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農夫與蛇

  第65章 農夫與蛇

  

  5號死亡投影傳到每個人房間。

  他躺在床上, 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入他的胸間，李子越將那匕首與掛在他牆上的那把做對比。

  一模一樣。

  果然兇器是這個。

  是否可以通過查看其他人房間裡是否剩有匕首這點來抓內鬼呢？

  李子越蹙眉。

  這樣似乎有些太簡單。

  [第二局開啟，目前死亡觀眾數量：1]

  [規則更改提醒：第一局主播擅自用完了四次開門機會, 這引起直播間部分觀眾不滿，為平衡觀眾情緒, 主播開門次數將受限]

  李子越冷了眼眸。

  直播間新增加的規則都在提升觀眾的體驗感，讓觀眾從單純「觀看」變成能切身參與副本, 他原本以為先前那些改動就是全部了，沒想到觀眾連副本規則都能改變……

  李子越從未覺得直播間觀眾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像今天這樣沉重。

  倘若上一輪被殺的是他……刀刃插入他的心臟，在他直播間的觀眾與他共感痛覺，那他的直播間會混亂成什麼樣？觀眾不滿多了, 副本對他又會如何嚴苛？

  如果那些觀眾里正好有心臟病患者……

  【誰不滿意了？我去, 這樣把李哥計劃完全打亂了】

  【我就不滿意，投訴我乾的，你要怎麼？我不管什麼計劃不計劃的，本來說了這個環節是觀眾和主播一起參與, 主播把開門機會全捏手裡，觀眾不就全成背景板了？】

  【就是，觀眾一點參與感都沒有，就只能接受被問話, 憑什麼啊】

  【你在彈幕上這麼會說, 你牛你上，剛好五號死了，我們把你投進去】

  【內鬼殺人實在詭異又破常規，我看了ta殺人過程都不敢相信, 這下我看主播怎麼破了這局，哈哈】

  [主播在接下來開門環節可開門次數依次減1, 本局能開門3次，下局能開門2次……其餘開門機會交由剩餘五人]

  [考慮到難度平衡，主播可以任意選擇房間門開啟，而其他人只能前往主播之前開過的房間]

  [即：3號有4個房間可以選擇，2456號都只有3個房間可以選擇]

  [本局開門信息完全保密，系統將不再公開房間開啟情況，且每次開門獨立，不允許同時開啟好幾扇門情況存在]

  開門信息保密……又不許同時開幾道門。

  上局他把開門權全握在自己手裡，並非不想給觀眾體驗感，在無限流副本里活下去和快速通關最重要，他只是在尋求最優解。

  而現在這幾項規則修改下來，完全是給內鬼開綠燈，又把李子越限制死了。

  而且，顯而易見，目前問題不止這一個。

  ①上局只有他進過5號房間，而5號死了，等下開啟會議時他必然要被問話。

  ②不能再拖下去了，局數增大，他能開門的機會將減少，如果後來系統依然對開門信息保密……那一切都亂套了。

  李子越這邊陷入了困境，直播間也是一團糟。

  【不這樣搞你說怎麼搞？讓所有人隨便開門嗎？那怎麼查內鬼？怎麼保護觀眾不死？】

  【這不還是死了，哈哈，我不管，反正沒給我體驗……你們把我投進去好啊，我進去就搗亂】

  【真服了……怎麼有這種人……大家別回他了，他活躍度越高，排名越靠前，到時候真把他送進副本了，我們就成李哥豬隊友了】

  儘管如此，先前一番罵戰點燃的熱度還是讓那人登上了觀眾活躍度排行榜第一，後續要是不出意外，他會以順序第一進入副本，成為新5號。

  大家只想著進副本新鮮了，沒想過很多事情向來利弊兩面都占。

  [直播間觀眾綜合考量將在一分鐘後公布結果，請綜合排序靠前的觀眾做好準備]

  【真假？！本來這把內鬼的殺人伎倆就很離譜啊！再讓他進去……】

  【嗚嗚嗚嗚我不敢看了】

  【這真的只是開胃菜環節嗎？】

  ……

  李子越並不知道直播間掀起的滔天巨浪，他此刻正坐在床上，一邊順思路一邊等待開門通知，期間還吃了個張斂遞過來的蛋撻。

  「有點甜。」

  張斂寫了句：「下次改。」順帶在旁邊畫了個戴廚師帽的鞠躬小熊。

  等了大約五分鐘，還沒有人行動，李子越這才緩緩從床上坐起來，他並未直接去開5號門，而是轉身去了4號房間。

  剛進房間，李子越的視線就落到牆壁掛著的匕首上。

  刀還在。

  4號律師剛忙完工作，他冷眼看著李子越，轉身去將牆上的匕首取下來，抽出刀身：「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同時你是不是也要說明一些事情。」

  刀身透著鋒利的寒光，李子越眯了眼眸：「等會兒集體會議時我會說明。」

  「另外，」他停頓了兩秒，一抹淺笑掛在臉上，好似隨意問，「你不會開門吧？」

  律師盯著李子越，沒回答，只是面色陰沉，毫不掩飾眼中的警惕與打量。

  李子越揚了嘴角，將門帶上。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

  「一會兒見。」

  直覺告訴律師，李子越並非指等會兒會議見面。

  [第一次開門結束]

  李子越回到房間，聽到[第二次開門開始，其他人不允許開門]。

  好。

  [第二次開門結束]

  李子越這才朝5號走去。

  手放在冰涼的門把上時，李子越莫名停了往下壓的力道。

  他眉眼上揚，盯著房門看了兩秒。

  不知為何，雖然還沒進去，身體卻在抗拒，一些模糊的糟糕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錯覺嗎？

  他微微嘆氣，最終還是開了房門。

  5號低垂著臉坐在床上，聽到開門聲後猛地擡起頭來，視線與李子越對上那刻，眼中的陰翳還未來得及散去，剛好被李子越捕捉。

  李子越不留痕跡地停緩了動作，佯裝沒有發現剛才的異樣。

  5號是個清瘦的小伙子，年齡和李子越差不多大，兩人簡單聊了兩句，李子越總覺得這人有點熟悉，具體又說不上來是何種熟悉。

  直到5號拍他肩膀。

  「哥！我是你房管啊！是不是被我帥到——」

  李子越臉色一變，立馬轉身要去關門，5號連忙把他拉住。

  「哥！見到大粉不要害羞！」

  李子越：「？」

  5號揚起燦爛笑容：「雖然在我的運營下，您擁有了上千位驍勇善戰的『李家軍\'，每次副本結束後光憑粉絲團就能拿幾千積分，但我還是不能驕傲……」

  「……你不要說了。」李子越現在聽到「李家軍」三個字就恨不得鑽地下去。

  5號嬉皮笑臉地跟在李子越後面，用開玩笑的方式掩蓋了剛才直播間的腥風血雨。

  系統公布新5號的最後10秒，那人依然占據榜首位置，所有人都急慌了，甚至有人已經開始給李子越上香。

  直到——

  【（房管）向主播（李子越）贈送絢年華*30】

  【我靠！房管！三十個嘉年華啊！接近十萬塊錢啊……】

  [結合各位積分打賞、彈幕活躍度、其他觀眾投票等考量，現選擇「趙廣祁」觀眾進入副本，成為新的五號]

  【！是房管！他最後砸的那三十個嘉年華直接把他從觀眾排名一百開外砸成第一了，果然，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咬手帕）】

  【房管！快進去告訴李哥殺人真相！！雖然你平時說話賤賤的！但此刻！媽媽愛你！】

  趙廣祁有些緊張地盯著屏幕，李子越他們看不見，但在副本外的直播間觀眾可是將昨晚五號死亡的慘狀看得一清二楚。

  進副本並非他本意，但他剛才看了眼實時排名，如果他不砸錢，被送進去當五號的就是那個要搗亂的觀眾。

  慌張下不容他多想，好在他昨晚看清了兇手殺人的手段，進去還能給李子越提供點線索。

  然而。

  [系統提醒：為避免劇透，新選入副本的觀眾將被清除一切關於兇手的記憶]

  果然沒有這麼簡單。

  等待李子越開門期間，房管坐在床上，這才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你行你就上」環節基礎獎勵是一千萬，在不考慮其他觀眾增加籌碼的情況下，活到最後的觀眾每個人可以平分250萬。

  這只是第一次「更換」參加副本的觀眾，很多人沒準備也沒膽子砸錢，讓他只砸了10萬就進來了。

  後知後覺的觀眾會逐漸清楚，明白250萬和10萬孰輕孰重。

  輸了懲罰主播，贏了卻是獎勵觀眾。

  完全不賠本的買賣。

  接下來如何維持直播間平衡，房管光想想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砸的10萬看似很多，然而人外有人，隨手就砸100萬的大佬也不是少數。

  而且現在觀眾論壇和主播論壇還沒有打通，如果有一天主播和觀眾能直接進行交易……某些大主播通過砸錢送菜鳥觀眾進小主播直播間搞死主播的事情，太容易預見。

  現在不光李子越在想，房管也開始琢磨。

  系統這樣設置，到底有何用意。

  ……

  雖然目前還不清楚到底哪個是安全房，但能肯定5號房不是。

  李子越將5號帶在身邊，這下他倒是不著急開門了，反而選擇了會議開啟。

  上局死了一個人，大家的面色都不如剛才輕鬆，會議蒙上一層說不清的沉重感。

  李子越將視線落到屏幕中央，緩慢開口：「請2、3、6號向我展示你們的刀。」

  所有人房裡的刀都完整無缺。

  李子越揉了揉太陽穴，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其實並不意外。

  內鬼殺人一定與這個遊戲核心有關，如果僅通過誰房裡沒了刀就能查出內鬼，那這個遊戲其他規則將沒有任何價值。

  另一個意料之中的猜忌出現。

  「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上局5號死了，」4號擡了眼鏡框，「我不想懷疑你，但大家都知道只有你去過5號房間。」

  3號舉手：「但是這樣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5號違反了某個規則呢？」

  「確實，」6號點頭，「因違背規則而死在副本中也不少見。」

  「不，」出乎意料地，是李子越自己否認了這項猜測，「系統明確表明存在內鬼，並且內鬼要保證每局死人。」

  「規則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如果5號單純因違背規則而死，那我們同樣也有可能誤撞規則而死，這就和內鬼沒有任何關係了。」

  「如果是內鬼誘導呢？」

  「昨天和5號面對面接觸過的，只有主播一人。」4號再度發言。

  他意思很明確，不管從哪裡想，能使5號死的，只有李子越。

  「動機呢？」李子越看著4號，「在所有人里，只有我沒有殺5號的動機。」

  「我的任務是找到安全房，並讓所有觀眾進入安全房，在此期間我要儘量減少觀眾的死亡。」

  「觀眾死亡我不光會受到懲罰，且接下來我在副本中能得到的生存籌碼也會減少，殺5號不僅對我沒有一點好處，還會使我在接下來環節陷入困境。」

  【！ 我總算清楚昨天李哥為什麼那麼快開四扇門了】

  【是的，昨天要是內鬼開門也就算了，如果有觀眾出於好奇開了門……5號莫名死亡，李哥又沒有殺人動機，那所有人只會把觀眾投出去】

  【不光是為了抓到內鬼，還為了不讓其他觀眾被誤傷啊，我哭死】

  【對，所以昨天最好只有李哥開門，但這坑爹系統，李哥那個操作又會使他在接下來行動中受限制……】

  「好，投票吧，」李子越目光落在每個人身上，「要投我嗎。」

  一直沒說話的2號卻顫巍巍舉起了手：「我……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是你的粉絲。」

  2號盯著李子越，那雙布滿血絲的猩紅眼已經失了神智，盡顯貪婪。

  他舔了下嘴唇：「……如果你給我錢……我就不投你……」

  【這人怎麼這樣，李哥剛還給了他一大堆吃的】

  【……我之前搞過公益捐贈，這種農夫與蛇的情況並不少見。有些人你一旦幫過他，他就咬死你的善心和財力，一輩子都吸你的血】

  李子越挑了眉：「你要多少？」

  「不多……」他笑了聲，「先來一百萬吧，你知道的，投資沒有個百來萬……算什麼投資……」

  李子越揚了半邊嘴角，他不再搭理2號，而是看向3號：「你呢，你的選擇是什麼？」

  3號搖頭：「……我還是不確定，我棄權。」

  「6號？」

  6號拿出理綜試卷：「哥，我還等你給我講化學呢，我投你不是。」

  最後輪到4號。

  現在2號和6號票數持平，4號的決定很關鍵。

  他那雙冷漠的眼睛盯著李子越看了很久，再度扶了眼鏡框。

  「我想投你，因為就目前局勢來看，除開你根本無人可能殺了5號，但……證據確實不足，而且不排除有個可能。」

  所有人沒說話，皆看著4號。

  「有人可能在你身上動了手腳，」4號眼鏡反光，亮起一片白，「借你的手殺了5號。」

  李子越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所以我棄權。」

  這場危機暫且度過。

  李子越關了會議，坐在床上，手向張斂伸過去：「張斂，你背包里有沒有……」

  張斂剛烤好一盤椒鹽曲奇。

  李子越：「……不是，給我一支筆，一張紙。」

  「曲奇不吃嗎？」張斂歪頭。

  只見李子越別過臉去：「……鹹的嗎？鹹的就吃。」

  張斂眉眼柔和，將東西遞了過去。

  白紙放在李子越面前，他在上面勾畫著。

  順一順思路。

  目前掌握的信息有：

  ①房間：所有人房間一致，四扇門，房間長寬高數據相同。

  同時，還有個不明顯的信息。

  他們一共只有六個人，在第一局時系統提到每個人可以隨意開自己房間門前往他人房間，怎樣的房間構造才能滿足這個條件？

  且這局系統也變相給了提示。

  其他人只能前往上局他去過的房間，受到這層約束，2456號玩家都只能從三邊門選擇，為何3號玩家特殊？

  為什麼她房間裡的四扇門都能開啟？

  ②紙條：【彼此相對，看似不可能，卻只有你能殺了他】

  這張紙條直接指明了兇手如何犯罪。

  「相對」、「不可能」、「只有你」。

  這三點到底想說明什麼？

  李子越並不否認先前4號的猜測有一定正確性，可能第一局他前往某個房間時，內鬼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但這裡又冒出了三點問題。

  首先，他第一次進入的就是5號房間，之後再也沒有和5號有額外交集，即使內鬼動了手腳，死的也應該是其他觀眾，不可能是5號。

  其次，內鬼有硬要求，每局必須死人，如果3號是內鬼呢？如果一開始他就沒有進過內鬼的房間，內鬼又如何借刀殺人呢？

  系統在第二局開始說的那句「因為觀眾投訴，所以更改了規則」，李子越一個字也不信。

  按照他對系統的理解，系統更改規則的真相極有可能是他在第一局的操作卡死了內鬼，如果不改規則，內鬼第二局很難完成殺人任務。

  5號死了，說明5號所在房間不是安全房，這局李子越不可能再把5號留在那個房間，內鬼無法通過相同操作殺害5號，勢必要做出改變。

  最後，副本對扣題有強烈執著，從《初級偽人遊戲》再到《自殺的農民》，解題關鍵一定和環節本身有強關聯，而內鬼借刀殺人這種方式可以套到其他環節，並不能體現這個環節的題目。

  這個環節的題目是……對望。

  若以李子越所在的1號房間為中心，以與他正面相對的5號房間為最北端，從5號房間開始順時針旋轉，李子越周圍房間序號依次為：5號、2號、6號、4號。

  李子越擡頭看向5號門，唇微動，再把紙條上的話念了一遍。

  如果房間處在平面……確實不可能達到上麵條件。

  但如果不是平面呢？

  黑筆快速在紙上划過，他身後的張斂嘴角微微上揚，隨後向他遞來了第二盤曲奇。

  這盤曲奇里立了一隻紙摺疊的3D小鳥，李子越猛地回過頭去，與張斂目光相對。

  「你是個天才，」他不由自主感嘆一句，「你真的是個天才。」

  張斂眨了眨眼睛：「要再來塊曲奇嗎？」

  ……

  [主播，您是否已經找到了安全房？]

  [本局結束前您可以將您『認為』的觀眾集體轉移到您『認為』的安全屋，注意，本局您受到限制，只能開啟三扇門]

  李子越點了確定。

  不過呼吸間，眾人只覺得眼前場景驟變，4號懷中的電腦發出明亮的光，5號手裡捏著薯片，與敷面膜的3號面面相覷。

  「啊？」5號懵逼，「不是，我怎麼來這兒了，3號，你……」

  3號也傻眼了：「我什麼都沒幹，天地良心。」

  李子越從後面走過來：「很抱歉，擅自做了這個決定，這局馬上要結束了，請大家等待一會兒。」

  4號是唯一的明白人，他擡起頭來：「你應該知道，『夜晚\'來臨時如果我們這個房間有內鬼，所有人都會死。」

  「你可以確定5號是觀眾，但你如何判斷我和3號，」他目光微凝，「如果我們之間存在內鬼，如果這個房間並不是安全房……我們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