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默海

  第37章 默海

  神秘第三蟲的跟蹤技巧要高明很多。

  若不是因為剛才的小意外, 恐怕他都很難察覺那個蟲。

  還有什麼蟲會刻意跟蹤他？

  卡洛斯長嘆一口氣，索性靠牆坐下，原地修整回復體力, 「鐵球，以我為中心，檢測一下原書主角受的位置。」

  【收到！】

  卡洛斯心底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宿主大大，主角受居然就在您附近！】系統鐵球狂喜道。

  系統的虛擬面板出現在卡洛斯眼前, 一個小紅點越跑越遠, 最後在距離他大約300米遠的位置停下。

  

  不近不遠, 剛好是方便跟蹤且能隨機應變的距離。

  卡洛斯眺望著小紅點所在的方向，似乎越過羊腸般蜿蜒的小巷, 便能看見那隱匿身影的蟲。

  【宿主大大，我們現在不去找主角受嗎？】

  「不用，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既然澤蘭已經做出選擇，想必是不想見到他。

  畢竟他是一個雄蟲。

  還是一個滿嘴謊言的雄蟲。

  卡洛斯坐在原地，身體倚靠著背後的矮牆，他只需微微擡頭, 便能看見不遠處機器運作升起的濃煙, 以及天際白茫茫的霧氣。

  眼前一片灰沉沉, 目光所及什麼都看不真切。

  澤蘭在他面前似乎也是這樣，永遠都沉默寡言, 說話也是只嘣幾個字。

  就像一個凍得發白的大冰塊，封鎖住一切, 根本不會讓任何情緒外露。

  卡洛斯想, 澤蘭現在還未離去, 與感情無關，更多的是基於一種責任, 他或許只是不想讓一起出逃的獄友曝屍街頭。

  這一路確實太長太長，對於一個普通雄蟲來說，甚至足以致命。

  法米拉星作為偏遠星並不繁華，其交通系統處於兩極分化狀態，空中與陸地是兩個世界。

  20%的蟲占據了星球80%的空間與資源。

  在嚴格的交通管制下，空中飛行器按照規劃好的航線行駛。那是法米拉星球的中上層蟲才有的待遇，隨便拉一架飛行器，裡面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蟲物。

  與之截然相反，地面由一條條城際列車將城市相連，大部分蟲都跟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在車廂里，度過一路顛簸的旅途，被一車一車地傾倒在站點。

  而更多的荒區，只能靠蟲自己想辦法穿越。

  卡洛斯的運氣向來出奇得「好」，忒休斯之船此次的停靠點，D區默海，恰巧就是能把蟲腿走斷的那種。

  一路上他需要穿過無蟲密林區，登上橫穿荒漠的列車，才能到達最終目的地。

  先不說在路上被各路蟲打劫，光是惡劣的自然氣候就夠喝一壺的了。

  「走吧，我們是時候繼續趕路了。」

  【好嘞！宿主大大。】

  這話也是說給澤蘭聽的。

  卡洛斯遙遙看向澤蘭所在的位置，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總覺得：

  澤蘭也能聽見。

  *

  法米拉星D區的風是濕潤的。

  卡洛斯行走在下等城區，每一滴雨都染上了淡淡的灰色，它們千絲萬縷而落，所鉤織的網密不透風，將每一個蟲都籠罩其中。

  沉鬱。

  沒有蟲會喜歡這樣的天氣。

  卡洛斯疲於趕路，他卻覺得這樣也不錯。

  身處雨中，他沒有打傘，僅僅穿著一身帶兜帽的外袍。

  綿密的雨絲落在卡洛斯手心，不大，連衣服都不會沾濕太多，觸感是柔柔的。

  就像是……雌蟲銀白的髮絲一般。

  雖然仍在危險的混亂地帶，卡洛斯卻覺得很安心。

  他知道，他不是一個蟲。

  在穿過最後的大城區後，卡洛斯需要在在明天中午之前穿過法多密林。

  這確實不是個適合蟲居住的地方，當然也不是前藍星人卡洛斯能適應的地方。

  大部分蟲都會選擇繞道，亦或是展開翅翼直接飛過去。

  很遺憾的是，卡洛斯一沒有翅翼，二很趕時間沒法繞路，他哪一種都選不了，最終只能徒步穿行。

  法多密林里充斥著各種奇異花草，毒物更是不在少的，稍有不慎便能把蟲毒個半死。雌蟲大都擁有堅硬的蟲化鎧甲，無懼這些，雄蟲進去則是凶多吉少。

  這裡沒有雄蟲過路的保護措施，但也從來沒有雄蟲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卡洛斯或許是法多密林迎來的第一位雄蟲旅客。

  鋪天蓋地的食肉花相互交纏，濃密的藤蔓層層交疊在一起，卡洛斯站在下面都顯得身形嬌小起來。

  「滴答。」

  頭頂的腐蝕性漿液時不時滴落幾滴。

  卡洛斯毫不懷疑，若是不慎中招，輕則永久性禿頂，重則和腦袋說再見。

  卡洛斯身材其實並不算矮小，但到了這裡，他看起來隨時就能被一口吞掉，簡直就是給食肉花來送外賣便當的。

  他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一路扒拉著樹葉子前行。

  只不過，卡洛斯總覺得他周圍的植物都有點奇怪。

  頭頂的食肉花就跟該吃素了一樣，全部耷拉著腦袋。

  越往前走，甚至出現花腦袋被削了一半的，殘留的半截花頭垂向卡洛斯，似是死不瞑目，正在控訴某蟲的罪行。

  好吧……澤蘭身手還是和印象里的一樣好，動起手來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卡洛斯一路經過各色食肉花，失去殺傷力後，它們繽紛的顏色確實是密林中難得一見的奇景，美極了。

  他輕彈了一下身旁的花朵，連動作都輕盈了許多。

  周圍的食肉花本是散發著藍星石楠花一般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但現在聞起來，似乎卻愈發舒心了？卡洛斯淡淡地想到。

  法米拉星夜間的風是陰冷的。

  入了夜，卡洛斯躺在樹上聽著風聲，睡意卻並不太濃。

  此時的密林簡直就是夜間星獸開飯的時候，林間偶爾傳來未知星獸的嚎叫聲。

  或許是狼一樣的生物，又或許是什麼他從未見過的星獸。

  卡洛斯在樹上翻不了身，只能用腳抵住樹枝，勉強維持平衡觀望不遠處的動靜。

  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灌木林窸窣地晃動著。

  有什麼東西在靠近他。

  是想拿他這個樹上的蟲當晚餐嗎？幾乎是在聽見動靜的一瞬間，卡洛斯彎腰就準備抄傢伙。

  來一場晚間運動，活動活動筋骨，他也是完全不帶怕的。

  「唧！」

  誰料卡洛斯手裡的傢伙才抄了一半，腳下的星獸就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

  緊接著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看樣子，那星獸剛開始動彈就中道崩殂了，甚至連反抗都來不及反抗。

  很有澤蘭的作風。

  卡洛斯躺回樹上，夜空中沒有星，只有一輪彎月高掛著，瑩白的月光不太亮但卻顯得更加柔和。

  莫名其妙的，他覺得那月和澤蘭的眼眸有點相似，都是銀白的，好像發著光。

  只是澤蘭不怎麼笑，他也從來沒見過澤蘭眉眼彎彎。

  但卡洛斯能想像出澤蘭剛才幹掉小星獸時的英勇樣子。

  銀白的身影略過之際，必定如月下的一柄圓月彎刀，劃出好看的弧度，僅僅瞬息間便能讓獵物歸於寂靜。

  絕對的鋒利，極致的美感，那就是澤蘭的樣子。

  「夜深了，早點休息。」

  卡洛斯扒著樹枝，上半身直接探到了樹外面，他朝著樹叢晃動的方向輕聲呼喚。

  原本嘩啦嘩啦的灌木叢頓時就沒了動靜。

  就像是聽到卡洛斯的聲音後便立馬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卡洛斯終於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

  「那麼晚安。」

  澤蘭。

  我們明天見。

  哦不，他們本就沒有分別，有哪裡來的再見？

  卡洛斯躺在歪曲不平的樹枝上，身體一片懶洋洋，他本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

  可令蟲意外的是，他睡得很安心。

  只因今夜，有月相伴。

  法米拉星的風也是熾熱的。

  到了第二天，卡洛斯就登上了前往默海的列車。

  說是「海」，但默海卻是一片荒蕪的沙漠。

  這裡不存在城市，也僅有穿漠列車這一種交通工具，除了終點的默海14號登錄口，再也沒有其他建築。

  靜默如死海，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故而稱之為默海。

  車廂內的蟲是極多的，一車的雌蟲個個都壯如小山，卡洛斯站在其中，總感覺連鼻尖的空氣都快要被奪走，近乎窒息。

  破舊的列車隨著軌道晃蕩，卡洛斯都能感受到腳底微微的震動。

  狹小的空間內充斥著低聲的謾罵，小聲的呼嚕，還有各種瑣碎繁雜的聲音都交響著。黏膩的汗混合著難以言說的味道具象化為污泥，幾乎可以把每一個蟲都淹沒，底層蟲的旅途很難有愉快一說。

  被擠在其中並不好受。

  列車開得不太穩，部分雌蟲乘客若是腳下不太穩，身體便會向著一邊角落歪倒過去。

  那也是卡洛斯所站的小角落。

  卡洛斯勉強撐著胳膊，避免自己被壓成肉餅。

  一陣清風划過鼻尖。

  一個蟲擋在了卡洛斯身後。

  身後的蟲以身體為牆，幫他擋住了身後得種種蟲流。

  明明沒有任何接觸，但雌蟲的體溫和呼吸卻更近了。

  就好像是背靠著背一般。

  他們明明在最近的距離，卻都沒有繼續動作。

  「謝謝。」卡洛斯的聲音頓了頓，思覺還是不能太快揭穿澤蘭，便繼續道，「這位……好心的朋友。」

  身後的蟲身體似乎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就又定住一般，用身體撐出一小片天地。

  經過一個個站點，車上剩餘的蟲越來越少。

  陣陣風攜著黃沙鑽進車廂，入目是灰濛的天和鋪天蓋地的黃色。

  黃沙組成的海洋開始不斷向後倒退。

  「叮咚，本次列車已抵達終點站。」

  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默海14號口。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外面的景色一點都看不見。

  他和澤蘭被衝散了，只能順著蟲流一路向前。

  卡洛斯這一路都穿得身黑，帶著兜帽把領子拉高，把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

  足夠隱藏身份，但看起來也著實有些奇怪。

  「你是一個蟲來的嗎？」

  身旁一個小捲毛蟲似乎打量卡洛斯許久，他突然跟上卡洛斯，饒有興趣道。

  「是。」卡洛斯看得出眼前的蟲沒什麼惡意，他賣了個關子，「但也不是。」

  「瞧你這話說的，彎彎繞繞，你還真是個怪蟲。」小捲毛蟲爽朗地拍了拍卡洛斯的肩，「不過我就喜歡怪蟲。」

  「我叫羅伊，很高興認識你。」捲毛蟲很是自來熟。

  羅伊說罷就開始抄包里的船票，還薅起了袖子。

  「羅伊，你這是？」

  「我親愛的朋友，你難道不知道嗎？」羅伊很是豪氣地鼓起胳膊上的肌肉，滿臉得意道。

  「最近上忒休斯之船前可是要抽血的，每個蟲都得檢驗身份信息和還有精神力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