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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赤火

2024-09-15 02:36:36 作者: 顧三銘

  第85章 赤火

  解君挑眉背槍,道:「城隍廟那頭掛了生死未卜,眼下拖著三魂七魄再生的姑娘,喚北棠,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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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女子……」北棠捂嘴不敢大聲言。

  解君頗有些無奈,她瞥一眼花越青。那本該以典雅尊貴出名的青丘狐妖,正亂搔發冠,用一面小銅鏡照自己的狐貍嘴。

  「我便問你一句,」

  解君甩槍直指花越青,「此狐所做傷天害理之事,你可知曉?不論生前,你手上若沾了一滴人血,我將砍你頭顱,懸於北宅宅門,以震亡魂怨念!」

  話說得平仄有力,好似廟堂醒木,而北棠是堂下草民。

  「見素仙君找我出面,雖有徒子徒孫需庇佑,但我也並非不分青紅皂白之人,萬般難事,求一個公理正義,你可明白?」

  女兒家顫顫巍巍,俯身在地:「北棠知。」

  話了。

  解君手掌一旋,變幻出一團火焰。

  火光照著她駭人傷疤,露一雙千年妖怪冷血的眼睛:「姑娘家,你死後魂歸大地,也就沒有下輩子的期許,自是不會去鬼界望鄉台見親朋。我觀你及笄年歲,這般淒涼下場,有什麼未了的心愿與我說罷,我能辦成,定不會讓你失望。」

  聽到那一句心愿未了,北棠驀地擡頭,她一雙楚楚可憐的桃花眼惹人憐愛,她的心中漸漸酸楚,卻立馬壓下。

  眼睛收了淚,狠心道:「北棠早該魂歸,沒有未了之事,也不茍活到……明天。」

  沉默。

  解君手掌中的火焰一跳一跳,似是在猶豫什麼。

  花越青在旁用不知哪裡來的手帕擦淚珠,諷道:「八年了,能有的親朋好友早早地投胎入了凡塵。阿棠啊,只有我記得你了,一整個北家,只有我了!」

  解君執搶回身:「誰允你開的口?」

  「哎喲!」

  花越青駭然,「赤龍一族果真如此蠻橫無理,連話都不讓別人說,怪不得當年上蒼派天兵天將滅了九族,這都是有道理的。」

  「你這話術我聽多了。我從不怕有背景的神仙妖魔,也能打到你說不出話,再起不能。狐妖,可別給臉不要,偏要做個撞南牆的蠢貨。」

  「南牆?」

  花越青看向北棠,「八年前被黑白無常追著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在南牆之下回不去了……什麼凡塵,什麼俗世,阿棠呀,都不及我對你的好,你忘了我嗎,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別當作沒看到了,我會心疼的……」

  「……」

  江千念傳音與謝義山:「花越青怕不是痴傻了。」

  「不好說,」謝義山嘆,「北姑娘說她對花越青沒有情意,而花越青又執念深重。那一句病死,不打擊他都難。」

  見狐妖一點點彎腰,他攬手捧一抔黃土,吹散在身前。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葬於一墳……」

  「你死後歸的是鎮妖塔,人間凡土埋不動你的一具屍身。」

  「埋不動?」

  解君手上火苗隨狐妖的疑惑,而起於空中。

  那四處亂竄的小頭顱被火光捉住,一下子吞噬,困在陣法中央。

  狐妖撲哧一笑:「小小狐貍尾巴,有什麼好埋不動的,多鏟些土,坑再挖大些,不就埋下了?」

  「不。」

  解君收起長.槍,一手隨意掐訣言,「來此之前青丘一族首領刻意與我囑咐,花越青你猜猜你的君主說了什麼。」

  「嗯哼?」

  「他叫我無論如何將你壓入塔內,而他青丘氏自此與你再無瓜葛。」

  火焰從陣眼開始燃燒,像是潑了一壺烈酒,燒得極快。

  赤紅大火四散有致,頭顱一個接著一個呻.吟,女子的悲鳴蓋過灼燒之聲,千萬人在哭訴,訴一句此生遇人不淑。

  顧扁舟知時機已到,也不避諱,與解君談:「這是要燒了北宅?」

  「君主……北宅……」

  花越青仰首看赤火漸漸點燃他頭上天空。

  赤火亮的蓋過蔚藍,而他垂著手,丟下長刀,落寞地喃喃:「離家出走,便該想到這樣的下場……無妨了,早就無妨了,我此生跌宕起伏,還有什麼後怕的……」

  狐貍撤了臉上嚇人的面貌,他側過,手背一擦,北安春的老臉被他抹去。

  緊接著,現於眾人眼前的是年輕男子的臉,可那臉長得人山人海,一眨眼就能將他忘了去,就算是仔仔細細看上好些個時辰,也記不住。

  他到底長成何樣了?

  許是他自己都描不出來。

  花越青輕笑道:「心裡頭冷得慌,是該要一把暖火。」

  赤火是大紅色的,與北棠那一雙繡花鞋一般,紅得滴血,紅得如傍晚連綿的火燒雲。但不似雲朵千變,火只有一個動作,那就是點燃所有的乾枯。

  大火開始繚繞,刀刃摩擦之感浮在頭頂,發梢托著熱浪。

  乾涸太久,仿佛沙子成堆,聚成荒原。

  解君回顧扁舟:「祂刻意屈尊來我所住府邸拜訪,說是讓我點火燒了宅子。其餘之事,不在你我範疇下,也不須仙君多慮。」

  「祂?」

  解君頷首,看向躺在地上的斐守歲與陸觀道。

  陸觀道入了斐守歲的幻境,只留身軀在現世里,神思與魂魄脫離軀殼。

  「仙君聰穎,祂是誰,不必我多說。」

  緋紅衣裳一愣,視線落於陸觀道身側的人兒,他笑道:「終究是他人之命運,我等不過起承轉合。」

  說罷。

  顧扁舟掐訣念咒,念的是什麼無人在意,眾人只顧擡眼看空中陣法。

  陣法是大火與頭顱組成的悲鳴,不似一個仙家該做之事。

  倘若放在修行門派里,這便是邪術異教。

  且聽頭顱嘶啞,一個兩個朝顧扁舟傾訴著往事悲愁,只有小頭顱不哭不鬧。

  小小孩子,死時沒見過火花,他正開心地想要伸手去摸:「娘親……亮亮的……亮亮的……」

  顧扁舟擡眸,聲盡最後一詞。

  大火也燒到了陣法的最外圈。

  宛如曲終人散,頭顱不再哭喪,小孩子也停了好奇,他們一低頭,一齊看向顧扁舟。

  火從他們的眼眶裡竄出,有的是嘴巴,是身前五識最惡的一部分。

  顧扁舟言:「代罪之人,快些散了吧。」

  頭顱咯咯噠噠地晃動,沒有一個願走。

  唯獨是陣眼的小孩,三步一回頭般,向北宅移去。

  緋紅衣裳聽咯噠之聲,覺得頭疼,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沓泛黃的書卷,打開,手指移到一段話上。

  「你們有何想的,及笄年的姑娘都比你們決然,難不成要用僅剩的腦袋在說一說東家長西家短?」

  譁然。

  念起書卷里的話。

  「第三圈的屠夫,賣兒鬻女,殺了妻子,所以作祟不能,也無法吵鬧。第六圈的富貴公子,日日流連秦樓楚館,外室扎堆,遂除了五識。外二圈的婦人,最喜傳妯娌流言,好的傳成壞的,封了唇舌。還有最外頭剛死的北安春與薛譚,殺人放火,長自家血脈,皮肉是新鮮的,三魂七魄早歸了十八層地獄。」

  頓一下。

  顧扁舟正了聲音:「你們有的能說話,有的不能。你們的家世前生我倒背如流,而這海棠鎮裡還與你們有關的後輩子嗣我也了如指掌,於當朝言你們該如何,於我仙官言你們又該如何。一個兩個皆非良善,又恰好與北家有淵源。花越青殺你們,是一等一的背法罪孽,而你們……」

  話於此,北棠身上的屍臭味愈發遮擋不住。

  顧扁舟嘆息一氣:「而你們所作所為,哪一項不能處之極刑。」

  話盡。

  花越青捧腹大笑:「原來仙官大人不止要判我一狐之罪,連那些被我砍了頭,無緣無故死去之人也要定罪!」

  「你所殺之人皆與北宅有關,有的披罪本該入獄,有的是殺人幕後推手。」

  「所以,您是要招呼他們與我一塊兒走?」

  「不,」顧扁舟神色淡然,仿佛說的是夜晚吃食,而並非他人之罪孽,「他們本該如此,罷了。」

  言畢。

  那個越走越遠的小頭顱,已經到了北宅上空。

  俯瞰北宅。

  寂寥荒蕪。

  沒有生氣的大宅院,八年間從未有人踏足。

  枯黃的葉子鋪滿,雜草成堆地長在遊廊上,有舊紅綢緞在輕輕搖擺,掛在漿洗的竹架子。藤蔓攀岩,漫上的不是磚瓦,而是北棠少時就了結的一生。

  小頭顱晃了晃,悄落北宅大門。

  大門昔日的光輝早就不見了,哪有什麼富貴人間的東西。

  時日久了,百足的蟲也該僵的僵,死的死。

  隨著小頭顱,解君的赤火觸碰到黑瓦一瀉而下,就與東風一卷淒涼。

  火燃起來了。

  從屋脊開始,燃燒。

  那些個方才還在碎嘴的頭顱,被小頭顱牽引也去了北宅。

  他們沒有說話,紛紛閉上了嘴,被顧扁舟揭了老底,好似這才有了羞恥之心。

  花越青見狀,大呼:「怎的都走了,不過殺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就垂頭喪氣了?好生奇怪,你們有錯嗎,錯的是我呀!別被仙官大人給騙了!」

  「狐妖,」緋紅衣裳念訣,「戴罪之人,入我塔來。」

  「噫!」

  花越青抓耳撓腮,頗有微詞,「他們不入嗎!千辛萬苦,用北家的宅子當做束縛我的鎖鏈,這算個什麼勁啊!」

  已經開始胡言亂語。

  狐妖扔掉小銅鏡,他猛地抱住自己,做作地裝出害怕之姿:「鎮妖塔,那個終年不見光,還要每日見身側妖邪腐爛成肉泥的地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那是個什麼地方?!待久了心中都藏了怨念,洗也洗不掉,擦也擦不淨。穿再黑的衣裳都嫌遮不住血污,鎖鏈刺了腳掌,錮了手腕,都不敢提燈望來人……」

  「咦?大人呢?」

  花越青回頭見斐守歲。

  「啊,大人還沒走呢……有大人在,我等妖邪才有一線生機……」

  江千念擋在斐守歲與陸觀道前:「狐妖,你死到臨頭,說這樣詭話有何用!」

  「詭話?」

  花越青歪歪頭,狐貍尾巴拖於黃土,「姑娘家,我說的都是實打實的哩。不說謊,本狐雖是臭名昭著的狐貍精,但是狐貍精不愛說謊,不愛……」

  「你!」江千念。

  顧扁舟搖搖頭,不顧花越青,淡漠眼神停在北宅。

  此時頭顱已全部圍向宅門。

  因北宅屋檐而起的大火,漫開來了。

  漫山遍野的綠草漸黃時,北宅迎來了新生。

  眾人見大火寂寥,唯有解君不在乎火光,透過層疊過往,她看著女兒家。

  北棠捂著已經掉落的眼珠子,模糊血影里,見火光沖天的家。

  她愣愣地扭頭,大火燒得她臉面灼燙。

  一塊腐爛的肉,臨終竟還要被烤熟。

  女兒家笑了幾下,手撐地,用盡氣力站起。

  因失了陣法保護,她的肉身也就沒有靈力源泉。

  阿紫客棧後院的花枯成冬天,懸棺空空,蘭家婆子死在尋她的路上,而她也一同糜成血水。

  替了花越青,成了鎮妖塔的泥。

  趁著無人在意,她頭也不回地衝進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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