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囚籠

2024-09-15 02:56:48 作者: 香卻

  第05章 囚籠

  「……不要。」趙知頤皺起眉,「你現在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他被孟則臨時標記過,過了這麼長時間,信息素淡了許多,要是這會兒孟則揭開他的抑制貼,可能會直接誘導他再次發情。

  Omega一旦被標記,哪怕不是終身標記,也會對曾經標記過他的A產生信息素依賴,這還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幾乎無法抗拒。

  趙知頤拉開臥室門,「晚安。」

  

  不等孟則回答,他已經將門關上了。

  孟則看著緊閉的房門,他甚至聽見了打反鎖的聲音。

  手機震動起來,孟則以為又是什麼工作上的電話,他今天有些過於疲憊,不太想處理這些事了,看見來電顯示是蘇積羽,頓了頓,還是點了接聽:「怎麼樣了?」

  「沒死。」蘇積羽嗓音有些沙啞:「我這會兒剛從醫院出來。」

  孟則道:「明天我要去看我媽,你要一起嗎?」

  「我就不去了。」蘇積羽深吸口氣:「你要帶趙知頤一起吧,我去當什麼電燈泡。」

  「我跟他只是協議結婚。」

  蘇積羽笑了一聲,「真對他沒感情啊?我看他除了找對象的眼光差了點,其他方面還挺不錯的。」

  「沒有。」

  蘇積羽唔了一聲,似乎在想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那我先掛了,困得不行,回去睡覺。」

  孟則掛斷電話,又看了眼趙知頤緊閉的房門——

  還感情呢,趙知頤跟防賊一樣防著他。

  ……

  孟蕎住在A城最好的私人療養院,費用高昂的嚇人,要不是前台明確表示他們不招美術生,趙知頤都想畢業後來這裡當護工了。

  孟則特意訂了花,到了孟蕎住的樓層才放進趙知頤的懷裡,道:「她最喜歡蕎麥花,等會兒就說是你買的。」

  趙知頤點頭,跟在孟則身後,到了孟蕎的病房門前 。

  孟蕎是這家療養院的至尊VIP,這一層樓只有她住著,來開門的是護工,見是孟則,瞬間眉開眼笑:「今天你媽媽狀態好,剛還念叨你呢,我說你馬上就帶著媳婦兒來了,她高興的不行,換了好幾身衣裳。」

  孟則一向冷硬的眉眼軟化了幾分,跟著護工往裡走。

  趙知頤在窗邊看見了孟蕎。

  她很瘦很瘦,幾乎稱得上是形銷骨立,穿著白色的裙子,好像一陣風就能捲走,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她不俗的美貌,孟則長得其實比較像母親,只是五官要硬朗許多,不似孟蕎這般柔和。

  「阿則!」孟蕎歡喜道:「你來啦。」

  而後眸光落在趙知頤身上,更是高興:「知頤也來了,快過來坐。」

  趙知頤非常乖巧懂事的上前,先是喊了聲媽,而後將手裡的花遞出去,「送給您的,希望您喜歡。」

  「我很喜歡。」孟蕎接過花,笑的眼睛都彎了,「是我最喜歡的花,你有心了。」

  「是孟則告訴我您喜歡蕎麥花的。」趙知頤道。

  孟蕎柔聲道:「阿則一直記得呢,我和他爸爸的婚禮就是一大片蕎麥花海里舉辦的,現在我還留著當時的錄像呢,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孟則眸光冷淡下來,「媽,上次醫生說你偷偷把藥藏起來衝進馬桶里,怎麼回事?」

  「……」孟蕎有些不自在的轉開視線,竟然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

  孟則放緩了聲音:「媽,不吃藥的話,你的病會好的很慢。」

  「別誆我啦。」孟蕎輕淡的笑笑,「吃了這麼多年的藥,我的病也沒見好,那藥不好,吃了我老是忘事兒,有時候我連你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還是不吃了。」

  「得吃。」孟則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忘東西是暫時的,你會好起來。」

  孟蕎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點頭,「知道了……唉,你別當著知頤的面教訓我,我這個當媽的多丟人啊。」

  孟則:「他又不會笑話你。」

  「但是我會不好意思啊。」孟蕎嘆口氣,「以前我沒生病的時候,也是生意場上的風雲人物,現在卻連這間療養院都出不去,阿則,我不能回家住嗎?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孟則沉默。

  家?

  那裡早就不是孟蕎的家了。

  「媽,我給您帶了些小點心。」趙知頤適時地轉移話題,將一個盒子拿出來,「是我昨天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孟蕎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還會做點心?真厲害。」

  趙知頤將那些精緻的小糕點擺出來,讓孟蕎嘗嘗,跟孟蕎說些閒話。

  孟則坐在旁邊,眸光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知頤忽的想起那天崩潰大哭的餘桃。

  餘桃難過了可以毫無忌憚的哭出來,還會有人安慰她,可是孟則呢?

  這個承受了最多的人,他會在無人的夜裡,聲嘶力竭的哭出來嗎?

  趙知頤想,應該是不會的,孟則這樣的人,打落了牙齒和血吞,哪怕是無人之地,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露出軟弱的一面。

  一次倦怠,就是致命破綻,便會有人趁虛而入,毀去他本就貧瘠的、最後一點珍視的東西。

  孟蕎的好精神維持了沒一會兒,就有些昏昏欲睡了,護工進來小聲道:「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孟則又看了孟蕎一眼,對趙知頤說:「走吧。」

  趙知頤點頭,變故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孟蕎忽然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趙知頤的手臂,有些神經質的盯著趙知頤:「你要去哪兒?」

  「媽,您累了,需要休息,我們改天……」趙知頤話還沒有說完,孟蕎尖叫起來:「不行!你不能走!你哪裡都不能去!」

  她全身都在顫抖,哆哆嗦嗦的說:「外面都是壞人,他們都想害你,你只有待在媽媽身邊才是最安全的知不知道?!」

  護工有些驚慌道:「夫人犯病了,把知頤認成了你,你們趕緊……」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變為了一聲尖叫,因為孟蕎一改之前的驚惶,面色兇狠起來,抓過一旁的花瓶就朝趙知頤砸去:「滾開!滾開!!!」

  趙知頤完全沒有想到好好的人會忽然發瘋,大腦反應了過來,身體卻沒有,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骨瓷花瓶朝自己砸來!

  「嘭」的一聲脆響,花瓶四分五裂,預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未到來,趙知頤被一股大力扣進懷裡,他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聽見頭頂響起一聲悶哼。

  花瓶砸在孟則的背上,碎了一地,而趙知頤被孟則護在懷裡,毫髮無傷。

  護工早就已經按鈴,醫生魚貫而入,將孟蕎制住,孟蕎雙眼布滿紅血絲,不停掙扎,將醫生的手臂都撓出了血,看起來簡直像是什麼發了狂的野獸。

  不等趙知頤細看,孟則已經摟著他出了病房,他將房門關上,這才啞聲問:「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受傷的明明是你。」趙知頤眉頭緊皺,看著孟則已經被鮮血浸透的襯衣,那一大片血跡都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了,「趕緊處理一下,不然等會兒衣服黏在傷口上就糟了。」

  孟則卻沒什麼表情,「習慣了。」

  趙知頤一愣,而後他想起之前在孟則右臂上看見的傷。

  那也是……孟蕎造成的嗎?

  「抱歉,嚇到你了。」病房裡傳出孟蕎悽慘的哀嚎,孟則額角抽動,他捂住眼睛深吸了口氣,道:「醫生說她這兩天狀態比較穩定,我才帶你來見她,沒想到還是發病了,還差點讓你受傷。」

  難怪之前孟蕎跟原主的見面那麼倉促,以至於原主連孟蕎的臉都沒有記住,原來是因為,以孟蕎的狀態,那幾分鐘的清醒時間已經非常難得了。

  趙知頤並沒有看完原著,也不知道孟蕎的病情,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孟則活的到底有多水深火熱。

  「沒事的,你不用道歉。」趙知頤認真說:「我很喜歡阿姨,我知道這不是她的本意。」

  孟則道:「我等會讓秘書給你打一筆錢,算是你的精神損失費。」

  趙知頤瞪大眼睛。

  孟則本以為他要說「你怎麼能拿錢來羞辱我」之類的話,他就會解釋不是羞辱你,這是基本的賠償。

  他不喜歡欠人情,人情要比金錢沉重的多,哪怕對方是他法定的妻子。

  「我真的很欣賞你這種一言不合就打錢的行事作風!」趙知頤激動的說。

  「我不是羞……什麼?」孟則以為自己聽錯了。

  趙知頤:「不用怕嚇到我,以後阿姨要是想見我,我還是可以來的。」

  只要孟則願意打錢,那什麼都好說。

  孟則:「……」

  他一直知道趙知頤愛錢,但以前好歹還裝一下,現在卻是裝都懶得裝一下了。

  病房門被人打開,護工滿臉焦急:「阿則,醫生說夫人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可能還是……還是……」

  孟則冷聲道:「我進去……」

  「別!」護工連忙攔住他,「夫人發病的時候只認識余述恩,誰靠近都會被攻擊,上次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不要再嘗試了!」

  她幾乎是哀求的說:「叫余述恩來吧。」

  「……」

  孟則手指骨節咔嚓作響,他一拳砸在牆面上,留下幾道殷紅血跡,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拿出手機打電話。

  余述恩聲音平靜:「你媽犯病了?」

  孟則沒說話。

  「也只有這件事你會主動給我打電話。」余述恩半點都不著急,慢條斯理的說:「要我過去也可以。」

  孟則冷冷道:「你的條件。」

  余述恩說:「求我。」

  隨著兒子年紀的增長,余述恩身為父親的權威不斷被挑戰,但他並不著急。

  只要孟蕎還活著,他手裡就永遠握著孟則的軟肋,讓孟則往東,他就絕對不敢往西。

  趙知頤清楚看見孟則骨節上血珠滴落,濺在地面,像是開了一朵暗紅色的花。

  然而他聽見孟則喑啞至極的聲音:「……我求你。」

  余述恩笑起來,頗為心滿意足:「我看完這份報表就過去。」

  「……她現在情況很不好!」孟則咬牙。

  「又不會死。」余述恩冷漠的說:「著什麼急。」

  話音未落,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孟則直接將手機砸了出去。

  護工對這這種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不敢說話,只有趙知頤慢慢上前,將摔成了兩半的手機撿起來看了看,「啊,徹底壞了。」

  護工小聲說:「知頤,你勸勸阿則。」

  趙知頤指著自己:「我嗎?」

  護工:「你們是夫妻,他肯定聽你的,趕緊帶阿則去處理傷口吧,我看血都已經凝固了。」

  趙知頤覺得孟老闆那麼大方,就算是走過場,他也得關心兩句,便伸手拉了拉孟則的衣角,「孟則?」

  孟則轉眸。

  「去清理一下傷口。」趙知頤指指他的背,皺起鼻子:「你血液里的信息素很沖鼻子,我要被熏暈了。」

  孟則:「……」

  孟則說:「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趙知頤拽著孟則的衣角往樓下走,「這裡應該有能處理外傷的醫生吧?」

  護工高聲道:「有有有!我已經聯繫了鄭醫生,下樓就能看見醫務室!」

  趙知頤領著孟則進了醫務室,鄭醫生看見孟則,都熟悉的不行了,畢竟他來一次受一次傷,問:「這次傷的哪兒?」

  趙知頤把孟則轉了個面給醫生看:「後背,傷的挺嚴重的,流了好多血。」

  鄭醫生沒看傷口,先看了趙知頤一眼,眼睛一亮,上前半步:「這位美麗的先生,你是……」

  孟則冷著臉道:「我老婆。」

  年輕有為面容俊美的鄭醫生立刻興致缺缺:「哦,你老婆啊,過來坐吧,衣服脫了我看看。」

  趙知頤說:「他衣服都被傷口黏住了,脫不了。」

  他話剛說完,孟則就已經硬生生將布料從傷口上扯下來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趙知頤:「??」

  「他很耐操的。」鄭醫生笑眯眯的說:「不用擔心他。」

  孟則:「你遲早會為你這張嘴付出代價。」

  「嗯哼。」鄭醫生道:「真有那一天再說吧。」

  孟蕎那一下打的很重,孟則後背有一大片淤青,還有被碎片劃出來的傷口,血肉模糊的樣子看著都讓人打冷戰。

  鄭醫生雖然為人輕佻,手腳卻很麻利,很快就將傷口處理好了,而後拿出一堆東西跟趙知頤交代:「以我對孟則的了解,他是不肯遵醫囑乖乖去醫院換藥的,這些藥早晚各換一次,敷在傷口上,然後纏上紗布就行,等傷口結痂就不用繼續換藥了,然後要注意,最近不要干力氣活兒,不要過度勞累,最好忌口……」

  「等等。」趙知頤打斷醫生:「這些你不是應該跟孟則說嗎?」

  「他不會遵醫囑的。」鄭醫生嘆氣,「我以為他會比較聽你的?」

  趙知頤:「你的錯覺。」

  「哈哈,好吧。」鄭醫生用筆頭敲敲桌面,「孟則,聽見我剛剛的話了嗎?」

  孟則沒有搭理他,穿上衣服往外走,趙知頤跟鄭醫生個道別,追上孟則:「你們是朋友嗎?」

  「不熟。」

  趙知頤笑了笑:「你們關係不錯的樣子。」

  孟則腳步停住,「怎麼看出來的?」

  「畢竟不是誰都有膽子跟你開玩笑。」趙知頤越過孟則,按了電梯,轉頭看著他,「大家都會比較害怕你吧?」

  「嗯,你以前也很怕我。」

  趙知頤:「現在也很怕……電梯到了。」

  電梯門打開,余述恩和餘桃就站在裡面,氣氛瞬間僵硬起來。

  「你來幹什麼。」孟則冷硬的問。

  「我我我我我……」餘桃哆嗦道:「我聽說孟阿姨出事了,就和爸爸一起過來看看……」

  想起什麼又連忙擺手:「我就在外面!我不進去的!」

  趙知頤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偏偏余述恩道:「知頤,今天嚇到了吧?」

  「還好。」

  余述恩點點頭:「孟蕎這樣已經很多年了,她總是想回家裡住 ……這種狀態,要是回了家,我們豈不都要膽戰心驚?」

  「一大把年紀了,還是這麼任性,絲毫不為他人考慮。」

  「說夠了沒有。」孟則盯著余述恩。

  余述恩挑起眉,「怎麼,不是你求我來的嗎?要是不想聽,我現在就可以走。」

  趙知頤抓住孟則的手,輕輕搖頭,幸好電梯已經到了,趙知頤立刻拉著孟則出了電梯,脫離那窒息的氛圍後,趙知頤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還握著孟則的手,他趕緊鬆開,輕聲說:「不好意思,一時情急。」

  「沒事。」孟則已經壓下了怒火,側開頭沒去看趙知頤的眼睛。

  手指卻緩慢摩挲了一下,好像指尖還殘留著Omega肌膚柔軟的觸感,又似乎帶著絲絲縷縷的香氣。

  趙知頤已經上前在跟餘桃說什麼,孟則緩緩擡起手指,放到鼻尖輕嗅了一下。

  沒有橙花的冷香,那只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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