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是，導師，我記下了

  瑟蘭迪斯的症狀雖然詭異，卻並不會威脅羅森的人身安全，也不影響他學習術法。

  所以，只需見招拆招便是。

  「導師，這是我答應您的畫，您看是不是現在就搬到樓上去？」

  「噢~羅森，我親愛的學徒，你可真是個信守承諾的君子。來來來，快搬上來，把它掛到牆上去。」

  瑟蘭迪斯就如小女孩一般，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

  再次來到二樓時，羅森已經沒了昨日的忐忑，他跟著瑟蘭迪斯的引導，將畫搬到木床邊時，就發現了一些昨天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原來木床右側的牆壁上竟還隱藏著一扇小門，因為角度的問題，不仔細看，壓根就發現不了。

  小門緊閉著，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但門把手被磨得十分光亮，門下的地板的顏色也比其他地方要淡一些，說明時常有人從這進出。

  『裡面有什麼呢？』

  

  羅森很好奇，但這畢竟是瑟蘭迪斯的屋子，主人既然沒有主動說明，他自然也不好深入探究。

  瑟蘭迪斯似乎完全沒有察覺羅森的微微出神。

  她依舊十分興奮：「掛這裡掛這裡，啊，先等等，把布掀開，讓我看看到底畫的怎麼樣。」

  掀開遮布，看清畫面的剎那，瑟蘭迪斯就忍不住捂住嘴，發出一聲低呼。

  「這真的是我嗎？沒想到，我竟然長得這麼美麗~~」

  她面泛紅暈，目露奇光，看了好一會兒畫，忽然轉身，緊緊抓住羅森的手，臉上滿是激動。

  「我親愛的學徒，你擁有一雙擅於捕捉美麗的眼睛。」

  「你的這幅畫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我從沒想到，我的身體竟然這麼美好~可惜......」

  說到說著，她的眸光卻忽然黯淡下來，語氣也跟著低落。

  「可惜，我畢竟是個凡人，時光飛逝如箭，很快，青春的小鳥就會飛離我的肩頭了。」

  「當青春逝去，緊湊光滑的肌膚會一點點變得鬆弛，長滿褶皺，胸前也會幹癟，變成兩個枯水袋。」

  「清澈的眼睛會變得渾濁蠟黃，我的體型會變得臃腫，我會變得醜陋不堪，而直到最後，生命也將離我而去。」

  「我將被埋在黑暗潮濕的地下，任由老鼠蟲豸啃咬我的殘軀.......」

  近乎夢囈般的話語中，瑟蘭迪斯變得十分消沉，散發出一股蕭瑟落寞的氣息。

  「是啊，人生苦短。」

  羅森的聲音在房間內響了起來，帶著滿滿的感慨。

  瑟蘭迪斯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小學徒，青春小鳥才剛剛落到你的肩膀上，你的生命還沒徹底綻放呢，你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感嘆？」

  羅森前世經歷過，這當然不能說，但此世雖短暫，卻也親眼目睹了許多生命的凋零。

  他輕嘆道：「世上有許多事情，不必親歷便能體驗了。」

  「我曾見過中途夭折的花苞，也曾見過怒放時被踐踏的鮮花，更見過鮮花凋零後的淒涼模樣。」

  「這世上，人人都有愛美之心，美麗的容顏，強健的體魄，是每個人的心頭好。」

  「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珍寶，從指縫間一點點流失卻無法改變，自然就會黯然神傷。」

  瑟蘭迪斯怔住了，雙眸定定地看著羅森。

  看了許久許久，凝滯的目光才重新活動起來，但眼角卻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我親愛的學徒，你是如此的聰慧，你以後的成就必定會光耀黃金之地的。」

  這句話讓羅森從傷感氣息中回過神了。

  他微笑道：「導師，您說的太誇張了，其實每個人都會有類似的感受，只不過我表達的清晰一些罷了。」

  他看到床背後的木牆上正好釘著一條突出的木條，猜測就是放畫的，便將畫舉起來放上去。

  「導師，放在這個位置，可以嗎？」

  「嗯，再往左一點，對，就這樣。吶~給你釘子，可要固定好了，我可不想半夜睡覺被砸了腦袋。」

  掛好畫後，瑟蘭迪斯駐足床頭欣賞，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直到羅森出言提醒，她才回過神來，跟著他去一樓用餐。

  「嗯~我親愛的學徒，午餐滋味不錯，但和你親手烹飪的食物相比，就少了一分心意在裡面呢。」

  羅森心中暗道：「不你自己說讓我不用費心嘛，才幾個小時竟然就忘了。」

  當然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保證。

  「導師，請原諒我的疏忽，以後我都會親手烹飪。」

  「呃姆~果然還是父親最疼愛女兒了。」

  說著，瑟蘭迪斯竟站起身，身體越過餐桌，在羅森嘴唇上輕吻了一下。

  「這是女兒給父親的小小獎賞。」

  羅森相當無語：「導師，就算是表達親密，女兒也不應該親吻父親的嘴唇，而應該是額頭。」

  瑟蘭迪斯眨了眨眼：「可咱們並不是真正的父女呀。而作為導師的我，出於內心喜愛而親吻愛徒，也並無不妥。」

  羅森被她給整不會了，只能埋頭默默啃麵包。

  填飽肚子後，照例是羅森收拾餐具。

  瑟蘭迪斯就站在旁邊看，時不時出聲提醒。

  「注意多用法師之手，更要注意，作為想像的造物，法師之手並不只有一隻，可以是兩隻，三隻，甚至無數隻。」

  羅森心中一動，立即轉身道謝：「我明白了，導師。」

  他立即試著想像兩隻法師之手，這沒問題，很輕鬆。

  繼續嘗試三隻法師之手，結果就有點超出極限，一個沒兜住，立即就砸了個陶瓷茶杯。

  「別灰心，失敗是成功之母。但還是要注意一些，畢竟導師我並不富裕。」

  「我會注意的，導師。」

  羅森暫時恢復兩隻法師之手的狀態，並決定等空閒時候，用石子作為代替物進行練習。

  「噢，對了，羅森，待會兒記得去買個新浴桶回來，然後再燒上溫水，下午我要沐浴。」

  羅森心中暗呼糟糕。

  他現在可是身無分文，而賣畫的錢還沒到呢，用啥去買新浴桶去啊？

  但車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會有解決辦法的，實在不行，就去找哈瑞克借錢吧。

  萬幸，哈瑞克比夏波萊要靠譜多了。

  這些心理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因為弱者沒資格任性，強者才能肆意瀟灑。

  所以，他臉上只有恭謹。

  「是，導師，我記下了。」

  「對了，還有，記得給我買幾件新衣服。導師身上的衣裙已經破舊了，穿著這樣的衣服外出，實在有失體面。」

  「是，導師，我記下了。」

  「忘了說了。趁著買浴桶的時間，再買個屏風回來，這樣好在樓上隔出一個單獨的沐浴間來，會暖和許多。」

  「是，導師，我記下了。」

  「噢，還有，樓上有我換下的髒衣服，記得洗乾淨。」

  「內衣曬乾後，還要仔細用炭火烘透，才能驅趕病氣。外衣則要小心清洗，以免棉布起球。」

  「是，導師，我記下了。」

  『哈~~~』

  瑟蘭迪斯打了個哈欠，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那麼，我親愛的學徒，導師我先去午睡了，等一切準備好了，再來叫醒我。」

  「是，導師。」

  她轉身上樓去了。

  羅森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操蛋感，迅速清洗完餐具，飛快跑出門，狂奔向哈瑞克的獵犬之家。

  東西太多，靠給人畫像已經不足以換取了，必須找哈瑞克借錢。

  而在瑟蘭迪斯之家二樓窗戶前，那滿頭火紅色濃密長發的美麗女郎正斜倚在窗台邊上，目送著羅森飛奔遠去。

  空氣中忽然響起一個嚴肅的女聲。

  「愛麗絲！你真是胡鬧！你這樣會把他嚇跑的！」

  女郎輕輕一笑。

  「安娜，我在他眼裡看到了對術法的滾燙熱情。他絕不會因為這點瑣事而放棄學業。」

  「我知道你在探查他的性格和能力，我也贊同你的想法，但你太心急了，他只是個半大少年，並不是我們的父親。」

  「可是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的時間我做主呢，安娜。」

  「哼！」

  「要不再打一架？」

  「無聊！」

  「好啦好啦，姐姐，如果你實在心疼他，那就在屬於你的時間裡多多安慰他嘛。」

  「怎麼安慰都行，我不在乎的。」

  「我真後悔當初的決定！」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