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牆外

  第04章 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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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你以為前兩個管教蟲是怎麼救回來的？智腦檢測到生命體體徵異常，就會自動採取應急措施。剛才你暈倒在地，那蟲奴本想偷襲你，幸虧被智腦及時制止了，還真是有驚無險。」

  卡洛斯腦中浮現出昏迷前的景象，雌蟲雖然冷冰冰的，但是眸子裡沒有半點殺意。

  那個雌蟲分明是無辜的。

  「嘎吱」得一聲，卡洛斯扣動的力道加大，鐵皮直接被他薅了下來。

  他顧不上腦袋裡仍然殘留的抽痛，一把扶開伊森的手，步履蹣跚地挪向治療室的門。

  「這種事兒你急什麼急唉！你去哪兒？剛才不是說了叫你好好休息。」

  他遙遙地探手呼喚自己的病患，企圖把蟲叫回來，

  「喂！我說你呢，別把醫生的話當耳邊風啊！」但很顯然並沒有什麼作用。

  伊森連手裡的器械都來不及放，邁開步子就想把病患綁回來。

  畢竟在他的治療室，還沒有蟲敢不聽他的話，現在冒出個叛逆蟲說走就走，他的面子往哪裡擱！

  「阿斯特萊，都說了工作不重要，我知道你氣那賤奴，他已經在接受懲罰了，你完全可以放寬心，智腦肯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唉！怎麼還不聽勸！你腦子有病嗎，怎麼還要去工……」

  伊森絮絮叨叨，字句跟機關槍似地往外噴，肚子裡的一長串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塔寧後背。

  「我去！你這蟲到底怎麼回……」伊森話一下子就咽在了嘴邊。

  卡洛斯停下步子，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一雙墨黑如夜的眸子深邃無底。

  莫名地讓伊森回想起第一次星際旅行時看到的黑洞，遙遙無盡，通往何方，去向何處，無從得知。

  也讓他記起作為軍醫時目睹的星獸，豎起的獸瞳里沒有一絲溫度，充斥著對圍剿者的敵視，蓄勢待發，下一秒就可以將眼前所有敵人撕個粉身碎骨。

  「2757是我負責里的蟲奴，就算是懲罰，也只能由我來。」

  卡洛斯說完，轉身就走，來去一陣風，連一片衣角都沒留下。

  真是個怪蟲！簡直怪到極點了！伊森看著卡洛斯離開的方向，一個蟲在原地罵罵咧咧。

  *

  卡洛斯艱難地出了治療室，才逐漸放慢腳步。

  只不過是本書，而那個雌蟲也只是一名書中角色。

  放任智腦懲罰雌蟲，能夠進一步摧毀雌蟲的精神與□□，完全可以為後面的虐身虐心劇情打好基礎。

  現在這走向再好不過，簡直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只需要找個地兒休息休息，喝喝茶茶，靜候佳音即可。

  但醫護蟲的話又突然浮現在他耳邊……

  他只是去看一眼而已。

  只是檢驗一下智腦的工作成果，萬一真出了什麼岔子，也能隨機應變。

  距離牢房越來越近，卡洛斯的步子卻越來越慢。

  經歷過系統的精神攻擊，他足有半截身體都是僵的，大腦也仍是鈍斧子砍樹般的鈍痛，每向前邁一步都格外費勁兒。

  還未進門，牢房裡面的動靜便已透過牆壁。

  電流釋放發出的刺啦聲，足以叫人聽了舌根下意識發酸，甚至能讓人想到皮肉電焦的苦味。

  鐵鏈收縮也傳來嘩啦聲，那劈風般的速度能夠撕裂一切事物。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樣很好不是嗎？甚至不用髒了他的手，就能夠為主角攻救贖主角受做好鋪墊，事半功倍的事兒，何樂而不為？

  卡洛斯放在門把上的手緩緩鬆開。

  他應該離開了。

  妥協吧，沒必要救。

  做他該做的，就這麼好好完成任務回家。

  「咳咳……」

  是一陣忍耐到極致的咳血聲，聲音微弱到耳朵都難以捕捉，但還是讓卡洛斯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路過其他牢房時，他總能聽見震破房頂的哀嚎，連綿不斷的慘叫聲足以讓任何一個蟲聽了都止步。

  但這間牢房裡的蟲卻將滿身傷痛咽下，一切都隱忍到了骨子裡。

  卡洛斯都能夠想像到，雌蟲必定是連唇齒都要咬出了鮮血，才能夠在這種時候都近乎一聲不吭。

  又或是，已經疼痛到了極致，喉嚨里連發出一絲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卡洛斯身形頓了頓，理智讓他並沒有打開門，而是開啟了牢房的窺窗。

  鑰匙卡插入卡槽後，機械質感的牆壁逐漸半透明化，一面巨大的玻璃牆逐漸展現在他眼前。

  這面窺窗可以很智能地選擇單向透視模式，卡洛斯能看見牢房內的景象，但是牢房內的雌蟲什麼都無法察覺。

  窺窗內的一番景象讓他呼吸亂了一瞬。

  牢內的雌蟲傷得更重了。

  數個電極貼片貼附於雌蟲身體之上，兩片吸附在雌蟲的胸口兩側，另外幾片分別貼在雌蟲脖頸和背部。

  幾條新增的機械觸手與雌蟲相連，死死抓牢雌蟲的臂彎、膝彎，漆黑的器械束縛著雌蟲身體最為脆弱之處，猶如巨獸玩弄著它垂死的獵物。

  哪怕在電流刺激下，雌蟲大力掙扎，也可保證貼片不會脫落，懲罰不會意外終止。

  電流閃過，雌蟲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青筋暴起，血管浮現，呈現著凌虐的美感。

  卡洛斯的手開始無意識摩挲著面板，手指拂過按鈕，卻又遲遲不按下任何一個鍵。

  【宿主，您是想中止懲罰嗎？】

  系統見宿主呆站在這兒，有些疑惑。

  「怎麼會？聖母心泛濫的都是蠢蛋，我從來不做高風險低回報的買賣。」

  卡洛斯臉上沒有悲憐，他注視著雌蟲半垂著的臉，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妥協吧，沒必要救。

  這是書中角色的既定命運，先苦後甜不是小說的常見套路嗎，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任務，然後就能回家。

  是時候離開了。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了。」

  【好嘞宿主大大，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做事果然冷酷無情，理智果斷，這次我們一定可以完成任務！勝利就在……】

  「小點聲，嚷嚷得我頭疼。」

  卡洛斯腦瓜子被系統吵得嗡嗡作響，頭痛得連眉毛都皺了起來。

  轉身之際，他的視線卻對上了一雙銀色的眼睛。

  就……很像是冬日裡的湖泊，結冰的銀灰色湖泊。

  不知在什麼時候，雌蟲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明明眼神都快渙散了，卻還強撐著注視著前方。

  根本不可能被看見的，卡洛斯心底卻升起一種荒謬的想法

  ——雌蟲正在透過玻璃看著他。

  【怎麼了，宿主您在看什麼？】

  「沒什麼，走吧。」

  肯定是他頭暈眼花看錯了，開了單向透視玻璃，雌蟲不可能和他對視。

  他無奈地按壓著太陽穴，試圖讓大腦更清醒一點，不要在這兒動不動疑神疑鬼。

  隨即戴上兜帽，不再猶豫，轉身便離開牢房。

  再也沒有回頭。

  【那個宿主，拍賣所的宿舍在反方向。】

  「咳咳……」卡洛斯腳步一頓，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

  「我當然知道，時間還早，我在附近轉轉，打探一下交易所地形再去宿舍。」

  【不愧是宿主！太有先見之明啦。】

  現在剛好是蟲族的法定下班時間，交易所雖然專干黑心事，但居然也會遵從法定工作時間，在某種意義上居然還有一點良心。這讓從21世紀藍星穿過來的卡洛斯感到非常意外。

  管教蟲一般都會入住交易所配套的宿舍，不僅僅是當做員工配套福利，也是為了讓管教蟲離自己管轄的蟲奴更近，方便隨時工作進行管教。

  且看那距離蟲奴牢房的距離，卡洛斯甚至覺得他住的不是宿舍，而是vip式保姆房。

  簡直就是星際時代的「晚間加班班車」和「1公里距離內房補」，看似占便宜，實則剝削員工勞動力。

  他作為新人，自然也分配到了一間。

  【對了宿主，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別講，憋著。」

  【您剛才開的好像開的是雙向透視玻璃。】

  系統抱著求知的心態，趕緊追問，【可是探視囚犯、審訊犯人不都是開單向玻璃嗎？我看電視劇里都是這麼演的。】

  「嗯……」卡洛斯唇邊淡淡地擠出一個字，只管埋頭往宿舍走，步子不帶停的。

  【哦！我懂了，宿主剛才是故意的！專門讓主角受看到宿主大大冷漠離去，對蟲奴的性命毫不關心，他就能感受到宿主大大的冷酷無情、心狠手辣，這樣就可以摧毀主角受心中的希望，加重精神創傷！宿主簡直是太厲……】

  「停，打住。」

  卡洛斯臉上微熱，推開宿舍門的手一頓，當即制止系統說出更離譜的話。

  他可算是發現系統的話癆屬性了，饒是他臉皮再厚，也經不起系統的一番「妙語連珠」。

  【可是，宿主大大，我還沒說完呢。】

  「你再多嘴，我這就回去把主角受放出來。」

  系統立馬捂住嘴，不敢再蹦出多餘的字。

  耳邊總算偷得清閒片刻，卡洛斯開始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小宿舍。

  說是宿舍，但其實也是純獄風，房間一眼就能望到頭，一張勉強能塞下個雌蟲的床，一套桌椅，一個衣櫃，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房間門把手上有黏黏的不明液體，關門的時候木桌子都震得掉了渣，就連床單都漿洗到發白，叫蟲猜不出它原本的顏色。

  書中蟲族故事分明發生在星際，但交易所宿舍卻保持著藍星上世紀的樸素風格，他都快無力吐槽了。

  不過他連橋洞都睡過，極簡工業風戰損房也算不了什麼。

  卡洛斯脫下用來偽裝身形的兜帽外套，隨意搭在椅子靠背上，轉身便沒骨頭似地癱坐在床上。

  床沒有床腿，一端牢牢釘死在牆上，另一端由鎖鏈吊起，躺在上面不僅床會搖晃，鎖鏈還會晃動響起。

  卡洛斯靠著牆，耳邊鎖鏈的嘩啦聲震得他腦子一下就清醒了。

  等等，他的床不是沒晃了嗎？哪裡來的鎖鏈聲？

  卡洛斯猛地坐起，聲音就沒了。

  他一靠牆躺著，鎖鏈聲復又響起，還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電流聲。

  卡洛斯當即在原地坐起了「仰臥起坐」。

  經歷幾次反反覆覆幾次嘗試後，他才確定這聲音是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的。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卡洛斯再一次倚靠著牆，順勢將耳朵也貼了上去。

  「呃啊……」

  一陣輕到近乎聽不見的喘息聲從牆那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