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佛門
2024-09-15 02:36:33
作者: 顧三銘
第81章 佛門
言畢。
花越青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襲向北棠。
長刀泠泠,江千念受傷未著反應,是江意轉身擋了花越青一刀。
為此。
長刀砍中了江意肩膀,女兒家吃痛悶哼,睜眼時還是挑釁:「惱羞成怒就砍人,狐妖你可真真是個正人君子,行的光明磊落!」
說著,她擡手握住開刃處,刀刃無眼,嵌入她的掌心。
「活了千年,怕是只長了年歲,不長腦子。」
「你!」
花越青無力反駁,他呵斥一句,「我養你與你阿姊二十有餘,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養?哼……」江意的手死死卡住長刀,「不是你滅我家門,毀我安康人生?」
「你又是何處聽來的流言蜚語,說我……」狐妖愣了一瞬,「我猜到了。」
斐守歲在旁,捏緊了陸觀道的手。
花越青冷笑,他長長指甲幻出赤紅火光,是第一回在眾人面前用了妖力。
見他右手奮力拔出沒在女兒家肩頭的刀。長刀有了妖力加持,猛地砍斷江意的手掌。
血淋淋的手掌斷在女兒家面前。
江意失去痛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滋出血,沒了四根手指。
「這就是你與我對抗的下場,」
花越青冷然,念咒一句,妖力輸入長刀之中,「本是不想至此干戈,畢竟一用妖力,天上的真君菩薩就能感知到我。可是不用不行了,不用你們一個兩個逼我到了絕境,不用我還怎麼帶北棠回家?上半夜只是我與你們做個遊戲,現在,美夢該醒了。」
話落。
痛意刺穿江意,她大叫一聲,撲在地上,狼狽地尋找手指。
一把黃土黏合斷指。
江千念想拉起江意,卻被她打開手。
「不……」
江意肩頹手爛,推開江千念的雙腿,「早是該死的,我若沒有赴死之心,也不會救北棠娘子出懸棺,還要背著她過來……」
「你……」
江千念只得手執長劍,轉身怒對花越青,「對著個凡人動手,算什麼道義!?」
「道義?」花越青大笑,「你對我說道義?」
江千念一揮長劍,將兩人護在身後。
長劍對著花越青的鼻樑,發出紫色微光。
「你對我刀刃相向,只是送死罷了!」
花越青後退數步,白色狐貍尾巴拖著他坐在上頭,他笑道,「給你一刻鐘的考量時間,將北棠與江意送到我面前,我就放過你,不然……」
狐妖做出殺人的手勢。
「不然不光是你,我會攔下雪狼,讓謝義山也一命嗚呼!」
一提到謝義山,江千念渾身起了層毛。
她立馬轉頭尋雪狼。
明明過了這麼久,雪狼該帶著謝義山離開,但是眼下雪狼還站在原地,凝望著北宅面前的一切。
「為何?」
「你不妨猜猜雪狼不走的原因。」花越青譏笑道。
「大人為何不帶他走?」江千念沒了底氣,一下子軟了身軀,提不動劍,連語氣都在顫抖,「大人不是說好了,願承我心意,怎得大人是忘記了?」
雪狼不言。
「大人……」
「哈哈哈哈!小女娃,我教你一個道理吧,」花越青摸著自己的皮毛,「除妖人可千萬不要與妖怪做交易,更何況還是未來的一族首領。」
「是嗎……」
江千念咽了咽,微抖的手抓住劍柄,她轉身深深嘆出一氣,「他不會撒謊,或是伯茶傷勢太重走不了罷了。」
「自欺欺人。」
「不!」江千念踉蹌一步,「我不信,我都入了妖譜,都不成人樣了,怎麼會……怎麼會……」
斐守歲愈發看著不對勁,他幻出妖身灰白的瞳,看著江千念身側一圈赤紅妖氣。
原是狐妖幻術。
而那雪狼早就背著謝義山走到了斐守歲身邊,正在療傷。
老妖怪餘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伯茶,他抽出腰間紙扇,心裡頭嘆一句送佛送到西。
「江幸,解幻!」
女兒家被人喚了姓名,她猛地擡頭,見到紙扇捲起颶風,打了個她一個措手不及。
風衝過女兒家的身軀,撞開她的墨發,占據北宅,捲走妖氣,嘩啦啦地將梧桐葉海棠花瓣吹鼓。
金烏亮白的光給風披了一襲長袍。風中有些許墨水,正一滴一滴憐憫似的,解開花越青的布陣。
花越青「嘖」了聲,舉起長刀就朝著江千念一砍。
誰知女兒家不如他所願,眼中昏黑的氣消失不見,轉頭是一雙明目,炯炯有神。
「花越青!」
劍身一挑長刀,琉璃花的紫光加快了江千念執劍的速度。
那枚淡紫色珠子,隨著江千念的揮動,愈發地有了生氣般溢出香氣。
此香不似海棠鎮中的異香,是幽幽然,不細聞無法輕易察覺。
女兒家浸在香中,如削骨剔肉,一招一招接下花越青的招式。
花越青連連後退,被迫點長刀在路邊。
看狐妖倒掛身姿將長刀扎入大地,尾巴一緊,一隻腳落在刀柄上,又用了環兒的臉,自顧自地摸著臉頰。
「果真打不過這種法器,」花越青眯眼,「畢竟是活剝了妖的骨血製成,我怎得打得過。」
「什麼?」
江千念動作一緩。
斐守歲記起女兒家在阿紫客棧說過的話,他實在是擔心後輩,又開了口:「江幸,狐貍精的話不可信!」
江千念恍然醒悟,從花越青的話語中掙脫,她笑道:「狐貍精,擅擬面,擅幻術,蠱惑人心,食人精氣。」
「嗯哼,你不信我,信一個與我一樣的妖?」花越青不屑。
「不,我信的是救我者,而非傷我者!」
江千念怒音,沖向花越青。
她這一吼,吼得還在昏迷的謝義山倏地睜開眼。
謝家伯茶血紅的視線里,看到一匹黑漆漆的雪狼,他再次昏了過去,口中還碎碎念:「完蛋咯,陰曹地府里還有這勞什子玩意……」
「……」雪狼無語。
斐守歲便害怕江幸再入幻境,敵不得花越青,他秉去一識,念動佛法:「我心純然,祈一佛道,化為我身,捉妖降魔。」
言畢。
先前化為青煙的白骨在花越青身上重新聚攏,生皮長肉,成了一個小小的阿彌陀佛。
小和尚沒有面目,沒有手指,卻在手腕處生出一個敲打木魚的犍稚。
那小和尚趁著花越青無法注意他,一轉身子,將花越青的脖頸當成了木魚,湊上前輕輕一敲。
敲打出一個黑乎乎的窟窿。
窟窿黢黑,裡頭全是被花越青殺死的可憐人。
可憐人擠在一塊兒,能見著的只有頭顱。他們眼眶沒有眼珠,口腔失了軟舌,仰首衝著窟窿帶來的唯一光亮,哭喪吶喊。
花越青立馬用妖力撞開江千念的長劍,伸手要捂,小和尚又是一敲。
小和尚的聲音近在咫尺,說的是:「南無阿彌陀佛。」
狐妖一聽此言,也不大笑了,痴痴地望向斐守歲。
「大人,這是為的我,皈依佛門了?」
斐守歲不回話。
老妖怪知道狐妖的蠱惑人心,最好的抵禦辦法就是不回答,當作沒有這隻妖。
花越青卻不死心,赤紅色妖氣漫向斐守歲:「大人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何我說大人在鎮妖塔,為何大人身邊有個痴心跟隨的妖,為何大人的眉心痣有時血紅,又有時淡得見不著呢……大人,我知道你能聽著我說的話……大人……」
「大人當真以為自己是生在死人窟的一棵古槐?大人當真覺得生時的紫雷是個擺件?」
斐守歲瞳孔縮小。
雪狼在旁擡眼,悶聲道:「樹妖。」
「唔?」
陸觀道拉住斐守歲的手晃了晃,「大尾巴狼叫你。」
斐守歲驀然回了心神,他看向雪狼,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便抽出畫筆向花越青處點去一滴墨水。
墨水化開妖氣,正正好落在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得令,又朝著花越青一敲。
此敲非彼敲,這一敲鏗鏘有力,力道大得讓花越青無法控制身軀,朝著樹樁上沖。
不過力氣愈大,對斐守歲的反噬也就愈嚴重。
老妖怪有些站不穩,險些要摔倒,是身邊的陸觀道扶住了他。
「怎麼了?」
「無妨,頭暈罷了。」
話了。
斐守歲撚指:「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十八羅漢,煩請、咳咳咳……煩請……」
還沒念完,老妖怪就咳出一口鮮血,他的嘴巴失了聲。雙目黑漆漆的,也看不見任何,就連陸觀道的魂魄他都見不著摸不到。耳朵漸漸淡出江千念與花越青的打鬥之聲。
隨之。
便見著花越青肩膀上的小和尚說完最後一句「阿彌陀佛」,散如白煙。
沒了束縛,花越青仰天長笑,揮舞刀刃砍向江千念。
「哈哈哈哈!這就是為妖念佛法的報應啊!報應啊!!」
此話是斐守歲最後聽到的聲音,他的五識完完全全被佛法借了去。腦海中的濃黑也不見蹤影,迎面是死人窟的一場大火。
他最不喜歡回憶的地方。
看屍首橫七豎八地躺在河流中,河水早早地沒了純淨,上頭漂浮一層屍油。屍山屍海惡臭之氣湧入斐守歲的鼻腔。
一個又一個成了怨鬼、成了妖孽的屍軀站起來,模糊腐爛的臉頰,與斐守歲笑。
也不知為何要笑,笑的又是什麼,還笑得這般難以入眼。
斐守歲閉目塞聽。
卻無法阻擋死人窟的一切。
大火從屍骸的另一端燃燒起來,點燃屍油,點燃了連接死人窟內外的河渠。
斐守歲困在初生時的恐懼,被迫陷入了幻境。
耳邊是稭稈燃燒,炙烤皮肉的響聲。
火光撩撥著斐守歲,斐守歲空洞著眼神,一腳踏入了河流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幻境外頭。
斐守歲已經傾倒在陸觀道身上,沒有任何知覺。
陸觀道起初以為斐守歲只是累了,想歇一會,就順著斐守歲的動作,把他枕在自己膝上。
誰料雪狼開口言:「樹妖用了佛法,怕是危險了。」
「嗯?」
耳邊的打鬥聲轟炸著陸觀道的心,他搖頭,「不會的。」
雪狼斜視斐守歲:「你不信我,就讓他死了去。」
「胡說!」
「我是看他護了江幸才開的口,他的死活我不在意。」
「……」
此話言,陸觀道才去探斐守歲的呼吸。
急促的呼吸之間,斐守歲的鼻息像是快要抓不住稀薄的空氣,在用盡力氣尋找生。
陸觀道傻了眼,他的腦子裡從來沒有裝過這樣的故事,他的陸姨也不過消失在倒塌的屋檐下,再也尋不著。
他愣愣地問:「大尾巴狼,我該怎麼辦,救救……救救他?」
「你?」
「那你要救他嗎?」
「江幸與我的約定里可沒有這個麻煩。」
「那誰去救?」陸觀道握住斐守歲的手,那手有些冰涼,「我去救嗎。」
「你不會幻術。」
雪狼站起身,抖擻下狼毛,一陣黑旋風,風中的狼消失不見。
頃刻,裡頭走出來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