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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銀劍

2024-09-15 02:37:40 作者: 顧三銘

  第143章 銀劍

  陸觀道喝道:「跑啊!」

  斐守歲雙目一黑。

  

  「你都說了,有小孩背著門,那還不跑!」陸觀道抓著斐守歲的手腕,「是不是那種,烏漆嘛黑的屍體,一邊爬著一邊還吱哇亂叫!」

  「……倒沒有。」

  斐守歲轉頭看了眼門。

  果不其然,那些小娃娃正仰著頭,用鼻子嗅。嗅了下,好似確定了方向,一個扭身就朝著他與陸觀道而來。

  斐守歲立馬道:「來者不善,你照顧好自己。」

  說著,從腰間抽出紙扇。

  陸觀道卻言:「你要去點魂?」

  斐守歲擡眸,略有不解:「不然?」

  「不能去!」

  陸觀道篤定般煞了話頭,愈發跑得快,跑向濃霧深處,他道,「你妖力剛剛恢復,不能輕舉妄動,我們能躲就躲,實在不成再點魂!」

  「……好。」

  斐守歲撩了下被風吹開的長髮,心中複雜之情溢出,總有些說不出的澀感。

  在鯁著他的心。

  但「贔屓」不給兩人說話的空隙。

  像是龜兔同道,前頭的兔子速度越快,後頭的烏龜也不緊不慢地爬。

  甩不開,那孩子們直勾勾的眼神,勾住了斐守歲的衣袍,遠遠地還能聽到孩子的呢喃。

  「別走啊……」

  斐守歲模糊了眼,聽低聲細語。

  「別走啊……你怎麼忍心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斐守歲想起過往之種種,面前是高他一截的人兒,奔跑著在白霧裡搖晃,他有些恍惚,耳邊無法拒絕贔屓孩子們的話語。

  贔屓們說:「走得這樣果決,走得這樣冷,明明溫熱的血染透了你的白衣,你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我!」

  回頭……

  「回頭呀,我就在你身後……回頭呀,你就能看到我,找到失去的……找到本該屬於你的……」

  「回頭……」

  「快快回……回家吧……回高塔之中吧……」

  餘音繞。

  斐守歲的眼睛慢慢攏上一層白,他被贔屓吸引著要回首。

  輕輕地,一點點扭動著脖頸,斐守歲的眼神渙散,散在了霧裡,就連身子骨都飄飄然。

  就這樣去看。

  斜著頭,看到贔屓孩子近在咫尺,看到那一張張驚嚇死去的面容,斐守歲猛地緩過神思,立馬開扇就是一揮。

  贔屓被風撲個正著,發出鬼也似的慘叫。

  陸觀道在前聽到了,回首也是驚了面容:「什麼時候湊上來的?」

  斐守歲又一揮扇:「不是實物,幻術罷了。」

  「幻術?!」

  陸觀道用力,一把拉過斐守歲,將自己墊後,「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怎麼跑,他都能追上?」

  「是。」

  斐守歲抽扇抿唇,幻出一層厚重的墨水。

  陸觀道很是識趣地鬆了手。

  便見斐守歲單手掐訣:「忘川不渡魂,入我黃粱夢……」

  咒語尚未說完,一陣凜冽的花香打前頭飄開,斐守歲深深斷了法術,若有所思看向前方。

  前面,有什麼人。

  斐守歲輕咬後槽牙,默默一轉紙扇,點魂之術變成了防守,墨水包裹住他與陸觀道。

  陸觀道看出端倪,傳音:「怎的?」

  「有人,」斐守歲回,「前有狼,後有虎。」

  「人?」

  陸觀道知後頭的虎豹,卻看不透前方的豺狼,但他信斐守歲,也就只是疑惑,身子與心都跟在守歲旁。

  他道:「甩開?」

  「甩不開。」

  斐守歲垂眸,很是冷靜地分析目前之狀況:「如若兩者出自一家,那麼便是一場硬仗。如若兩者並不相熟,我們靜觀其變,看他們鷸蚌相爭。不過還有一個最壞的結局。」

  耳邊傳來贔屓的低語,斐守歲低了耳識,與陸觀道。

  「來者殺了贔屓,再殺你我。」

  「何出此言?」

  斐守歲的長髮在風中亂舞,他道:「有殺氣!」

  話了。

  斐守歲側身猛地拽過陸觀道,兩人往一旁靠去。

  只見身後窮追不捨的贔屓差一點,就要咬住斐守歲的衣角,索性那身旁的陸觀道眼疾手快,一腳踹實了其中一個小娃娃。

  踹開三丈之遠。

  小娃娃擰了眉毛,碎了乳牙。

  呻.吟聲里,聽有一陣泠泠劍聲從前方傳來,隨之,一柄純白靈力刺穿了大霧,十分張揚地劃破斐陸兩人的視線。

  劍法?

  江千念?

  不。

  斐守歲飛速運轉心中人選,卻見那長劍重力扎入贔屓的頭顱——其中一個小娃娃的腦袋。

  長劍一轉,腦袋頓時炸開。

  腥濃惡臭如開了鍋的蒸汽,與長劍的乾淨利索一同鋪開。

  長劍像是在切菜,很是輕鬆,送走了贔屓身下足足六個小娃娃。小娃娃的腦袋沒了,身子還是仰著,仰頭如求水的老烏龜。

  斐守歲沒有放鬆警惕,看娃娃身上血水,他背手握緊了畫筆。

  周遭濃濃大霧揮散不去,只見一身影從霧中走來。

  灰白色漸漸過渡,有一點淺粉破卵而出,那顏料在霧中緩緩變成了深紅。

  映入眼帘,是緋紅衣裳。

  斐守歲心一緊,他看到出了大霧,乃見素仙君顧扁舟。

  顧扁舟是一副胸有成竹又挑眉看戲的表情,可斐守歲不敢忘燕齋花再三提醒的「負心漢」一詞。

  負心漢顧扁舟。

  斐守歲看著來人,可來人開了口。

  「斐兄。」

  見顧扁舟拱了拱手,撚指喚回一旁血淋淋的長劍。

  吃了血的劍,襯得顧扁舟臉色皙白。

  何為如此喜歡紅衣?

  斐守歲也作揖客氣:「顧兄。」

  顧扁舟收起長劍上前,笑道:「你沒有察覺出?」

  一旁陸觀道有些警惕,斐守歲卻慢條斯理地回話。

  「在我面前的並非顧兄本尊,是一出靈力所幻的分身,」斐守歲不卑不亢,「顧兄可是此意?」

  「呵,自是。」

  顧扁舟笑著,很是滿意地打量斐守歲,「我還以為這妖怪的幻境會將斐兄拖累,沒想到斐兄還是一如既往……」

  眯眼。

  「和從前那般。」

  從前?

  斐守歲擡眼,一雙眼眉嘗不出味道:「顧兄不妨直說。」

  「直說?」

  顧扁舟背手,瞥了眼一直戒備的陸觀道,「我看我說了,就怕有的人拿斧頭砍我。」

  陸觀道咬著牙。

  「斐兄都承認我是顧扁舟,小娃娃你不信?」顧扁舟擺出老狐貍的尾巴,調侃。

  陸觀道沉著氣:「你是緋紅衣裳,但是身上……」

  「身上怎得了?」

  「有妖怪的氣息,不是他的,」陸觀道的手拉住了斐守歲的衣角,「也不是我見到的。」

  「呵,」顧扁舟歪了歪頭,食指指著自己,「狗鼻子。」

  「你!」

  陸觀道正欲上去,被斐守歲攔住。

  「顧兄。」斐守歲微微頷首。

  顧扁舟收了笑臉:「我知道了。」

  便聽他說。

  「我的真身在與一妖邪周旋,所以只留一縷殘魂在此點化小孩魂,還有……」手握劍柄,顧扁舟挑起長劍,劍指斐陸身後慢慢靠近的大霧,「還有便是你們身後的東西。」

  聽罷。

  斐守歲倏地轉身,與陸觀道一同看到黑壓壓的一片膿水,正從打開的窄門裡湧出。

  「這是?」捂住口鼻。

  「這是什麼,斐兄與陸兄看了便知。」

  陸兄?

  適才還是喚「小娃娃」三字。

  斐守歲注意著稱呼的變換,手中畫筆已然被墨水包裹。

  顧扁舟執劍上前一步:「我來吧,你才恢復妖力不便出手。」

  「……有勞。」他是何時知道的?

  斐守歲心中再次埋下一個困惑,頗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仙官,這看不透,一直稱呼為他「舊友」的顧扁舟,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又為何而來?鎮妖塔?

  僅是鎮妖塔這般簡單?

  望向顧扁舟,那手上的奪目銀劍,斐守歲總覺著在何處見過。

  何處……

  心中的澀感湧上來,像是沒熟透的柿子,一口堵住了斐守歲的思緒。

  思索間,顧扁舟甩劍款款踱步。

  長劍浴血,血珠子點散了霧氣,劍尖直點大地。

  聽顧扁舟笑一句:「你們真真與這幻術主人一樣噁心。」

  幻術主人?莫不是那個荼蘼花妖?

  斐守歲擡頭。

  顧扁舟又道:「就算穿一身雪白又如何,妖邪就是妖邪,爾等自始至終見不得天日,還妄想成仙?」

  怪道,這顧扁舟所說總覺得意有所指。

  斐守歲心中記下負心漢的話頭。

  而負心漢顧扁舟長劍揮舞,三兩下砍斷了膿水。

  膿水冒出黢黑的氣泡,在劍氣之下又立馬沸騰消散,宛如青煙鋪開。

  一陣凌厲的冷從劍柄處迸發,漫到了斐守歲腳邊。

  旁邊陸觀道拉了把斐守歲,低聲言語:「這劍不對勁。」

  「嗯?」

  斐守歲湊上前,兩人靠得很近。

  「有何不對?」

  「是……」

  陸觀道正欲開口,就聞到了斐守歲肩上的槐花香,他神色一滯,復說道,「看著是斬妖邪的,但它的……」

  「它的第一位主人也是妖邪,」顧扁舟遠遠地接上了陸觀道的話,「且那妖邪修為深厚,並非一般貨色。」

  說著說著,那喚見素的仙官,將長劍扛在了肩上,仰頭一斜,長發一圈落於劍側。

  「你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這些。你想說的,也止步於此。」

  陸觀道緊咬牙。

  「怎麼?」

  顧扁舟鬆了手,一旋劍身,膿水就後退一丈,「我說得可有錯?」

  「沒有……」

  陸觀道很是不爽,咬牙切齒地回答,打心底的敵意讓斐守歲瞧個明明白白的。

  「你說得都對。」陸觀道。

  這又是哪一出?

  斐守歲不甚理解,開口:「許是顧兄殺了那妖,才擒獲此劍。」

  客套話。

  顧扁舟聽了,偏偏頭,手上仍舊在退卻膿水:「非也,非也,斐兄所說差之千里。」

  又掃劍,膿水被點化,冒出縷縷濃煙。

  斐守歲眯了眯妖身的眼睛,他見危險已除,故意調侃道:「難不成此劍出自我這個『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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