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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西寧侯之爭

2024-05-04 19:30:44 作者: 平仄客

  左良哲聽到鄭棣恆這麼說,心中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再一次佩服太后左氏的計謀。

  在演出宣政殿這一場大戲之前,左氏就知道,如今的局勢,金吾衛對上禁衛軍,沒有什麼好處,說不定還會落敗,白白成全了沈家;她真正想要達到的目的,就是由朝臣們提議安撫之舉。

  朝堂已經對沈家及禁衛軍安撫,作為皇家主子的她和新帝,已經有了動作。不管沈家接不接受這個安撫,大永朝廷都已經處於上風了。

  

  昨晚,左良哲在慈寧宮聽著左氏的安排,所為的,就是宣政殿今日的這一幕。

  「安撫,哀家定會給足誠意,就看沈家敢不敢受了。不管沈則敬受還是不受,以後沈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左氏用護指挑出了其中一本奏摺,輕飄飄地說出了這一句話,話語中的冷意,讓左良哲感到森寒。

  他瞬間就明白了左氏的意思。

  沈家若是接受朝廷的安撫,那麼沈家起兵,就是為了名利為了權力。禁衛軍會怎麼想?他帶領的那些兵將會怎麼想?

  若是沈家不接受安撫,那麼沈家所能做的就是謀反,就是攻入城中,金吾衛和禁衛軍就有一死戰。有了宣政殿中的一場大戲,大永占了大義,魏延慶定必會帶著金吾衛死戰,京兆的朝臣和百姓要守住性命,就只有和沈家死戰,未必會輸。

  怎麼想,左氏都將最危險的局面丟給沈家了。

  「那麼眾卿家以為,怎麼安撫駐紮在京兆城外的禁衛軍?」

  左氏這樣問道。新帝已經被抱了下去,她並沒有坐在正中的御椅上,而是坐在了旁邊的椅子,聽著朝臣的建議。

  左氏這個做法,是讓朝臣們認可的。坐在側邊,起碼不會有讓他們有直觀上的牝雞司晨之感。

  「沈家帶著禁衛軍來勢洶洶,一般的安撫恐怕不奏效;況且沈則敬在西寧道還滅掉了西燕的三十萬敵軍,守住了西寧道,不如就封他為西寧侯,准許他駐守西寧道,以安撫禁衛軍。」

  左良哲這樣提議。這個提議,真是令朝臣大吃一驚。沈家封侯?朝堂這個安撫,真是大手筆!

  邱盛年站在朝臣當中,冷眼旁觀著宣政殿上的這一場大戲,一言不發。

  若是沈家沒有起兵,憑著沈則敬守住西寧道之舉,封侯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封沈則敬為西寧侯,可以解決京兆、朝堂的危局嗎?

  邱盛年不知道。他和魏延慶等人一樣,覺得大永局勢到了這種地步,怎麼走都不對。大廈將傾無可扶持,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不管邱盛年等朝臣心裡在想什麼,朝臣們都一致贊成了左良哲的提議,同意將沈則敬封為西寧侯,以此讓他們退出京兆,以保住京兆的和平。

  最後,左氏以太后的名義,通過了左良哲的提議,並讓魏延慶為宣撫使,去京兆城外的宣布這個旨意,著令沈家退出京兆,退居西寧道,一心一意做西寧侯。

  領旨的魏延慶,拿著那捲明黃的聖旨,感到手心發燙。沈則敬會不會接受安撫?禁衛軍會不會退離京兆?

  這些,在魏延慶去到沈則敬營帳之前,都沒有答案。

  沈則敬對於魏延慶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宣政殿上的那一場大戲,還有太后左氏的決定,早就送到他的營帳中了。

  西寧侯?難為左良哲和左氏有這個安排!能成為大永的勛貴,是多少官員渴求的事情,但這個封號,對沈家和禁衛軍來說,有何意義呢?

  「大將軍,倘若我不應旨,會如何?」沈則敬為魏延慶斟上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說道。

  他的身邊,有沈則思、虎賁軍,根本就不擔心魏延慶會對他不利;況且魏延慶只帶著幾個內侍前來宣旨,可見心中磊落。

  沈則敬對魏延慶這個人,說不上有什麼不滿,甚至是敬佩的。在蔣博文帶著隴右衛圍攻京兆的時候,魏延慶身先士卒,是打算死戰守城的。

  這樣的大將軍,當受人敬佩!

  魏延慶看著眼前翩翩君子樣的沈則敬,不知該說什麼。誰會想得到,是這樣的一個文官,守住了西寧道,擊敗了三十萬西燕敵軍?

  就算沈家起兵謀反,魏延慶在立場上和沈家不同,就衝著昆州一戰,他對沈則敬也是敬佩的;更何況還有京兆救助,敬佩之餘,魏延慶也多了一絲感激。

  「倘若沈大人不應旨, 本將軍唯有帶著金吾衛和禁衛軍決一死戰了。」

  魏延慶也不廢話,回了這麼一句。在這樣的立場下,只有二選一的抉擇,不是此就是彼了。

  沈則敬笑了笑,再次為魏延慶斟滿了酒,伸手請他乾杯,仿佛他們就是杯酒論舊情一樣,而不是在說朝政大事。

  待魏延慶喝下了酒之後,沈則敬才說出了沈家的選擇。

  「如果蔣博文攻陷京兆,那麼京兆幾十萬百姓還能得存嗎?禁衛軍前來京兆,是為了這幾十萬性命而已。敢問大將軍一句在,左家專權,大永可有太平之時?」

  沈則敬目光深沉,緊緊盯著魏延慶,想聽聽他怎麼說。

  大永可有太平之時?魏延慶一下怔住。他作為大永的金吾衛大將軍,歷經了三朝,經歷了長泰帝、景興帝、新帝這三個時期,眼見著大永朝政一日一日敗壞,眼見著大永七道一日比一日動亂,百姓也一日比一日艱難。這些,他都知道。

  「只要將左家滅掉,沈家和禁衛軍就會退出京兆,沈大人的意思,是這樣嗎?」

  魏延慶怔忪過後,便問了這麼一句。禁衛軍的旗號不是「誅左氏,清君側」嗎?那麼到了這個境地,魏延慶也不介意幫沈家做到這個旗號。

  只要將專權的左家滅掉,他們這些朝臣就能將大永匡正,使它往正道上行。如今這些動亂、天災,都只是暫時的,只要大永在,這些局面就能改變。

  就算大永再怎樣敗壞,魏延慶都沒有想過,會有謀反的一日。他一日是大永的朝臣,就永遠都是!這是根植在他心中的皇權觀念,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改變。

  「大將軍有沒有想過,滅了專權的左家,會不會有專權的右家?就算滅了左家,大永已經氣絕,怎麼會好得起來?治而後亂,這就是大永如今的局勢的!弊端在於上官皇朝,而不是在於左家。」

  沈則敬這樣反問道。魏延慶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棄左家保大永,可是大廈傾倒滾滾潮流,是怎麼都擋不住的。

  「我們是大永的朝臣!主子有病,就應該要治,怎麼能夠將他殺死呢?你們沈家謀反,終非正道!」

  魏延慶忽而發怒,狠狠大聲說道。大永是有種種弊端,可是作為大永的朝臣,怎麼能起兵謀反呢?

  越這麼想,魏延慶就越覺得沈家起兵謀反之舉,是失了大義;沈家為了爭得天下,才會救助京兆、逼近京兆。

  沈則敬一時啞口,臉上的笑意也艱澀起來。魏延慶的想法,才是一個大永朝臣應該有的想法吧。他們是大永的朝臣,皇權深烙在他們身上,他們認為,起兵謀反,就是不對!

  這樣的想法,在他們看來,並沒有錯;然而在沈則敬看來,大永已經氣絕,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救不會來了!

  殺死大永的,不是他們這些起兵謀反的人,而是上官皇族自身!

  新帝會怎樣,尚不自知。但是長泰帝、景興帝已經將大永一步步拖死了。如今的京兆,百姓可還有何生計?被蔣博文攻占的北疆、隴右道和關內道,還有多少生息?

  還有河內道,范載常死去,還有那麼多官員死去,大永怎麼會去救助?

  是那些一個個為大永死去的人,一次又一次提醒著沈則敬,真正的太平,是什麼。

  對於一個死絕的人,沈則敬不會試圖救他的性命,而是將他的屍體好好埋葬。這就是沈家對大永皇朝的做法!

  俞謹之,呂務厚、申科、君復樂、沈余宏……

  這些人,用他們的性命,為沈家提供了一條前行的道路。此刻,沈則敬沒有半點存疑,不管魏延慶說什麼,想什麼,沈則敬的初衷,也不會有半點動搖。

  「這個西寧侯,沈家是不會受的;沈家也不會罔顧京兆百姓的性命,硬要攻入京兆城中,不然,就違背了禁衛軍的初衷。我只是希望,大將軍能顧念京兆百姓的心愿,不會作出違心之舉。」

  沈則敬沒有對魏延慶說他內心的想法,而是說出了他最後的選擇。

  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語,聽得魏延慶一愣。沈則敬的意思,就是拒旨?什麼叫京兆百姓的心愿?什麼又叫違心之舉?沈則敬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沈則敬的意思,就是抗旨不遵?那麼金吾衛和禁衛軍定有一場死戰!

  就算禁衛軍對金吾衛有活命之恩,為了京兆,為了大永,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心軟!

  只可惜,很快,魏延慶就知道,沈則敬說的那一番話語,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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