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昭在榻上躺了一會兒，不見有人來。

  於是便翻身下了床。

  扒著窗戶往外一瞧，外面冰天雪地的。

  似乎是剛剛下了一場雪，眾人都在院子裡收拾。

  他合上窗戶，掃視了一下房中的情況。

  雖是側室，住的也是偏房，但該有的都有。

  看來，趙姨娘的生活條件並不差，那也就不存在主母苛待誰一說。

  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那位當家主母卻是不曾現身，這倒是奇怪。

  肚子這時咕嚕嚕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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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他入仙界多年，早就忘了凡人得吃五穀雜糧，不吃會餓。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餓得飢腸轆轆了。

  他在房間中搜尋了一圈，沒找到任何吃食。

  於是從屏風上拽下來一件並不合身的厚襖穿上，打算出去找些吃的。

  結果出門的時候，卻見剛剛打掃的下人全都向著一個方向匆匆行去。

  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出來了。

  是出了什麼事？

  他一邊好奇一邊跟著往前走。

  短小身材在雪地里行得艱難，還險些滑倒。

  剛到庭院，便聽前方傳來一聲悽厲的哭喊。

  林昭心頭一震，這貌似是自己那娘親的聲音。

  他大步跑過去，就見一群丫頭婆子正抓著那趙姨娘，不讓她亂動。

  冰天雪地中，趙姨娘穿著一件薄衫，頭都磕破了。

  她不斷哀求著面前的婦人：「太太行行好，就讓我再多照顧昭兒兩日可好？我給您磕頭了！」

  「你那是照顧？」賈敏氣道：「我不過一日不在，便讓你將他照顧到了湖裡去。」

  「買通下人做偽，冤我房裡的丫頭，親手推昭兒入水...」

  賈敏氣得劇烈咳嗽起來，手指緊緊攥著帕子，白著臉道：「昭兒是你親子，你是怎麼忍心的？」

  「你難道不知，稍有不慎，便會送了他的性命嗎？」

  林昭心想，已經送了！

  若非自己有靈息護體，也早就登天了！

  「太太冤我，我要尋老爺來。」趙姨娘哭得撕心，並不認錯。

  「冤你？白紙黑字寫的端端正正，我能冤你？」

  賈敏：「若我冤你，不妨將你屋裡的丫頭一併叫來問問，昨日給昭兒喝下去的那味藥中摻了什麼？」

  賈敏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將她給我拖下去，再不許放出來。」

  隨又吩咐身邊的丫頭，「去屋子裡把小少爺抱出來，多裹層被子，仔細著點兒。」

  趙姨娘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太太，他不過是個庶子，能礙得了太太什麼事呢？太太何苦要從我身邊搶走他？」

  「你若當真愛他護他，我自不會多說什麼，可你當真是真心的麼？」

  賈敏：「他是老爺的兒，我自不能眼看著你用他做棋，謀取私利。」

  趙姨娘眼見賈敏身邊的人往自己院子裡去，知道講什麼都晚了。

  於是打算賭一把，「我知太太容不下我，可太太大可不必如此污我清白。」

  「望我死後，太太能善待昭兒...」

  說著，竟是大力掙脫身邊人的束縛，接著直直往那廊柱邊緣的假山上撞去。

  林昭一驚，跟著跑了出去...

  他只覺得自己小小的身體竟是被一股巨大力道撞得險些散了。

  腹部頓時一陣絞痛。

  竟不知究竟是餓的，還是疼的！

  耳邊嗡嗡作響，腦海中天旋地轉。

  接著他便看見，好多人朝他跑了過來。

  「餓...」林昭此時卻只想找些東西果腹。

  趙姨娘也驚著了，萬沒想到林昭會突然跑出來。

  「昭兒...」

  賈敏吩咐下人將趙姨娘捆了關起來，又命人去請郎中過來。

  她將林昭抱在懷裡，嚇得臉都白了，「昭兒，昭兒如何了，母親在，不怕啊！」

  這位賈敏，果真是個極好的人。

  看那滿眼的擔心，竟是比他那親生母親還要真誠，不愧是林妹妹的娘親。

  不，應當是林姐姐了！

  林昭捂著肚子，「疼...」

  這一言，更是驚著了在場的眾人。

  「昭兒說什麼？」

  林昭便又發出了個奶糯奶糯的聲音，「疼...」

  賈敏頓時喜極而泣，「小昭兒竟會講話了，這可真是得天庇佑。」

  那毒藥被他以靈力稀釋，啞病自然便好了。

  只是他啞得時間太久，所以說話不算利索，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

  林如海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路上，他便聽說了家裡的事，因此回來直接到了主院。

  賈敏身邊的嬤嬤見他回來，忙安排人給他淨手上菜，「老爺還沒吃呢吧！」

  「外面吃過了，太太呢？」

  嬤嬤年紀雖大，可手腳靈活著呢。

  連忙上前接過林如海手裡的東西，「太太在裡屋，小少爺今日開了口，可把太太高興壞了，如今正守著。」

  他半句不提趙姨娘的事情，可見是個會察言觀色的。

  林如海自也聽了此事，面上盡顯愉悅，「可請郎中來瞧過了？」

  常嬤嬤一邊答應著一邊給主子掀了帘子入內。

  林昭因著前些日子受了風寒本就脾虛，如今又落了水，醒來還被趙姨娘慣了些能令人昏迷不醒的藥。

  那藥雖然對身體傷害並不大，但林昭卻是個孩子。

  大夫開了方子讓好好將養，切不可再出岔子。

  賈敏點了頭，送走大夫後便寸步不離的守著。

  婆子謹遵大夫的話，知道小少爺如今病還沒好只能吃些流食，於是便煮了一碗百合粥端過來。

  林昭腹部被趙姨娘那一下頂的劇痛，只勉強吃了一些便再也吃不下了。

  他坐在床榻上，正盯著賈敏的手勢試著張嘴說話。

  其實他本不想開這個口。

  偽裝成學舌娃娃真的很像白痴，可架不住林黛玉愛看。

  不過四歲的林黛玉，模樣卻已經很出挑了。

  難怪連寂衡那個老冰塊都動了凡心。

  這樣的林妹妹誰能不喜歡？

  反正林昭是越看越喜歡。

  想到林黛玉會因賈敏的離世而被迫遠去京都寄人籬下，林昭便於心不忍。

  想到林黛玉這一世最終的歸宿竟是寂衡那麼個老東西，林昭便更覺難過。

  不行，堅決不能讓林妹妹去賈府，也堅決不能讓林妹妹這麼好的一棵大白菜被寂衡那頭豬給拱了。

  可不讓她去賈府，勢必要保住賈敏的性命。

  但他剛剛趁機探了一下賈敏的脈搏，發現她的肺病很嚴重。

  要想保住她的性命，著實要多費些時間。

  不過好在他來的早，一切都來得及。

  按照書里所講，賈敏去的時候林黛玉已經六歲了，那就是還有兩年的時間。

  兩年，足夠他做很多事。

  這時便聽賈敏說：「好像是你們的父親回來了。」

  黛玉聞聲回首，見了掀簾進門的父親，於是開心地跑過去撲到父親懷裡撒嬌。

  林如海將愛女抱起來掂了掂，問：「可有好好吃飯？」

  林黛玉便答：「黛兒有哦！」

  一旁的小丫頭跳著腳說：「姑娘今日吃了兩隻蝦餃外加一隻蟹肉丸子。」

  那丫頭應當便是林黛玉身邊的雪雁了。

  林如海便一手抱著林黛玉一手領著雪雁往裡間走來。

  到了榻前才將黛玉放下，並衝著自己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來。

  許是這副身體平日拘謹慣了，因此林如海並不敢貿然靠前，只瞧了幾眼便詢問起一旁的賈敏。

  賈敏將郎中的話重複了一遍，而後道：「老爺安心便是，郎中說了，只要加以調養，昭兒很快就會好起來。」

  林如海放下心來，又問：「她呢？」

  當著孩子們的面，他不欲說得太多。

  賈敏明白，於是叫婆子進來帶姑娘出去。

  林昭向來乖巧，這會兒知道他們有事情要說，便佯裝困了。

  他躺下，背側過身，不一會兒便沉了呼吸。

  賈敏這才跟林如海小聲說起了悄悄話，「林郎應該曉得，昭兒實在經不起折騰，他還這般小。」

  「事情我了解了，這麼多年，也是辛苦你了。」林如海溫聲說道。

  賈敏搖頭，「我既嫁與林郎，自是想為林郎分憂的，只是此事...」

  她略微沉吟，「到底做不得主。」

  「此事交予我，你放寬心！」林如海講。

  林昭本意是想裝裝樣子，結果話還沒聽幾句，竟真的睡了過去。

  就這麼個睡覺的空擋，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寂衡那張千年不化的冰塊臉正對著自己，「離絳珠遠些，她是我娘子。」

  娘你奶奶！

  林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誰也別想打我林妹妹的主意。」

  寂衡靠近，黑白分明的瞳孔帶著意味，「你既入了我的夢，即便是鏡花水月，也只能聽我的令。」

  「誰入你的夢？」林昭一愣，卻忽然想到眼前這昏昏沉沉的景象。

  看來，還真是寂衡本尊。

  林昭怒火漸起，對著本尊毫不客氣，擡掌便劈。

  不料手掌是伸出去了，法術卻沒施展出來。

  這樣輕飄飄的一掌，如同撓痒痒。

  寂衡居高臨下地拽住了那隻手，俯身垂眼，「想找我算帳，便快些長大，奶娃娃。」

  林昭：「……」

  他此時方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那個三歲娃娃的身體。

  林昭這個氣啊！

  寂衡蹲下身，望著他，勾了勾唇，「我等你長大，小舅子。」

  林昭：「……」

  林昭被推下去了。

  至雲端跌落。

  離開前，還被寂衡調戲般地捏了捏那張軟乎乎的粉嫩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