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二人坦誠
2024-09-17 09:09:52
作者: 姒錦
第485章 二人坦誠
奉陪到底?
裴獗看著她嬌美的面容上,隱隱的一抹笑意,突地低頭,拉住她的手。
「好。」
這輩子,就奉陪到底。
馮蘊覺得裴獗的表情很是古怪。
那樣刻板嚴肅的一個人,竟是當著旁人的面,纏綿起來。
她看一眼頷首立在一側的侍從。
「大王。」
略帶嗔怪。
裴獗微微鬆手,抬眼。
「都下去。」
「喏。」
侍從陸續退下。
書房裡安靜下來。
微風輕拂,窗外好似有竹葉在沙沙低語,兩個人相對而視,看著彼此瞳仁里的自己,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就凝固在這一刻。
「噗。」馮蘊打破寂靜,忍不住笑起來。
「這般盯著我,怪嚇人的。」
裴獗揚眉。
馮蘊推開他的手臂,從他身側徐徐走過去,仰頭望向掛在牆壁上的一幅輿圖,眉心微微一擰。
「我雖不想長他人志氣,但李宗訓籌謀良久,一年多來,坑蒙拐騙全用上,招兵買馬,此番趁著西京出事,傾巢出動,絕對不容小覷。」
裴獗嗯聲。
馮蘊又道:「要是北雍軍正面迎敵,傷亡必不可少……」
她慢慢轉頭,看向裴獗。
「大王可想好了應對之法?」
裴獗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敢問馮長史高見。」
馮蘊伸手指向輿圖。
指尖順著河流走勢向東,停留在一塊山勢地貌上。
「通惠河東側便是楚州。」
裴獗:「是。」
馮蘊問:「鄭壽山可有出戰?」
聽她提及鄭壽山和楚州,裴獗好像沒有意外,淡淡點頭,「不從楚州借道,葛培來不了那麼快……」
「大王。」馮蘊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我有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她沒有忘記上輩子鄭壽山對李宗訓的背叛,也沒有忘記自己賣給鄭壽山那些用來過冬的煤球,所攢下的交情。
上輩子已經發生過的事,這輩子再來一次,也算是順應天意吧?
她慢慢起身,指著輿圖上的楚州。
「我若告訴大王,有辦法策反鄭壽山,讓他反轉矛頭,劍指鄴城,大王會不會覺得荒謬?」
「不會。」裴獗臉色淡淡的,甚至都沒有問馮蘊用什麼辦法,「世人無非逐利。背叛,是人之常情。」
背叛是人之常情?
這話說得有點彆扭。
好像他常常被人背叛似的。
馮蘊看他一眼。
氣氛烘托到了這裡,她順勢朝裴獗一揖。
「我願承此重任,竭力說服鄭壽山,歸順大王。再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李宗訓來一個回馬槍。」
裴獗問:「你要回安渡?」
馮蘊一怔。
還是裴狗會抓重點。
馮蘊沒有騙他,直言道:「確有此心。我全副身家都在安渡,大戰之下,怕生變故。當然,另一個目的,就是鄭壽山。當初我讓任汝德牽線,給他好處,便已為今日的策反埋下了種子,該到收穫的時候了,請大王准我回去……」
裴獗黑眸微深。
「蘊娘既已想好,自行決斷便是。」
雖是夫妻,但她是自由之身。
這是二人從最開始便有的承諾。
裴獗沒有忘,馮蘊當然更不會,只是她沒有想到,成婚後,裴獗會把他們那些承諾奉行得這麼徹底……
馮蘊:「那我三日後便啟程?」
裴獗嗯聲,看臉色沒什麼不高興。
馮蘊懸在心頭的巨石就此落下,想到要回安渡,整個人都不免愉悅起來,一時間,眉眼柔和,嘴也好似蘸了蜜。
「那這三日我便要好好陪一陪大王了。不知大王可有空,同你的王妃共用晚膳呢?」
裴獗淡淡瞄她一眼。
「看來近日是冷落了蘊娘。」
最近裴獗屬實有些忙碌,馮蘊又睡得早,時常等不到他回屋,便已睡下,連親近的事情都少做……
他眼神灼熱,微妙地傳遞著某種變化。馮蘊被他盯著,莫名便心跳加快,耳根仿佛都在隱隱發燙,慌不迭地低頭,尋了個話題……
「突然好想吃麻姑宴,還十分想念那麻姑酒……」
說到這裡,她聲音一頓。
慢慢地抬頭。
看裴獗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這才笑了一下。
「是我多想了,西京哪裡去吃麻姑宴,又哪裡有麻姑酒……罷了,我回頭去看看灶上有什麼吃的,再看能不能做幾道新菜吧……」
她說著便朝裴獗福身。
「大王忙著。妾先行一步……」
一雙大手伸過來,托住她的胳膊。
裴獗眼眸深沉。
「我也愛飲麻姑酒。」
馮蘊瞳孔如遭風暴,整個驚住。
就那麼失態地看著他,忘了說話,也忘了動彈。
裴獗好像看不出她的驚訝,語氣淡淡,目光灼熱,「麻姑酒琥珀微黃,如流光之色。酒線綿長,入口醇厚,香氣馥郁……」
馮蘊腿腳一軟。
心跳急快,幾乎喘不過氣來。
麻姑宴和麻姑酒的出現,以及風靡大江南北,被才子佳人、騷人墨客競相追捧,算一算時間,應該是發生在兩年後——
麻姑酒以甜糜發酵,口感獨特,比尋常的酒更易醉人,醉後如置身仙境,可聞花香連綿……
麻姑酒一經問世,就在那個戰爭頻仍的亂世里,掀起了一股「賒酒之風」——
活一天算一天。
有一天,美一天。
有錢沒錢,麻姑要飲。
靡靡之世,綿軟之酒,仿佛是那時絕配……
馮蘊甚至還記得,那令人聞之欲醉的酒香,也確實常常期待,再飲一杯麻姑酒。
可惜,他們所處的當下,天壽二年,還沒有麻姑酒。
她方才一時嘴快說出麻姑宴和麻姑酒,就趕緊打住。
然後又想,裴獗沒有聽過的東西多了。
本想含糊過去。
誰知,裴獗說,他也喜歡。
「大王?」馮蘊看著她。
「嗯。」裴獗也在看她。
書房裡的靜寂下好似流淌著什麼不可示人的秘密,他們的目光,如同粘連在一起,絞殺,糾纏……
久久沒有放過彼此。
馮蘊心下千絲萬縷,沸騰如一鍋熱水。
但她仍心存僥倖——
重活一世,不是沒有發生過變化。
也許是重名了。
也許是麻姑酒提前到來。
她克制著狂亂的心跳,淡淡笑問:
「大王在哪裡聽來的麻姑酒?」
裴獗雙眼寂靜。
「你呢,蘊娘?」
馮蘊:「中京。」
裴獗:「我也是。」
馮蘊:「伱何時聽來的?」
裴獗:「興和七年。」
馮蘊倒退一步,慢慢地坐回去。
李桑若的兒子——興和小皇帝卒在中京,薨於興和三年。
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興和七年了。
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
裴獗跟她是一樣的……
一樣的重生者。
重生歸來,逆天改命的事,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就已足夠令人震驚和害怕。
現在同時發生在了他們兩個人身上?
馮蘊看著裴獗。
努力想要牽出一絲微笑,讓自己更為平靜從容,可怎麼也掩飾不住那狂熱跳動的心扉。
「你也回來了,是不是?」
裴獗沉吟良久。
極輕,極輕的嗯一聲。
卻如重錘一般,落在馮蘊的心上。
「是,蘊娘,我也回來了。」
馮蘊嘴唇動了動,半晌才抿唇冷笑。
「怪不得你能提前預知到胡、楚、韓三人的背叛,並定下妙計。所以,你早就懷疑我了,是不是?」
「沒有很早。」裴獗走近,低下頭,俯身凝視她。
「在你問我,人可不可以回到過去的那一天……」
他慢慢的,掌住馮蘊的削肩,在她身側坐下,側目凝視她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輕輕捏了捏。
「算早嗎?」
馮蘊記得那次。
在石觀碼頭,二人借著月色,坦誠交心……
她告訴裴獗,要是人生可以重來,她希望回到阿母過世之前。
她還記得,裴獗說,留在當下才是最好。
「呵!」馮蘊與他對視著。
不肯相信天底下竟有這麼玄妙的事情,又不得不相信,是真的有人跟她一樣重生……
還是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的裴獗。
她微微勾唇,瞥他一眼。
「你沒有說實話吧?」
裴獗眼眸微動,看著她。
馮蘊:「你早就懷疑我了。不然也不會在安渡城破後,那般縱著我,又在并州與我成婚……」
裴獗坐近,一隻手將她擁住,一隻手抬起她的臉龐,語聲低沉,隱隱帶有一絲鬱氣。
「你有沒有重生,我都會與你成婚。」
馮蘊嫣然一笑,目光尖銳地盯住他。
「這麼說,大王對上輩子沒有娶我,存有遺憾?」
裴獗默認。
馮蘊淺淺涼笑。
一旦說開,她肚子裡的埋怨潮水似的,一涌而上。
「你遺憾什麼?是將我送回安渡,還是跟李桑若通姦,又或是看著我嫁入齊宮,而無能為力?」
她字字尖利。
好似帶著刀子。
要將上輩子二人沒有來得及結清的帳,一併插入裴獗的心窩。
裴獗深深看她,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跟我來。」
他指尖有力,掌心很暖,貼在馮蘊的肌膚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柔。
可剛剛發生這樣的事,馮蘊很難平靜地去感受對方的情緒。
她低頭看著鐵鉗似的大手。
「做什麼?殺人滅口?」
裴獗回頭睨她,黑眸里有幾分笑意。
「換個地方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