懸空吊起。
突然於半空中停下,叫林昭迅速收起了腦海中的胡亂想法。
垂眼向下看去,卻見下路依舊深不可測。
林昭抱臂看他,「現在要怎麼辦?」
水溶吸了口氣,慢慢挪動身子,「你且安心些,不會讓你死。」
林昭白了他一眼,沒吭聲。
水溶挪得緩慢,林昭等了一會兒,不耐道:「我有法力,要不你求求我?」
他頓了頓,開口又道:「若是沒有傷人,怕是不會反噬到你身上。」
「不用。」水溶說著,又往前挪了挪,「我記得這邊有個山洞。」
「?」林昭覺得他一定是瘋了。
可他沒吭聲,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斜眼瞧他。
兩人挨得近,只不過那原本的冷香被血腥味掩蓋。
風雪不停,越發陰寒,水溶將斗篷往林昭身上護了護,「再忍忍,就快到了!」
林昭許久不見山洞,本打算冷嘲幾句,忽聞此言,倒是不太能講得出了。
他抿了抿唇,只做不答,板著小臉,神色一片傲然。
眼見天邊泛起魚肚白,山洞依舊沒有找到,林昭磨牙,「你...」
誰料剛發出個音,便叫水溶護著縱身一躍。
再一擡眼,見兩人已落至峭壁凸處。
水溶收了臂繩,虛喘了口氣,「到了。」
林昭垂眼看去,見眼前竟真有個差不多一人多高的狹小洞口。
只是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瞧不真切。
水溶將人放下,揉了揉他的頭,「莫怕,先進去躲躲。」
林昭歪頭躲開那哄孩子般的觸碰,習慣性想要張口懟人,回首卻見水溶臉色不是很好。
他沒再吭聲,先一步走了進去。
剛入內,水溶便點燃了石壁上掛著的火把。
外面洞口雖小,裡面卻是別有洞天,桌椅床榻蒲團被褥應有盡有。
林昭擡眼望去,只覺有些眼熟,「這裡,我好像來過...」
他嘟囔一句,沒得到回應,不免回頭,卻見水溶身形虛晃,竟是直直向地面砸去。
林昭大驚,忙伸手去扶,卻忘了自己如今的孩子身份。
兩人雙雙倒地,林昭頭重腳輕,摔得不行。
「水溶?」沒有回音,該是昏了過去。
他伸手將人抱住,翻身爬起來,接著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人拖拽到床上去。
因著不敢再亂用法力,所以做什麼都很是吃力,好在山洞裡面的東西倒是齊全。
他將人的衣服褪下檢查了傷口,又找來傷藥塗抹。
做完這些後,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
林昭默默守了會兒人,又覺睏倦,便靠在水溶身邊,閉了眼。
這一閉,便是乏累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林昭做了個夢。
夢裡,他變成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貍。
起初,在山間遊蕩,吃點兒野果子,躲躲天敵,偶爾去抓獵物回來玩玩再放掉。
還可以去雪山找那頭銀色大灰狼,誆它與自己一同去山澗桃園聽悠揚曲子,賞落日餘暉,日子過得倒也舒心自在。
然而某日,林間忽然來了一群不明獵人前來掃蕩。
它躲避不及,中了一箭,白色的皮毛被血染紅,連那眼底的顏色都成了赤色。
本以為自己就要一命嗚呼,卻被個突然出現的小小少年給救了。
只是那少年的臉龐像是隱在濃霧中,讓人瞧不真切,只記得抱過自己那雙手掌所傳來的炙熱溫度。
即便過了這麼久,那感受依舊存在。
溫暖、輕柔、叫人安心!
畫面一轉,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漫山遍野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到處都是芬芳。
小狐貍的傷已經完全好了,能跑能跳。
它十分活潑,一會兒藏在花叢中跟少年躲貓貓,一會兒用那鋒利的爪子抓來小兔子賣乖似得給那少年看。
玩累了,便爬到少年肩背上,抵著他的頸窩睡覺。
睡醒了,還要湊過去拱一拱他的臉頰。
原本安靜和諧的一幕,卻如同剜心刻骨的刀子,突然變了模樣。
那日,小狐貍明明沒有出門,卻被當成狐媚禍主的妖獸,綁起四肢。
它眼睜睜看著那少年的輪廓,一聲不吭,由著它被眾人架上高台,剝皮抽筋。
原本濃霧下的少年眉眼變得清晰起來,慢慢映出了寂衡的臉。
林昭疼得一縮,渾身抽搐起來。
後來魂靈遠去,他聽到寂衡那熟悉的聲音講:我不是仙,救你不得。
他講:我自小性子頑劣,不堪教化,卻偏不敢逆天所為。
他又講:旁支兄弟,關係再疏遠,也是同根。而你,不過是只狐貍!
小狐貍的魂靈想去貼他的頸窩,又想攀著他的腿往上爬,可到了最後,卻是怔怔望著那道身影,什麼也做不成。
它茫然地想,原來在他眼中,自己不過是只狐貍啊!!
狐貍,並不配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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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醒醒...」有人在叫他。
林昭想睜眼,卻被小狐貍的悲傷情緒帶動,難以抽身。
「昭昭,快醒醒....」是水溶的聲音。
你還有臉叫我?林昭想。
他拼命掙扎,試圖從那夢魘中清醒過來。
這種壓抑著的情緒持續了好久才終得解脫。
醒來時,自己正被水溶抱在懷裡安撫。
林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想到小狐貍想要攀附卻瑟縮的心,忽而升起了好大的不愉快。
他猛地用力推開人,眼底一片怨憤,「你憑什麼敢?」
水溶眉頭一蹙,虛晃一下。
林昭似不清醒,掙扎著要離開。
「昭昭,等等。」
水溶將人強按在臂彎中,「冷靜點兒。」
林昭憤怒揚手,一股磅礴力道直接將水溶從榻上掀翻下去。
血流滴滴落下,是水溶之前的傷處。
見了地上的血,林昭才似清醒般回神。
夢境與現實交錯,讓他一時有些恍然,忙不疊下榻去扶起水溶,「你怎麼樣?」
水溶搖頭,但那臉色、那傷處,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林昭有些愧疚,將其重新扶回榻上,去瞧他的傷,「你也是的,我睡得好好的,如何便要吵醒我?沒睡好的人意識混亂,不知道麼?」
水溶垂眼瞧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那你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什麼,才能那般痛苦?甚至連發出來的聲音,都儘是嗚咽。
林昭沒吭聲,小心去給他重新包紮傷處。
水溶外傷不算很重,但經由法力所反噬的內傷卻不容小覷。
他不知狀況,也不敢貿然替他療傷。
如今人醒了過來,才好相問,「我施法,如何會反噬到你身上來?」
水溶悶聲不語,瞧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巧合而已。」
林昭不是很懂這句『巧合』的具體意義,幾經揣摩,終不得解。
見水溶不是很願意講,索性在他對面坐下,「你今日若是不講明白了,咱們便哪都別去。」
水溶不再吭聲,卻偏開頭。
外面晨風吹過,帶進來幾片雪花和些許寒意。
林昭微微吸了口氣,本不打算再與他對峙,不想這時,水溶卻開了口,「當日林弟弟魂身不安,總無意中唆使你輕生,我心下不安,便趁你不備,渡了些修為過去,想來,該是如此這般。」
「為什麼我一點兒都沒察覺?」林昭問道。
「那幾日,你時常睏倦乏累,又鮮少講話。」
水溶頓了頓,「便是來京都的路上。」
林昭想起水溶讓自己給他讀書的事情,也想起那些日子的不對勁。
雖然,聽他這麼一說,似乎解釋得通了,但又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那外面的人,又是怎麼回事?」林昭問:「你究竟得罪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