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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前世之情

2024-09-17 09:09:54 作者: 姒錦

  第486章 前世之情

  陽春三月正是風暖花開之時。

  春日的陽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岸一片花海,正在爭奇鬥豔地綻放,空氣里瀰漫著悠然花香。

  花海中,是一座高台樓亭。

  飛檐翹角下,馮蘊和裴獗憑欄而坐。

  一張老榆木的案幾,幾碟小菜,一壺美酒……

  馮蘊端杯淺酌,飲一口。

  「醉月雖好,不如麻姑酒醇和。」

  裴獗看著她,抬眼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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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蝴蝶不知何時飛過來,落在馮蘊的發梢。

  裴獗還沒有碰到,蝴蝶就飛走了。

  他道:「可惜。」

  馮蘊一怔,莞爾。

  「有什麼可惜的?毛毛蟲。」

  她是懂得煞風景的。

  園中浪漫,一句話便破壞殆盡。

  裴獗看著她略帶譏誚的眼睛,知道這是不再偽裝的馮蘊,是那個準備坦然地面對他,對他展示情緒……乃至厭惡的馮蘊。

  不裝了。

  挺好。

  他道:「我從未與李桑若通姦。蘊娘,我是清白的……」

  清白?

  馮蘊笑了。

  從書房被裴獗拉到園子裡來的路上,馮蘊的腦子便無法控制地一次次閃回前世的畫面。

  安渡別院裡,李桑若身上歡愛斑斑的身體,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鄙夷。

  中京城裡,那些貴婦貴女們看到她時,一臉的嗤笑,「無非賤妾罷了。」

  嘉福殿裡,被當眾扒下來的狐皮氅子和自尊。

  慘死在她跟前的小滿。

  傷痕累累的大滿。

  還有……

  裴獗冷漠的面容,以及差人送她回安渡的畫面……

  當然,她也想到了石觀碼頭。

  熊熊燃燒的烈焰,敖七撕心裂肺的痛罵。

  笑聲刺耳,哭聲淒哀……

  上輩子經歷的事情,不會像這隻蝴蝶落在髮鬢一樣,飛走了,就了若無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冷冷一笑,「這麼說來,是李桑若一廂情願,設計陷害,拿刀指著你的頭,讓你跟她親熱,逼著你把我攆出中京,送回安渡的?」

  裴獗蹙眉。

  看著她的眼睛。

  「我不知伱從何處得來我與她親熱的結論。但李桑若為人,你清楚。」

  馮蘊揚了揚眉,索性說開。

  咬牙切齒地將自己此生最恥辱的時刻告訴他。

  「我便是那時,無意發現她身前有一粒黑痣。」

  又笑:「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若非如此,這輩子我也不能將她釘在恥辱柱上,一生一世都脫不開的羞辱和罵名。」

  裴獗好似想通什麼似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

  馮蘊:「你也想起來了?不知那日與她春風幾度?才作出那一身痕跡……」

  裴獗抿唇,「我說不是我,你不信。她說是我,你就信了。」

  男女之間的事情,是最難解釋也最難拿出實證來的。

  何況還是上輩子的事情。

  裴獗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於是,他說回另一樁事——為何要將她遣出中京。

  「你寫給蕭呈那封信,我以前便看過。」

  馮蘊知道他說的是那天徐永呈到端太后跟前,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要為她治一個謀逆大罪的信。

  她道:「是我寫的。」

  裴獗冷笑,「你日夜盼郎,我成全你。倒成了我的不是?」

  馮蘊啞口無言。

  即使沒有那封信,她後來在安渡大將軍府,因韓阿婆和闔府僕從慘死大獄,當時也恨透了裴獗,沒有一天不想回到台城。

  在那個期間,她也給蕭呈寫過不少信……

  後來,全被大滿交給了裴獗。

  馮蘊闔了闔眼。

  「是,你有道理那麼對我。是我活該。活該在你身邊,一輩子做個身不由己的賤妾,任由旁人羞辱、打罵,也不得心生妄想,不可三心二意……」

  裴獗細一尋思,深黑的眼眸極是溫柔地盯住她。

  「如此說來,當年蘊娘並不想離開中京,離開我?」

  馮蘊瞥眼:「別自以為是,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拋棄。」

  已經被父親拋棄過一次。

  她對此,有著難以抹滅的陰影……

  但當真對他就沒有別的心思嗎?

  以前的馮蘊或許不會承認,可眼下,坐在這百花綻放的春日園林里,她很難再對自己說謊。

  停頓片刻,她直視裴獗。

  「上輩子的裴將軍,但凡肯多給我一張笑臉,一句溫存,我也做不出那些事。」

  聲音落下,她清楚地察覺到,周遭的氣氛涼了下來。

  一個是看了私信,確信身邊的侍妾一心一意愛慕蕭呈的男子。

  一個是身陷囹圄,恐懼不安,溺水般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子……

  在上輩子那樣的境況里,無論是裴獗,還是馮蘊,其實都很難去說清,到底該如何應對才是最妥帖的辦法。也不知,到底誰錯誰對,又或是他們都錯了……

  畢竟上輩子的他們,沒有重生,也沒有經歷過情愛,都是初次為人……

  「是我不好。」

  裴獗盯著馮蘊艷麗的臉上那一抹化不開的幽怨,慢慢將手從桌面伸過去,握住她的。

  然後勾唇,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雙眼寧靜,如同枯了千年萬年的古井,這個笑,便顯得珍貴而荒涼。

  「是我辜負了你。」

  裴獗沒有提在他慘遭馮蘊背叛,被齊軍圍堵在石觀碼頭,看著那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一個個慘死刀下是如何的肝腸寸斷……

  也沒說,被溫行溯一箭穿心,再眼睜睜看著樓船離去,想著自己的女人依偎在蕭呈的懷裡,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更沒有提,他在中京養傷時奄奄一息,聽到一個接一個與她有關的消息,聽到她大婚,如願嫁了蕭郎,又替蕭郎接連誕下皇子,是如何的恨之入骨。

  是的。

  裴獗曾經恨透了馮蘊。

  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重生歸來,他滿帶恨意,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找她討回公道,血債血償,彌補上輩子那些虧欠,為戰死的兄弟報仇雪恨……

  也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可以將她徹底踩在腳下,淪為他府中禁孌,生生世世都翻不了身。

  但他沒有那麼做。

  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那麼做。

  「蘊娘,對不起。」

  馮蘊喉頭一哽。

  手想收,又停下,任由他握住。

  很淡很平靜地回復他。

  「我被父親送入北雍軍營時,對你的懼怕,多過仇恨。我被你送回安渡郡時,對你的怨恨多過懼怕。我年少時,愛慕蕭呈。後來,也心悅過將軍。」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坦坦蕩蕩地告訴裴獗,這個連以前的自己都不願意直面的真相——

  是的,她喜歡過裴獗。

  在那些暗夜溫存的激情里,也在那些細水長流的生活點滴中……

  三年多的陪伴,遙遠得好似夢境,卻又恍然如昨。

  兩個人一動不動地望著對方。

  衣袂在春風裡,溫柔飄蕩。

  馮蘊道:「我以為,你送我離開,是你膩了,不再要我。」

  裴獗道:「我以為,你想離開我,回到你的蕭郎身邊。」

  馮蘊問:「要是我沒有聯絡胡楚韓三位將軍,沒有跟齊國合謀,你會來安渡接我嗎?」

  裴獗喉結微微一滾,「會。」

  馮蘊又問:「會在何時?我需要等多久?」

  裴獗黑眸里灰濛濛的一片。

  他沉默了許久,才啞聲道:「我也不知。是蕭呈,比我快。」

  馮蘊哼笑,眼帘微微一垂。

  不想提蕭呈,尤其在裴獗的面前,在這樣的一個春天。

  「不說他了,我怕髒了春光。」

  裴獗徐徐勾唇,聲音異常地溫柔。

  「這麼說來,你是對的。」

  「什麼?」

  「我起初對你生疑,是發現你對蕭呈的改變……」

  一開始入營,她便自薦為謀士,要替北雍軍做事。

  裴獗怎麼可能相信她的真誠?

  他深信馮蘊是裝的。

  只是這輩子的她,變得比上輩子更聰明。

  假裝取悅他,假裝對蕭呈怨恨,假裝跟他身邊的人打成一片……

  他以為,無非為利而已。

  但在并州,當她拿著大喇叭對蕭呈恣意辱罵,並真的願意穿上嫁衣跟他拜堂……

  他就算有再多的疑惑,都不得不信,今日的馮蘊,不是往昔。

  只是,她會不會跟他一樣是重生歸來的人,裴獗不敢信,也不敢去窺探。

  前世的他們糾葛太多,怨恨太多,也有太多不堪……

  若她只認識今生的裴獗,於他便是最大的福報。

  他不問不深究,一直到她說出麻姑酒。

  裴獗才不得不面對,是上輩子的馮蘊回來了。

  那個懦弱的,一心一意愛慕著蕭呈,在他背後捅刀,致使北雍軍慘敗,趁他身受重傷,命懸一線的時候,轉頭嫁給蕭呈的惡婦……

  她真的回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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