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捉鼈
2024-09-15 02:36:16
作者: 顧三銘
第66章 捉鼈
王大肚子得令,悻悻然拱手,轉身立馬指揮官兵,圍住北棠的宅院。
斐守歲在旁未等他開口,顧扁舟已然回答。
「斐兄放心,有我在不會傷及無辜。」
老妖怪哼一聲:「客棧那會倒是沒看出顧大人的來頭。」
那時的顧扁舟滿身江湖之氣,與面前的官服聖旨手完全搭不上邊,笑一句人靠衣裝。
顧扁舟未將斐守歲的刺耳話當真,他背手彎腰對著陸觀道笑道:「小娃娃,不知適才那些個粗人有沒有嚇到你。」
小孩子縮在斐守歲身後,還順手拉了把阿珍。
「還是和以前一副德行……」此句聲音很輕,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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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觀道努努嘴:「他,好兇的。」
「你說他啊,武將出身,受過北侍郎的恩惠,所以對薛宅的人另眼相待。」
「薛宅與八年前北家抄家一事有關?」
「斐兄像是早早知道了,」顧扁舟踱步上前,他轉頭在風裡似笑非笑,「何止是有關,薛家可是幕後的罪魁禍首之一。」
斐守歲看了眼還愣著的阿珍。
「此事大人還是去朝堂上說吧,我等草民不便言聽。」
「是你不便聽,還是你要護著身後的姑娘?」
斐守歲不語,看著笑意不達眼底的顧扁舟。
「大人……」
話未出口,那個王武將大刀闊斧地在遊廊之下吼道:「來人!帶著宅前捉到的小廝丫鬟,把守這院子的前後出處,哪怕是狗洞也給得我站個人看著,要是有人想借著慌亂逃跑,打昏了壓去柴房!尤其是薛家老太太,叫北安春的那位,得給我全須全尾的抓住了!」
「是!」
北安春?
斐徑緣從未知道薛老夫人姓北。
詫異間,看到顧扁舟似是一副早已料定的表情。
「顧兄能否與我講講這薛家老太太。」
注意著阿珍。
顧扁舟輕笑:「今晚的地牢,我可放斐兄與謝兄前去。」
這是叫斐守歲自己探個明白。
起初斐守歲是想過薛老夫人為何對北棠這麼好,還以為那假北棠是薛老夫人安排的。但眼下聽其真名喚為北,便是推翻了斐守歲的假想。
老妖怪心裡頭思索著萬千種可能。
既如此,他定要探一探地牢。反正為千年的妖,普通人無法奈何他,要是在拉上謝義山與江千念兩位翹楚,當朝皇宮也是闖得了的。幫了這麼久的忙,觀謝義山的性子是俠肝義膽,拔刀相助。江千念雖看著穩重,但也不過二十,心性上仍是冒火。
拿定主意,斐守歲自然地牽起陸觀道的手,走至顧扁舟身邊。
「顧兄這招是請君入甕?」
「非也,非也,」顧扁舟手束著腰帶,「乃是一招天下大白,不過勞煩斐兄先替我會一會瓮中的鼈。」
捉鼈……
老妖怪也跟著打起啞謎:「要是那鼈與我同黨,顧兄可有法子對付?」
「我知斐兄為人,不怕『同黨』二字。」
「不過見了三回面,就知我的為人?」
顧扁舟回首,虛眯著眼:「斐兄,你我是前世的舊友,不過你忘了而已。」
看著顧扁舟一雙狐貍眼,上挑的眼尾看著輕浮,卻深不可測。
斐守歲是不信什麼前世今生,就算是有,那也是孽緣。
未曾想他不急,反倒陸觀道抓住了他。
「不許走!」小孩子重重地晃了晃斐守歲的手掌,「你不是他舊友,我才是!」
「哈哈哈!」
顧扁舟仰頭背手,笑嘆,「天涼,好個秋啊……」
斐守歲默然,方才靠近,他就已經用妖身的瞳探了顧扁舟的虛實。並非妖邪,不過卻看不清真正的身份。王武將又稱其為「西山大人」,總覺著此名在何處見過。
老妖怪自從入了海棠鎮總會忘些什麼,之前的阿紫,又如現在的西山……
望一眼秋風裡的院落,北棠屋子嘈雜之聲愈烈。
斐守歲只得施法傳音給謝江兩人:「謝兄,江姑娘,薛府被抄家了。」
停了很久,回答的是江千念。
「什麼?!」帶著慌亂。
「官府的人馬上要來北棠娘子屋裡,你與謝伯茶注意些,帶兵來的是顧扁舟,乃之前客棧遇到的江湖人。」
江千念久久沒有回應。
看著顧扁舟背手朝正房走去,斐守歲不得不跟隨其後。
拉著阿珍一同。
官兵層層圍繞,見顧扁舟而來紛紛退讓開,屋外眾人沒有吵鬧的聲音,周圍靜到能聽清腳踩落葉。
都走到了門口,江幸才傳音。
「斐兄,屋內的情況複雜,我一時間說不清,實在是猜不透花越青想要的是什麼……」
斐守歲垂眸,拉著小孩子的手:「無妨,今日自會見分曉。」
便見顧扁舟推開了外屋的門。
木門沉重,咯吱輕響,透過灰濛濛的光亮,瞥見北棠外屋的桌上放了一堆法壇之物,老君像與書簡書籍累在一邊。
斐守歲看到三四卷書,心中恍惚一下。
西山……
西山大人……亦或者是西山居士?
前些日子在阿紫客棧時,斐守歲曾翻過一本冊子,編撰者正名西山。世間哪有這麼多湊巧的好事,而那冊子又是幾千年前羽化登仙的道士所寫。
看著顧扁舟背手踏入屋內。
前世……千年……
白光灑在外屋的地上。
斐守歲垂眸也跟著走進屋內。
裡屋閉門,混著秋風,竊聽有小丫鬟咬耳。
顧扁舟執手停了官差靠近的動作。
且聽:
「居然有這種事情,真是前所未聞!說出去我都怕丟了臉面體統!」
「做主子的不檢點,我們也就跟著受人白眼。唉!就說為什麼這幾日阮姑娘三番五次地找上門來。」
「可不是嘛,每每都提著糕點籃子來看少夫人,看到是看了,也不知看完又去了哪裡。阮二姑娘虧是張厚臉皮,竟就說出來了,說完眼巴巴地撞在柱子上,這又是何必。」
撞柱?
「這血濺的,又說那番話,也就只有道爺和他身邊的書童願意搭理。我看啊,再不叫大夫,阮二姑娘是活不成了。你瞅瞅老夫人的臉色,我進宅門這麼多年,頭一回見。」
「噫,別說是宅門,這種事撂在外頭也是少有的,哪有自己說自己與有婦之夫通姦的姑娘!怪道我昨日出去採買,聽西市的王阿婆說出那番話。」
「說什麼?」
「說阮家是要大禍臨頭,血債血償!」
竊竊私語。
顧扁舟笑著看一眼斐守歲身後的阿珍,他擡手拍了兩下,屋內頓時安靜。
聽薛老夫人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全府上下的老婆子小丫鬟都在這屋裡了,門外站著的又是何許人?」
「想是有貪玩偷懶的,老夫人不必理會,」是月星,「不知老夫人……這阮家姑娘如何是好?」
「她?哼!」
斐守歲妖身的瞳見屋子紅柱邊,躺的還真是阮二姑娘。至於她額頭流血,面容慘白,身邊給她把脈的謝義山一臉苦色。
「道長,這妮子死有餘辜,你不必看了!」
謝家伯茶翻了翻阮沁夕的眼皮,嘆道:「要是方才勸著些,許是有救的。」
「有救?這妮子偷人,我還會去救她?」北安春憤著眼睛,掖一下衣袖,「不過是個庶女,我就算讓她回去,她也會被阮家的家法活活打死!好人家的姑娘失了貞潔,嫁不出去不必說,她又是不得寵的小妾所生,死在我家媳婦這兒,還算髒了地面。」
話了,謝義山深吸一口氣:「老夫人豈能無憑無據聽她一人之言。再說人命關天,按當朝律法,就算貧道遠在江湖也知要先救人。若是阮姑娘受人脅迫,豈不是冤了?」
雖然謝義山從斐守歲口中早知阮姑娘所作,但他說的卻又是實實在在的話。這般平白無故死在他人院中,真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難瞞過眾目。
餘光略過白牆的血痕,伯茶不動聲色地背手掐訣,撫去阮沁夕的一絲怨念,只盼昨夜見到的黑白鬼使能晚些來。
薛老夫人坐在硬榻邊,嗤之以鼻:「道長請放寬心,她能膽大包天在我面前說出這番話,自是考量到了結果。我薛家有的是辦法處置。阮家欠薛家的可不止一條女子性命。」
扮作老道士的謝義山實在是摸不清薛阮兩家何意,他的首要是花越青,妯娌間藏著的腌臢他有些分身乏術。
見伯茶起身:「阮姑娘歇氣了。」
譁然。
「少夫人,你大病初癒見不得血光,」轉身,是層層白紗下的人影,伯茶朝北安春言,「老夫人,還是快將阮姑娘送去……」
「送去衙門,交給官差。」
顧扁舟猛地推開門,接口一句。
差字煞尾,像是醒木拍桌。身後跟著的王武將知其令,帶領著盔甲的官差如魚貫入,兵刃出鞘,將惶惶不安的老婆子和小丫鬟團團圍困。
正坐的薛老夫人瞪大了眼,攥著帕子怒道:「你是什麼人,這可是薛府!我薛府後宅,爾等粗人!爾等……」
看到顧扁舟手中的聖旨,自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北安春顫著要去扶榻上的人兒。
顧扁舟開口道:「榻上女子身患重病,聖上體恤不必下跪。」
於是,顧扁舟上前三步,站於屋子中央,他笑盈盈地打開手中捲軸。前頭是不緊不慢地念了幾詞,後來就不開口了,死死盯著不下跪的老太太。
薛老婦人眼睛也不眨,伸長脖頸像是一隻千年的老王八。
月星在旁拉了拉她的衣袖:「老夫人,老夫人,是聖旨。」
「聖旨……」
顧扁舟微微頷首。
「敢問大人,這聖旨,這聖上,莫不是莫不是我遠在京城的表哥犯了事?」北安春丟下手帕,踉蹌著站起身,「我表哥官至尚書,娶得又是公主殿下,怎麼會,怎麼會……」
倏地,她的瞳孔縮了縮:「是八年前的事情……」
「哼,」顧扁舟悶哼一聲,「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