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齊心協力
2024-09-17 09:14:05
作者: 姒錦
第584章 齊心協力
眾臣大驚。
兩位老臣更是直接跪了下來。
「陛下,三思啊……」
「齊人約戰,必不懷好意。陛下當以龍體為要,不必爭一時長短。」
「眾卿言之有理。」裴獗雙眸平靜地環視眾人,「但朕是拿不動刀,還是打不來仗了,難道怕他不成?」
眾臣賠笑了幾聲。
皇帝本是行伍出身,當然不怕上戰場,可蕭呈此番約戰,難免讓人懷疑有什麼不軌之心。
敖政揖拜道:「請陛下明鑑,臣等絕無此意,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乃九五之尊,安危關乎社稷,怎可輕易涉險?」
裴獗抬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朕意已決。傳令下去,朕將親率大軍,前往丹郡,與齊軍決一死戰。」
-
馮蘊聽到消息的時候,人在花溪。
匆匆忙忙乘了馬車回宮,見到裴獗請了安,便盯著他直瞪瞪地看。
裴獗皺眉,「怎麼?不認識我了?」
馮蘊走得近些,屈膝一禮。
裴獗剛要彎腰將她扶起,不料她竟順勢攀上來,捧住他的臉,仔細瞧了瞧,冷不丁便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英雄。」
裴獗:「……」
他眯眼看著妻子,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反話。
「乘人之危的小人,就得狠狠地打。」馮蘊看了他一眼,對他親自領兵的行為,出乎意料地支持,「夫君去打小人,我支持你。弄死他!往死里捶。」
這些話說得十分鄉野。
內侍和宮人,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裴獗咳了咳,「皇后……」
他朝僕從擺了擺手,牽著馮蘊的手繞過屏風入內,等左右沒有旁人,這才低低一笑,撩眼看她道:「以為你會像那些朝臣一樣,阻止我。」
「阻止什麼?」馮蘊抬了抬下巴,「蕭三敢御駕親征,我們為何不敢應戰?哼,這人報復心重,當年第一次親征,就敗得灰頭土臉,心裡定是不忿。這一仗,早晚而已。」
裴獗:「朝臣疑心,他約我親征,另有所圖。」
馮蘊撇了撇嘴,懶聲一笑。
「苦心經營這麼多年,不親自跟你打一場,他就算贏了,也賺不回臉面呀。」
裴獗冷眼看過去,「他贏不了。」
馮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男人的勝負心還是要維護的。
「那是自然。這種乘人之危,撕毀盟約的小人,無恥無義,怎麼可能贏得了夫君?我只是說他的心思,可能稍有遺憾,一直等著這一戰。」
裴獗遲疑一下。
「兵以詐立,詭道制勝。戰場上的事,不好以小人相稱。」
馮蘊沒想到裴獗會幫蕭呈說話,深深看他一眼。
「陛下何時動身?」
裴獗道:「明日南郊點兵。」
馮蘊眉頭蹙了起來,「可用我隨行?」
裴獗執起她的手,搖了搖頭,「蘊娘替我戍守新京便好。」
大雍有三京。
中京、西京,新京。
安渡是世人所稱的新京,也是馮蘊的大本營。
守住安渡,便是守住了大雍軍的糧倉,守住了根本。
-
當天夜裡,裴獗在乾元殿召眾臣議事。
裴獗就防務和政務做了安排,次日天不亮,南郊點兵,馳援溫行溯。
戰爭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震撼了所有大雍百姓。
和平的日子過久了,誰也不想打仗。
從皇帝御駕親征的第一天,安渡城裡的茶樓酒肆里便熱鬧起來,幾乎每日裡都在討論最新的戰報軍情。
幾個城門出入口,也有民間自發的募征點,捐錢捐糧,支持大雍軍。
因為這次是齊國單方面撕毀盟約,又一次點燃戰火,百姓的矛頭毫無爭議地指向齊軍,也空前的團結……
這種自發募集的事情,數十年來,聞所未聞。
馮蘊得到消息,前去察看。
通往花溪的安渡城南門,黑壓壓的人群至少排了有二里地,一眼望不到頭。
人群里有不少熟悉的花溪人,馮蘊剛一出現,就有人大聲喊叫起來。
「是娘娘!」
「皇后娘娘!」
「娘娘親自來了。」
人群沸騰起來。
馮蘊看著那一隻只揚起來的手,腳下放置的米糧、手裡拎的雞蛋,還有攥在掌心裡的錢袋。丈夫領著妻子,母親抱著孩子,一個個爭先恐後找管事登記的樣子,鼻子莫名有些發酸。
戰爭伊始,各郡縣就開始了動員官兵,做戰爭準備,尤其與南齊交界的地方郡縣,除了兵屯隊伍,也有民間自發組織的巡遊人員。
安渡郡算不得兩國的交界,但二三百里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百姓或許不明白太多的大道理,但都有一個共識——
好日子來之不易,勒緊了褲腰帶,也一定不能讓齊軍打過淮水,不能讓戰火燒毀家園,破壞來之不易的田地和莊稼。
其實,安渡人過上好日子也沒兩年。
吃過苦的人,平日裡十分節儉,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加上今年連續的暴雨,沖毀了許多莊稼,大家更是過得摳搜。
誰能想到,前方剛一開戰,百姓竟都大方起來。
-
馮蘊沒有說話,慢慢走過去。
人群自動從中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馮蘊走到城門邊的一個石墩上,倏地站了上去,對著大眾喊話。
「各位鄉親父老,伱們的心意,朝廷都看到了。但我知道,大家也不富足,捐錢捐糧都要量力而行,不要把家底都掏空了,一家老小餓肚皮。」
「大雍自立國以來,朝廷輕徭薄賦,陛下勤政不怠,百官恪盡職守,國庫也算小有盈餘,雖今年水患,地動,災情頻發,但也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鄉親們一定要相信,只要大雍上下齊心,定能戰勝天災,打退來犯之敵。」
她溫聲軟語,言語並不激昂,但在安靜的城門口,卻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湖心,聽得百姓熱淚盈眶。
「娘娘莫懼。」
「哪怕拼著一死,也要守護我們的和平。」
「有賊子膽敢進犯我大雍,必叫他們有來無回。」
「我家有三個兒子,都可應召入伍。」
「我男人也可以!他一頓能吃五個饅頭,打仗不在話下!」
「對!大家一起上。」
「犯我大雍,雖遠必誅。」
「大雍子民,共赴國難!」
南城門外的人,越來越多,山呼海嘯的吶喊聲,一浪壓過一浪。
不止馮蘊,便是聞訊而來的朝中大員,也看得激動不已。
有些人為官多年,輔佐過幾個皇帝,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
看著站在石墩上明艷照人的皇后,內心裡因為她獨寵而生的不滿全都消散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
她正該是大雍國後。
這才叫母儀天下。
一個女子擁有這種撼動民心的力量,若不為朝廷所用,那才叫可怕。
幸虧皇帝娶了她。
幸虧她的兒子是太子。
-
鎖鑰嶺以南,是一望無垠的平坦田野。
齊軍便駐紮在此。
一間用土牆圍住的莊子裡,蕭呈束髮戴冠,身穿錦鍛寬衣,走到暴雨如注的瓦檐下,臉色黯淡。
「吉祥。」
天空電閃雷鳴。
蕭呈站了許久,忽然回頭叫內侍。
「撐傘。」
吉祥跑過來,抹了抹額頭的濕氣。
「陛下,不如等雨小些……」
蕭呈沒理他,雙眼望著沖成雨簾似的瓦檐,自言自語。
「這雨恰恰好吧?」
吉祥有些聽不懂他的意思,見皇帝抬步要走,趕緊抓起雨傘和蓑衣,沖入雨簾。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說走也就走了。
等吉祥撐著傘,跟著蕭呈走出莊子,雨當真小了不少。
這裡是一個小村落,齊軍打過來以前,村民早就逃走了。
田間地頭空無一人,沿渠而上,可見一片荷塘。
走這麼一段路的時間,雨小了,霧氣漸漸濃重,頗有一種陰雨綿綿之感。
在長門大量種藕以前,用池塘養荷的莊稼人不多,如今天下各處,到夏季已是處處盛景。
荷花開得正艷,點綴在細微的雨點裡,泛起淺淺漣漪。
很美的一片風光。
皇帝看到的,卻是寥落。
他問:「花溪長門外的荷塘,可也是這麼大?」
吉祥心裡一顫,抬頭看著皇帝。
「是的,陛下。」
蕭呈問:「任汝德說,她會在夏至和處暑之期,等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或傍晚,選老嫩適中的荷葉入茶,炒揉綿軟,自然風乾……因製作期長,茶香綿軟,方才稱為遠恨綿綿……」
平安和吉祥都不敢吭聲了。
遠恨綿綿……
好好的茶取這麼喪氣的名字。
皇帝竟然喜歡得緊。
這些年,蕭呈勤政,不好女色,偏好茶道。
吉祥常常覺得,皇帝品的不是茶,是一種心境。
一種在愛與恨之間糾纏不清的情愫。
這次出征大雍,在齊國國內其實反對的聲音很多。
雖然收復當年丟失的信州是一個無可爭議的理由,但齊國民生剛剛得以恢復,大力發展才是正道,實在沒有必要,去打一場毫無勝算的仗。
齊人對蕭呈的評價,是仁、是賢,是穩。
一個皇帝能把國家帶到強盛,能讓百姓過好日子,大家都尊他敬他……
但這次對雍之戰,從上到下都覺得太冒進了。
唯有蕭呈身邊的人知道……
陛下只是等得太久了。
雨後的風,有些涼,吹得蕭呈頭上的傘,撲撲作響。
他個子極高,吉祥生怕傘擱了皇帝的頭,微微踮腳,拿得吃力。
「放下吧。」蕭呈將傘揮開。
雨越發小了。
微風吹來格外涼爽。
蕭呈極目望去。
荷塘的盡頭,一個女子站在那裡,亭亭玉立,烏黑的長髮,黝黑的雙眼,微微低頭,帶著柔和的笑意在賞一株雨荷……
蕭呈喉頭一緊。
「阿蘊……」
他的聲音驚動了那女子。
她微微一怔,「陛下?」
聽到嬌脆的聲音,蕭呈目光一暗,那隻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來,慢慢負在身後,一臉冷肅,半濕的袍角上,那隻騰空的金繡蟒龍好似也變得凜冽了幾分。
「你在那裡做什麼?」
女子走近。
吉祥施禮,「花滿夫人。」
大滿猶自露出一絲笑意,對蕭呈躬身行禮,同時將手上的一個竹籃遞到他的面前。
「臣妾是來採摘荷花的。以前姐姐每年都會在雨後采荷……」
她撥弄一下籃子裡的荷花,神色溫柔,說話的聲音很輕,也盡力不表現出一點情緒的波動。
「試了這麼多年,我做的茶也算有模有樣了,回頭給陛下試試。」
她低眉斂目,沒有看到蕭呈的臉色,待察覺頭頂的目光不對,這才抬頭,發現蕭呈看她的眼神,全然變了。
「陛下。」
蕭呈微微闔目,深吸一口氣。
「朕率兵出征,是來打仗的,不是飲茶的。」
大滿心裡一涼。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她看著那清俊的眼眸里幾乎掩飾不住的戾氣,再瞥一眼旁邊的吉祥,咬了咬下唇,低頭認錯。
「姐夫恕罪,我只是閒來無事,這才想替您分憂……」
蕭呈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掉頭離開。
細雨霧氣撲面而來,一點點澆滅了他心裡那團點燃的火苗,只剩餘煙冉冉飄向空中。
也許是分別的日子長了,又或是馮蘊說過太多太狠的話,平日裡,他常會刻意淡忘她,政事繁忙的時候,更是不會想起。
可剛才那一剎……
看到那個肖似的人影,他那顆被鈍刀子割肉一般早已百孔千瘡的心,攪入在綿綿陰雨里,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不是兒女情長的人。
上輩子不是。
這輩子仍然不是。
但痛徹心扉時,得到她的欲望往往會無限地膨脹。
脹大到好像要把所有的理智推翻。
他希望自己是那種人,不顧一切。
「恭送陛下——」
大滿將籃子放在地上,端正地行禮,等那人影融入陰雨,再看不見了,這才苦笑一聲,拎起被雨水打濕的裙擺,將籃子裡的荷花,全都倒入荷塘。
是她僭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