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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曇花

2024-09-15 02:36:34 作者: 顧三銘

  第82章 曇花

  男子一身北國雪袍,玄衣鐵甲,右手臂膀上縛黑色布帶,在冬日冷風中吹拂。

  他眼裡好似沒有將陸觀道容下,冷然如冰,淡泊語氣:「眼下會幻術的只有狐妖。」

  手指指向被江千念砍到節節敗退的花越青。

  「而你我,對於幻術……」雪狼未將話說盡,他眼前的半大小子,竟就學著斐守歲掐訣幻咒。

  

  雪狼輕佻眉目:「樹妖教你的?」

  陸觀道搖頭。

  「自學成才?」

  陸觀道卻不回話了,他專心模仿著斐守歲的手勢,一遍一遍地想要再開幻境。

  須臾。

  且聽北宅外的刀劍無眼之聲。

  金烏照亮萬物,黑夜無處遁形。

  女兒家的那把佩劍熠熠生輝,銅鈴被她順手掛在劍柄處,時不時傳出撞擊聲,誘得雪狼注意著兩人動靜。

  而另一邊,北棠背著虛弱的江意,朝雪狼走來。

  雪狼蔑然:「擬面之術。」

  「擬面……」江意仰首,笑道,「狼妖大人能否解了我身上這可惡的術法。」

  「報酬。」

  「賤命一條,瞭然於世。」

  北棠將江意扶到樹下,靠著樹根,江意咳嗽不止,「咳咳咳……看來我要用這副面貌去死了。」

  「姑娘……」

  北棠用手捂住江意唇瓣,她愁容滿面,自愧般回首,全跪在地上,向著雪狼磕了三個響頭。

  雪狼本是不把視線放在她們身上,卻見著了北棠如此行事,心中不悅。

  「跪天跪地跪父母,何須跪我。」

  北棠抿唇:「古有三閭大夫葬於汨羅江,身軀險些被魚嘴吞噬,卻不見落日墜在水裡,風激雲清,大人可知為何?」

  「說來聽聽。」

  「便是百姓投米落棗,免於一難。」

  「哦?你是拿屈大夫的名號壓我,還是把此女子比作了大夫?」

  北棠渾身一顫,身子都快抖成了篩子:「不,我、我並非此意。」

  「方才的伶牙俐齒被我一唬就散了,還不如不開口。」雪狼全然不顧兩人死活,他自也沒有義務去救人。

  看著陸觀道反覆多次嘗試斐守歲的術法,卻一次次失敗。

  雪狼倒是對斐守歲與陸觀道有了興趣,他一邊用妖力治療謝義山,一邊走到他們身邊,觀其手勢,陸觀道全無章法的掐訣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小孩,要是你能入的了樹妖幻境,我便救下那女子,如何?」

  陸觀道募地擡眸:「好,我努力!」

  「呵,」

  雪狼笑了聲,「我只說救下一個,至於是哪個,生殺大權在你手上。不過救與不救,也要看你能不能學得了幻術。」

  陸觀道坦然:「要救,值得救的。」

  雪狼轉身,看著早該死的北棠依偎在江意身側。

  兩人相近的面容,有著不同的神思。

  「那你與我說說什麼是值得,」雪狼長袍一揮,隨意盤腿坐於北宅前,他饒有興趣地問,「我觀兩位女子皆非善茬,你心中的秤砣要如何度量。」

  陸觀道被這話術問的噎了話頭,他開不了口,思索不了問題,便把目光垂落在金烏之下,斐守歲微微顫動的眼睫里。

  許久未聽到陸觀道回話,雪狼也倦了等候,他瞥一眼謝義山,又去觀察北江兩人。

  狼金色的眼睛掠過眾人,像是在打量獵物般輕鬆。

  姑娘家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開口言:「我便是不值得之人……」

  呼出一口熱氣,北棠迷離著眼,趁江意沒有設防,伸手一下子掐住江意虎口處的穴位。

  低聲在她耳邊念了句「抱歉」。

  瞬息,江意失了意識,愕然昏睡。

  雪狼哼一聲:「倒也算個法子。」

  「不,」

  北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一手扶著海棠樹幹,一手捂住漸漸發紫的脖頸,「無論如何,請大人救下該救之人,而我從地府里出來一遭,已是鴻運當頭,何須再茍活於世。」

  「我說過,救與不救,不在我身。」

  言畢。

  雪狼身後的陸觀道忽然掐訣一念,斐守歲的畫筆受到召喚慢慢騰空在他面前。

  這是純淨的靈力,沒有叨擾過世俗,也從未點墨暈染,就這般展現在雪狼身後。似慈母第一次擁抱蠢兒,用她溫吞的手拂過雪狼與北棠的身軀。

  「啊……」

  北棠被幻術拉入,呆呆地看向陸觀道,眼淚一股腦地從她的眼眶裡奪出,「娘親,我不是不會念書,我會的,你看看我呀,我在念,我正在念呢……」

  雪狼深吸一氣,脫離陸觀道的控制,反手猛地一拉北棠。

  「喂!」

  女兒家仍舊痴傻地說:「念的是《論語》,念的是《孟子》。娘親,我不愛《女誡》,我不愛那些繁文縟節……」

  「嘖。」

  雪狼心煩意亂,轉念朝陸觀道,「你不分青紅皂白,是想把我等也一併拉入幻境中嗎?」

  語盡。

  幻術還是未解,斐守歲的畫筆源源不斷滴下墨水。

  污黑的墨流淌在四周,似幽徑曲水,竟還有汩汩之聲。

  雪狼見喚人無用,乾脆拉著喃喃自語的北棠走到謝義山身側。

  謝家伯茶慘白面貌,不過氣息漸穩,便也不見黑白無常。

  觀伯茶稍有好轉,雪狼略去一瞬,猛地踢向伯茶的胳膊。

  這一踢,正中手肘,連皮帶肉撞出淤血。

  謝義山痛得吱哇亂叫,一氣坐起來,他蓬頭垢面,愣愣地看著眼前陌生男子。

  雪狼也不解釋,用力拉過北棠。

  推了一把。

  女兒家沒了思索,跌跌撞撞地倒在謝義山懷中。

  謝義山嚇了一跳,他並非被什麼香艷的畫面拉回塵世,他是觸到了一個完全冰涼的人兒,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又是驚慌又是不敢相信,他扶住被困幻術的女兒家:「活人,還是……」

  還是死人。

  「活死人,」

  雪狼言,「被困在那小娃娃的幻術之中,怕時間久了不能掙脫溺死在裡面,你想辦法救她出來。」

  「哈?」

  謝義山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他又不識得雪狼,「你是何人?」

  「我?」雪狼虛眯金色瞳仁,「那你該問問江幸。」

  「江幸?!」

  謝義山忽然記起江千念,他掙扎著要去尋,卻被北棠如木頭般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北棠僵著身子一側,露出一張從脖頸處開始變紫的臉頰。

  臉頰散發著濃濃的屍臭。

  是離了冰棺快速腐爛的皮囊。

  謝義山未見過這樣的活人,他第一時間伸手嘆其鼻息。

  沒有一呼一吸。

  「這、這……」

  「我方才就說了,她是活死人。」雪狼不耐煩,也沒動身拉謝義山。

  謝義山還沉浸在「活死人」一詞的震撼里,他倒也不是沒見過詐屍的,就是詐成這般面貌,他是第一回見。

  遠處刀劍廝打之聲在慢慢停歇,且聽花越青大笑。

  「女娃娃,你能與我不相上下,我佩服。可說到底,你還是凡人之軀,未登南天門,不成神佛仙子,總有一刻體力耗盡,被我斬於馬下,你還想著要與我對抗嗎!」

  江幸咬牙一旋劍身,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她大聲回:「有我活著的一天,便是血流成河身首異處也要攔下你,不然我的身軀長夜不腐,被虎豹蠶食尚不足惜!」

  「哈哈哈,好一個身首異處!」

  花越青長刀側轉,以一種江千念從未見過的招式輕鬆化力。

  隨後,見他斬草刺土,從一旁狠狠襲向江千念腰肢。

  所幸,江千念反應靈敏,立馬跳身躲開,但被削去一半長發。

  墨發落於泥地,混跡雜草之間。

  女兒家撩開額前:「不過爾爾。」

  「嘁。」

  江千念應對自如。

  謝義山看了卻驚心動魄,但他起不了身,他就算沒有被北棠壓著,也無法動用他那已經裂骨的雙腿。

  謝義山察覺雙腿異常,眉目肅然,拱手於雪狼:「雖不知尊駕,但勞請尊駕告知我如何破除幻術。」

  「用你身上符紙,」

  雪狼笑看江千念一招一式,心情頗好,「至於用法,不需我一個妖族來言說吧。」

  「是……」

  謝義山自然察覺雪狼身份,他吃力推開北棠。

  女兒家身上的紫色漫得很誇張,就在剛剛又是一個指節的距離。

  拿出衣襟里的符紙,謝義山還未撚指念咒,身後的幻術已悄悄地摸上了他的脊背。

  那幻術的慈悲是謝義山從未見過的,他從小沒了娘親,只在夢裡頭偶遇有著千萬人臉面的女人。

  女人何不慈祥悲憫,總會攬伯茶入懷,輕聲問他明日吃食。但夢裡的謝家伯茶一直知道,娘親是假的,所有他幻夢裡頭的愛,都是自己給自己布設的一場大夢。

  謝義山拿著符紙的手停滯。

  雪狼嘆氣,正要說話震懾幻術,卻見謝義山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巴掌聲巨響,險些連刀劍聲里的江千念都要察覺。

  雪狼抱胸笑說:「我的族群女子多數霸道,此幻術的柔情與我祖母相比實在差別太多,我便沒有浸入,你這又是何必?」

  「我……」

  謝義山攤開符紙,被幻術控制還是有些讓他反應不及,他緩緩道,「假的就是假的。」

  亮光現在他的兩指,他堅定了眼神,念咒燃起符紙。

  符紙被靈力驅使,燃燒時有白煙上升,驅散了昏黑的墨。

  雙目無神的女兒家漸漸有了知覺,但她僵硬屍斑的身體,叫她無法起身。

  謝義山垂眼:「倒是活下來了。」

  雪狼還在欣賞江千念與花越青的刀劍摩擦,沒有回話。

  謝義山又道:「為何救我……」

  「救你可非我本意。」

  雪狼正對朝陽,他眼前的江千念揮劍大吼,血脈裡頭狼的妖力在呼應他動手。

  手掌慢慢向下移動,摸到被隱藏的利刃。

  但好巧不巧,陸觀道的幻術變成了人形,搶先一步抓住雪狼的手腕。

  人形是小孩模樣,純白無瑕,憑空出現。

  雪狼並不意外,他低頭淡然:「有這力氣,不去尋樹妖?」

  人形歪歪頭,他說話卡頓,像是咬了好久的字句,才開的口:「救人……救……救人……」

  「……君子一言。」

  人形聽了,很開心地在原地蹦了兩下,飛也般跑到謝義山身旁。

  謝義山愣愣地見著人形,不知所措。

  可那人兒俯身抱住了他,那宛如母親懷抱,是撬動人心最底層的溫柔,就連沒有皺紋的手掌,都像在刻畫謝義山心中最渴望的愛。

  謝義山鼻子深吸,不敢推開人形。

  「小娃娃,我知是你,快些走吧……」

  人形不慌不忙地蹭了蹭謝義山的臉頰:「你……安、安好。」

  「嗯,安好。」

  有了回答,人形這才起身,點點頭,還順便拉起僵在地上的北棠。

  小手握住北棠有些腐爛的手掌,毫不猶豫。手指沾上了屍軀嘔出的血水,腥臭立馬把北棠帶出幻境。

  北棠一雙桃花眼含著淚珠,欲言又止。

  人形卻未搭理手上的污糟,朝女兒家笑笑。

  笑如曇花。

  鬆開手小跑幾步,見人形跌了一跤,傾在地上,散成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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