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2024-09-15 00:55:05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62 章
游滁坐在自己屋, 不知第多少次擦拭了一遍珍藏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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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游滁的第一反應是:半個時辰了,總算出來了。
說不清是欣慰還是挪揄,他揚聲道:「進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門外赫然站著威名在外的尊者徒弟,和他萬分珍視的不知名少年。
折騰了快有一個時辰,姜照從床上下來的時候腰部以下都是軟的, 聲音也啞了,舌頭跟打結似的話都說不利索。
好在一番忙活之後, 姜照似乎脫敏了般,再觸碰宿主時都不會出現那種奇異的灼熱感,更不再有神志不清。
現下他總算恢復了清醒,好不容易慢騰騰地挪出門, 走路都要牽著宿主借力。
此刻站在門外,察覺到游滁不明的打量,姜照莫名有些羞愧,沒敢直視。
這是救了他命的長老, 卻硬生生讓人家等了半個時辰, 耽擱了這麼久, 換誰都不好意思。
一旁應璋因為牽著他騰不出手,但還是守了禮數欠身行禮:「見過游滁長老,是晚輩來遲了,請長老莫怪。」
游滁坐在屋內, 笑吟吟地看了姜照好幾眼,復又把目光移到看起來心情就很好的應璋身上。
他彎著眼對門外殷切招手,說:「不妨事, 不必多禮,快進來坐。」
「謝過長老。」應璋說。
而後正欲拉著姜照坐到游滁對面時, 卻被游滁制止:「誒誒誒!等等!」
姜照愣愣地立在原地,便見游滁猝然從木凳上起身,像陣風般自他們身側掠過,匆匆忙忙地在屋內各個角落不知翻找什麼。
很快他就知道了。
游滁從一個旮旯角落裡翻出一塊古舊的蒲團,親自將它放到姜照要坐的那張木凳上。
游滁看向姜照,熱切道:「雖然有點破舊,但你應該不介意吧?我這兒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塊軟的墊子了……」
姜照沒錯過游滁眼裡一閃而過的遺憾。
「……」姜照滿頭霧水,卻仍禮貌回:「不、不介意,多謝長老關心……」
應璋輕咳一聲,說:「長老費心了,但其實不必如此麻煩。」
游滁滿臉不贊同,說:「誒,你這孩子,怎麼叫麻煩呢?我還要說你自個兒還不夠上心呢!」
應璋:「……」
姜照:「?」
應璋神情古怪,卻沒有當面反駁,說:「……是,多謝長老教誨。」
姜照左看右看,一臉懵然,只覺氣氛奇怪。
怎麼感覺他作為當事人,卻愣是一個字兒都沒聽懂。
游滁笑意更盛,繼而趕忙招呼他們坐下,自己則去一旁沏茶,「好孩子,快坐快坐。」
等二人坐定,游滁各倒了一盞茶,和顏悅色地說:「嘗嘗這茶,我依稀記得還是一百年前尊者贈我的。」
迎著期盼的目光,姜照低頭小口小口地抿著甘冽清甜的茶水,一陣醇香隨之漫進唇齒。
傷勢痊癒了,數據補全了,周圍是安全的,可以讓姜照愜意地飲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進行。
假如片刻後,游滁沒有問出那句話——
「神交之後,感覺如何啊?」
死寂。
窒息的死寂。
姜照嘴巴動了動,茫然地放下茶杯,擡頭和游滁對視,滿臉都是天真的「你在說什麼啊」。
游滁和他大眼瞪小眼。
遂姜照扭頭看向應璋。
只見他家宿主端著茶的手竟凝滯在半空中,茶杯遞在嘴邊,還未來得及飲下。
姜照納悶轉回視線,好奇問:「什麼是神交啊?」
游滁撲通坐回原位,震驚道:「你們之前七天不都在神交麼?」
「長老……」應璋適時開口阻止。
姜照疑惑地「啊」一聲,沒理會一邊的應璋,說:「我不是睡了七天嗎?」
游滁更驚訝了,嘴唇飛快張合:「你管這叫睡七天?那你們方才在做什麼啊?單純睡覺嗎?」
「游滁長老……」應璋重重放下茶杯,額角隱隱露出青筋。
「剛才沒在睡覺啊。」姜照困惑道,「我不舒服,所以我家主子在幫我……」
應璋神色陰晴不定,恨不能施個封口噤術,但這是大不敬,只能艱難勸阻:「游滁長老,請不要——」
「主子?!」游滁沒搭理他,腦子裡自動抓住關鍵詞,一臉「你們年輕人玩的這麼花嗎」,脫口而出:「你們居然是主僕而不是道侶?!」
他話音一落,便觸發了姜照的關鍵詞。
「道侶——?!」姜照心下一跳,雙眼瞪大如銅鈴,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語氣既詫異又倉皇,臉色堪稱五彩繽紛,「神交和道侶有什麼關係?」
游滁:「……」
應璋扶額不語。
姜照忽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再度產生了偏差。
腦袋裡像有千萬根理不清的線紛亂交雜,良久之後,他才終於將前後的一切都串聯在一起。
真相大白,所以,這七天,他和宿主,又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不止這七天。
就在方才——!!
他的表情從不安掙紮成頓悟,又從恍然大悟過渡到面如死灰,最後統統化作窘迫和羞惱。
這一刻姜照忍不住扭頭瞪了沉默的應璋一眼,他有很多話想說,但甫一看見對面坐著的游滁,又全部憋了回去。
游滁乾笑兩聲,用手扇了扇空氣,試圖扇走這尷尬的氣氛,斟酌著說:「那什麼,這其實是以魂補魂的一種方法……嗯……就是能幫你補全你的魂魄。我的意思就是,咱師侄真是一心為你……」
姜照攥緊拳,深呼吸幾下,從牙關里擠出字來:「……但我們壓根不是那種關係!」
——怎麼所有人都以為他和宿主是道侶啊!!
眼見事情的走向馬上不可控,應璋立時開口打斷道:「多謝游滁長老救命之恩,這七日來多有煩擾,我們便不叨擾長老了。」
雖然這個話題轉移得很生硬,但他們畢竟是來表達感謝的,姜照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氣鼓鼓地合上嘴不再言語。
正在這時,應璋手中憑空化出一株花蕊呈月牙狀的靈植,置於桌上往前輕輕一推。
他道:「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游滁在看到這株靈植的時候,登時把什麼道侶神交拋諸腦後,臉色微變,眼睛都看直了,說:「這可是……月硯草?!」
「正是。」應璋不冷不淡地答,「煩請長老收下。」
於是姜照便看見游滁左撓撓頭右撓撓臉,強捺鎮定片刻,最後硬是沒繃住,笑開了花,珍而重之地攬過月硯草。
「哎呀,這都是醫修該做的,你這孩子,送這麼大的禮做什麼!」游滁嘖嘖嘖地嘆了幾聲,視線根本沒從月硯草上離開過,甚至對其上下其手,這邊捏捏葉子那邊捏捏花瓣。
他興奮了好半晌,才平靜下來,眼角冒出絲絲皺紋,止不住笑意,擡頭對應璋說:「瞧我樂的,都忘了正事兒了。」
應璋緩緩道:「請長老吩咐。」
「不是什麼吩咐。」游滁擺了擺手,「尊者前兩日還問我你去哪兒了,怎麼上你那兒也找不著人,我跟他說你在我這和你道侶……」
姜照渾身一僵,臉都白了,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游滁。
什麼??你還把這話傳給他宿主的師尊了!
游滁咽下原本的話,臉上的笑險些沒掛住,趕緊把話鋒一轉,續道:「我跟他說,你在我這助人為樂,呵呵……」
應璋的氣息幾不可察地凝頓了幾秒鐘。
姜照的目光如芒在背。
「……師尊找我可是有要事麼?」他思索一瞬,還是選擇跳過這個話題。
「不清楚。」游滁搖搖頭,「只說過幾日再去你那兒尋你,你們要是休整好了,便趕快回去吧,免得尊者特意跑我這兒來逮人了。」
應璋正要答是,未料身後再度響起敲門聲。
姜照本還沉浸在羞憤中不可自拔,遽然被這聲音一擾,登時驚得覓聲望去。
只見一名容顏姣好的女子站在門外,紅裙鮮艷張揚,眉心有一道淺淺的溝壑,一頭繁複珠翠艷麗奪目。
她還未收回手,姜照側後方游滁便馬上喜不自勝地開口:「乖徒兒!」
緊接著游滁風風火火的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那紅裙女子走去。
姜照眼尖地看見那紅裙女子手中還捧著一個小木盒。
「師尊。」只聽紅裙女子冷聲說,「弟子來給師尊送這月煉成的丹藥。」
她雙手遞上那木盒,一言一行間皆是挑不出錯誤的恭敬。
游滁伸手接過,說:「好徒兒,怎麼還自己親自來跑一趟?為師說了很多次,交給你的僕從便好,我又不是不認得她們。」
紅裙女子低頭道:「這是師尊吩咐的課業,弟子怎敢假手於人。」
那廂師徒和樂融融地交談,這廂姜照懶懶托腮看得正起勁,下一刻便猝然感覺到置於膝上的另一隻手冷不丁地被什麼碰了一下。
他垂目定睛一看,只見應璋曲起食指推了推他的手,見他看過來甚至沒有收回,再度推了一下。
姜照:……
他本來心裡就憋著話兒沒跟應璋說,結果這人還來惹他,登時火冒三丈,壓低聲音道:「你幹嘛碰我!」
許是因為屋子裡有外人,應璋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說話的聲線悶悶的,「……你生氣了麼?」
姜照一把將手縮上胸前,癟嘴小聲道:「顯而易見。」
但他人坐在應璋身前,周身都被那股好聞的沉香籠罩,哪怕縮回手,都有一種被自家宿主抱著的感覺。
真是插翅難逃。
這麼一想,姜照更鬱悶了。
他看見應璋抿緊唇瓣,而後默默收回手,沉思半晌,似乎是怎麼也想不出來讓他高興的法子。
姜照怕自家宿主又冒出什麼奇奇怪怪的念頭,立馬惡狠狠地低聲說:「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任何解釋的!」
「……」在外令人聞風喪膽的劍修罕見地低眉順眼,說:「不解釋。」
姜照哼哼兩聲還未呼出兩口惡氣,便聞應璋又道:「消消氣,你的身體最重要,別把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氣壞了,成不成?」
他側眸望去,眼底便撞入應璋放軟的眉目。
應璋垂下眼睫,並未直視他,只真心實意地低聲安撫,「都是我的錯,你想什麼時候聽都成,不想聽也成,別生氣……」
這一刻姜照所有的情緒都哽在喉嚨里。
他幾乎清晰地聽見了血液流淌的聲音。
明明此刻應璋沒有觸碰他,但他莫名地又從四肢百骸里感覺到那陣奇怪的熱浪。
它就像一種無法被欺騙的知覺,已經刻進了靈魂深處,遍布每一寸骨縫。
這一刻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我的宿主……好像真的很在意我的感受。
他定定的看了應璋好幾秒,直到應璋察覺到他的視線擡眼,他才若無其事地偏過頭輕輕咳嗽一聲,掩飾著什麼般嘟噥說:「……那我不生氣就是了。」
他聲音太小,應璋一時沒聽清楚,蹙眉問:「你說什麼?」
姜照摳了摳指甲,正一鼓作氣地想再開口時,那邊游滁的呼喚已經擠進二人之間古怪粘膩的氛圍。
「孩子們!」只見游滁滿面帶笑邁步走來,紅裙女子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隨步入屋內。
「給你們介紹一下。」游滁說話的時候,面上是藏不住的驕傲神情,「這是我的徒弟,崔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