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2024-09-15 00:55:35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89 章
糟了, 肯定是他方才被無面人嚇到時造出的動靜太大,引來守衛注意。
姜照眯了眯眼,果不其然, 十丈以外,有幾道影影綽綽的人影正在靠近。
好在四周光線並不明朗,這幾人一時並未發現他二人。
但再不走, 他們遲早會尋來,他畢竟不是真的神侍, 哪怕現下無面人對他態度還算不錯,萬一他被揭穿了身份,姜照估計第一個對他拔劍相向的就是無面人。
他扭頭看了看被聲音吸引了「視線」的無面人一眼,而後迅速把令牌收好又把紅繩戴上手腕, 小心翼翼起身貓著腰一步步往回走。
他沒走幾步,那行紫色大字轉瞬便飄到他眼前。
【你跑什麼?】
姜照被嚇得一口氣險些沒咽回去,差點整個人沒站穩。
他回頭,咬牙切齒地微笑:「你看看這天, 它黑不黑?」
【……】
「我忽然想起, 我室友囑咐我要早些回去。」姜照竭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多一分和善, 「這位仁兄,既然你也沒什麼大礙,我東西也都找到了,那你看我能走了不?」
他心想, 什麼真相不真相血池不血池的,先抓緊跑路保住小命再說。
泛著紫光的字跡旋即往旁邊偏了偏。
識相!
姜照眼尖瞧見那幾個守衛已經越走越近了,當下再也顧不上什麼禮數, 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原路跑回。
……
直到他一路不停奔回那間偏僻宮殿,輕手輕腳關好殿門, 跟做賊似的踮起腳尖一點點挪回床邊的時候——
對面床傳來一聲很輕的咳嗽,緊接著,是岑橋的聲音:「小昭,你去哪兒了?」
完蛋。
被抓包了。
姜照腳一旋轉過身,站得很筆直,乖乖地背手老實說:「我睡不著,出去透透氣。」
對面靜了會兒,才聽岑橋又道:「你方才,沒去什麼別的地方吧?」
姜照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當然沒有……我一直記得你的話,不敢亂跑。」
岑橋沉默了下,說:「星宿林也少去。」
姜照:?
他瞪圓了眼睛:「啊?我……你怎麼知道我去了星宿林的?」
「你鞋上的草跡和泥土。」岑橋語氣淡淡,「這附近便也只有星宿林符合了。」
姜照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鞋子,片刻後才擡頭訕笑道:「誒……我也沒走遠嘛,就隨便逛逛啦。」
「神宮不比外界。」岑橋不置可否,「此處危機四伏,你平日的活動範圍,最好還是不要離此殿太遠。」
姜照碾著鞋底,胡亂地點頭應了聲好。
好像是察覺到姜照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岑橋又道:「你最好把我的話好好放在心上。否則若哪日你在星宿林撞見了神主驚擾到了祂,誰來都保不住你。」
姜照心想,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神主沒見著,沒有臉的怪人倒是發現了一個。
面上則重重點頭:「知道啦,我以後少去就是了。」
岑橋那邊這才安靜下來,姜照見他不追究了,趕緊脫了鞋上榻,把自己卷進被窩裡頭。
他把令牌藏在枕頭底下,又確定紅繩一直戴在手腕上沒丟,才真正安下心來。
姜照心頭略鬆了口氣,終於有閒心道:「岑兄,剛剛是我吵醒你了麼?」
岑橋輕笑了聲,道:「並無。方才我只是調息,並非入定。」
「那我能向你打聽一些事嗎?」姜照側過頭,視線透過層層幕簾打量著,「因為我初入幽冥,路上聽聞了些……奇怪的事情。」
「但問無妨。」岑橋道。
姜照斟酌道:「實不相瞞,我入幽冥時……因為一些事得罪了花姑,被關進了牢里,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在地下十八層的地方,關著一個犯了大罪的人。」
岑橋一聽說他進過牢里,一時沉默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聽岑橋重重咳嗽兩聲,開口道:「你問的,是玉流玠?」
乍然得知難以置信的答案,姜照心裡說不震驚都是假的,本還躺得舒舒服服,噌一下便坐起了身。
「真是他?!」姜照道,「為什麼?他犯了什麼事兒……」
不知從何處鑽進的風輕輕揭起了幕簾,令姜照分明看見岑橋垂下眸沉凝的神色。
姜照心一跳,道:「要是不能說的話……」
「不。」
「不是不能說。」岑橋截口打斷他,「只是我所知不多,都是從流言裡聽來的。」
姜照「啊」了聲,道:「沒關係,我也只是好奇。」
「因為一個人。」岑橋淡淡道。
這個姜照從泥臉人話中也聽過一嘴,他順著岑橋的話揣測:「我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神主的什麼得力助手呀?然後玉流玠……我聽說是玉流玠心術不正把這個人害慘了,神主也救不回來。」
岑橋輕聲說:「此人並非屬神主麾下。」
姜照納悶了,他攏起雙腿,兩臂環繞著圈緊,道:「不是?那按那些人口中說的神主性子來看,不至於專門造了座牢獄把人困起來日夜折磨吧?」
岑橋微嘆了口氣,良久才道:「我聽聞,玉流玠害的,乃是神主年少時患難與共的道侶。」
這一記不可不謂是重錘,把姜照的腦袋都砸懵了:「啥?神主他老人家有過道侶?!」
不是吧,就這性格還能有道侶?!
「可惜,神主的道侶在與祂初遇時,早已虧空了身子,稱為強弩之末也不為過。」岑橋唏噓道,「他們說,正是因為在那之前,玉流玠對祂的道侶極盡利用,才致使後來哪怕神主得道飛升,也無法挽回祂道侶的命。」
姜照皺起眉,問:「利用?怎麼利用的?」
岑橋道:「玉流玠當時出身世家,卻本是天資平平的棄子,不受家族重視。所以可想而知,當一個能讓他從谷底爬向雲端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會怎麼利用了。」
天資平平。
這不像姜照印象中那位風采奪目的天樞器修啊。
再說了。
姜照嘀咕著:「要真使喚一個人,無非是讓他端茶倒水鞍前馬後吧?神主道侶有什麼本事,能讓一個人把他壓榨到死啊?」
岑橋沒有錯過他的嘟噥,不屑地笑了聲,說:「小昭,你太善良了。」
「如果一個人的重傷,能為你換來一次召喚不屬於你力量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又能幫你獲得本不該屬於你的天材地寶、珍奇靈獸……」岑橋涼涼道,「這是一個罪惡的循環。正因玉流玠開啟了這個循環,才令他一度成為了當初修界舉世聞名的器修。」
姜照鬆了環住膝蓋的手,微微坐直了身體,面上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啊?那……所以,後來神主道侶逃跑了?然後遇到了神主?」
幕簾之後聲音不再起,姜照知道自己說對了,又道:「不管是不是神主的道侶,玉流玠如此殘害他人,本就天理不容。」
所以如今生不如死,是玉流玠的代價。
岑橋沒有說話,只是咳嗽,某種程度上算是贊同了他的說法。
姜照思忖著又問:「可是神主既然已飛升成神,怎麼可能救不回一個人的性命?我聽說幽冥鬼修變多了,也是因為神主用了禁術強行喚醒天地間已死生靈的魂魄……都用了禁術,為什麼救不活?」
幕簾將岑橋的身影遮蓋得朦朧不清。
許久,岑橋才低聲道:「我曾聽神宮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聊起往事,他曾語焉不詳地提及過此事,但十分忌諱。我猜測,是因為神主的道侶,並非此世之人。」
姜照忽然憶起幽冥城外惡鬼臉偶然說了一嘴的「域外來客」。
他張了張嘴,心裡頭升起一種奇異古怪的猜測,但他寧願是自己想多了,半晌艱難地問:「為什麼不是此世之人,便無法救活?」
岑橋語氣惋惜:「既非此世之人,靈魂自然不在此間。既然此世尋不到魂魄,那便連孤魂野鬼也算不上,在此世六道輪迴中,乃是真真正正的魂飛魄散,又談何復活?」
這一瞬間姜照腦子裡瞬間把所有的故事串聯起來。
重傷、機會。
來自異世的靈魂。
這配置聽起來怎麼和系統那麼像啊?!
他整個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久久不能言語,岑橋卻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接著說了下去:
「你入幽冥以來,應該聽到不少神主近日將要攻打萬界的傳言吧?」
姜照還在發呆。
岑橋輕咳兩聲,不禁疑惑地喚道:「小昭?」
姜照霎時如夢初醒,條件反射般:「有!」
等等,方才岑橋問了什麼來著?
岑橋卻以為他回答了,繼續道:「你知道為什麼幽冥之人,幾乎各個都支持神主要攻打萬界的舉措麼?」
姜照聲音弱了下去:「……因為神主是世間唯一的神?」
否則怎會都如此忠心耿耿的。
岑橋這回咳得更厲害了些,好像方才的談話已經耗盡了他的心力。
姜照正等他答案,卻忽然有一本泛著金光的書冊穿過幕簾飛掠至他眼前,緊接著便聽岑橋有幾分虛弱道:「你若想知道更多的,便看看這本書吧。」
「幽冥……志?」
姜照接下書冊,隨意翻了幾頁,便道:「好,多謝岑兄。」
岑橋沒再回答他,片刻之後,對面傳來平緩的呼吸。
岑橋入定休憩了。
姜照見狀,便小心往角落裡挪,縮在一旁翻了一整夜的書。
……
翌日,天微亮。
窗外射進一道淺淡的柔光,灑在床角,映得少年滿面倦容。
到底不是正經修士,不休息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姜照付出熊貓眼的代價,把整本書以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一遍。
他終於知道神主要攻打萬界,為何幾乎無人阻攔。
神主成神,以劍開道,執念是情。
祂作為世間有記載的證道飛升第一人,在飛升之時,其靈力衝破虛空寰宇,世間靈氣因此濃郁了好幾倍,因這緣故,這世上凡人入道的機率與修士修煉的速度都大大提升,是真正惠及了萬物生靈。
祂定居幽冥,大部分修士和凡人感念這份恩情,自然而然加入了祂麾下,來到幽冥聚居為國,成了祂忠實的信徒和擁躉。
但祂所求從始至終僅一件事,便是復活祂死去的道侶。
然而,異世之魂一旦消散,不僅無法復活,連他生前痕跡亦一概抹除。
音容笑貌,不復存在。
在世人的記憶之中,只存在著這麼一個人,卻沒有關於他的樣貌的記載。
而他的名字也已成了一種禁忌,除了神主,沒有人有資格提起。
姜照看了一夜,腦袋快成漿糊,尤其是這位道侶身份成謎,他直覺這秘境古怪,卻又說不上來。
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如果不是,那盛非襄和無面人,難道都是秘境捏造的假人?
那為什麼呢?這個秘境憑空造出這些故事,作用是什麼?
如果是,它是過去,還是未來?
和血池之心到底又有什麼關係?
他輕輕合上書,只覺四肢都泛著股疲憊乏力,遂把書擱在一旁,倒回枕上蒙上被子打算睡個回籠覺。
管他天塌地陷,先睡再說。
然而就在他闔上眼皮的那一刻,殿門驟然被人敲響。
姜照嘩一下擁著被子坐起來,下意識扭頭望向岑橋的方向。
沒有動靜。
看來還在入定。
過了會兒,殿門再被敲了兩聲。
姜照猶疑著想了想,幾秒後還是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天才亮,什麼事這麼急。
厚重殿門被小心推開,姜照迎著天光仰起頭,那句「誰啊」卻在看清來人時卡在了喉嚨中。
「你怎麼找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