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小修)

2024-09-15 00:54:09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11 章(小修)

  日頭正辣,陽光透過雲層,穿過密密麻麻的枝葉扑打在一處搭著茅草的簡陋棚子上,裡頭擺放著三四張可供歇腳的逼仄木桌,濃煙四溢,傳來陣陣油膩的飄香,外頭掛著一片薄薄的布幡,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食」字。

  應璋一手搭在桌上,一手給正在狼吞虎咽的姜照添茶。

  桌上的食物不出片刻便被姜照風捲殘雲般消滅了,他吃得紅光滿面,一張臉鼓鼓的,嘴上是半刻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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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璋不期然和姜照的目光對上,半晌後,應璋嘆了口氣,喚來了食鋪的主人。

  「店家,再加一份炒時蔬和素炒鱔絲。」

  「好嘞!」

  食鋪的主人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家,面龐曬得黝黑,佝僂著腰背,此刻聽見應璋的要求,那雙精明的眼登時迸射出亮光。

  「宿主,為什麼不要辣的?我喜歡吃辣的。」姜照吃到喜歡的辣麵,速度便明顯地慢了下來,「對了,我不要這個綠綠的菜葉。」

  他指著被撥到一邊的香菜,邊吃邊嫌棄道。

  攪動麵食的時候,被擺弄得整整齊齊的香菜還會混合進去,姜照看見了,一雙眼恨不得洞穿那幾片香菜葉。

  應璋失笑:「你才第一次吃人的食物,就學會挑食了?」

  隨後拿過空置的碗,仔仔細細地把香菜全部挑了出來。

  姜照耳尖薄紅,但看到應璋專注地給他挑香菜,還是把想反駁的話咽回肚子裡。

  他決心換個話題:「宿主,你剛剛是不是還漏說了什麼呀?」

  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應璋雙眸微沉,涌動著繁複細微的情緒。

  「沒什麼。」他捕捉到姜照的視線,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移開目光,「不重要。」

  姜照顯然不信,道:「方才購置衣物的時候,你除了說我們接下來要去望城參加天鷹仙府的試煉,你還說你煉化了深淵,所以現在熒惑山脈裡頭已經沒有深淵了,真正的深淵在你的識海里。」

  「這或許是我誤打誤撞獨自去了深淵的原因,」姜照放下筷子,蹙眉道:「但連你也不知道那隻斷掌是如何來的,最後又去了哪裡。」

  「不過也許是因為你在考試的時候遇到了什麼,所以我才跑到了深淵裡,遇到了斷掌。」姜照若有所思地說。

  然而直到方才,應璋都對他在考試時經歷的一切絕口不提。

  應璋將已經裝滿香菜的碗推至一旁,略略掀起眼皮,面色平靜道:「我沒有關於那場考試的記憶。」

  此話一出,姜照立時目瞪口呆,詫異道:「沒有記憶?這不可能,考試正常結束,程序亦沒有報錯,你怎麼會沒有記憶?」

  儘管[眾生]是一張沒有原始碼的卡牌,它的考試居然正常結束了這件事也已足夠古怪,但姜照還是對時空管理局製造的系統程序抱有信心。

  應璋微垂眼瞼,語調平緩:「我的記憶僅停留在深淵被煉化之後。」

  應璋面上沒什麼情緒,仿佛只是在談一件很普通的事。

  姜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追問道:「除此之外呢?考試過程中的所有經歷——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應璋「嗯」了一聲,語氣不咸不淡,惜字如金,顯然不願多談。

  姜照再三確認之後,腦子裡還是一陣陣發懵,心中揣揣不安,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超脫了掌控。

  不會吧,程序難道真有問題?他是不是任務結束之後要回去檢修才行?

  姜照神色幾番變化,最終認命地長嘆一聲,鬱悶地重新拿起筷子。

  空氣靜謐了好一會兒,姜照低頭繼續吃菜,二人一時陷入沉默。

  兩人心中都藏了事兒。

  應璋沒有告訴姜照的是,他雖然失去了那段記憶,但清醒過後,胸腔中仍沉澱著經久不散的壓抑情緒。

  絕望如決堤般的潮水向他湧來,一顆絞痛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千瘡百孔。

  疼痛與憤怒席捲了他的理智,而後是殺戮的快感遍及周身。

  緊接著,是一切無可挽回的麻木充斥著他的那顆被攪拌得流血的心。

  他以為自己已經體會過這世間最痛的恨。

  可那日,像被刀割凌遲般悲痛翻騰的心臟,時刻提醒著他、警告著他,這場考試的古怪之處。

  直到先前應璋追加的兩道菜色便被店家呈了上來,安靜的氣氛才被打破。

  「兩位客官,這是你們要的炒時蔬和素炒鱔絲,請慢用!」

  老人家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額上的汗,憨態可掬地笑著將兩碟略顯清淡的菜品放在兩人面前。

  「等等。」見老人轉身欲走,應璋及時叫住他。

  老人先是看了眼姜照,但姜照沒有同他對視,而是自個鬱悶地對新上的兩道菜挑挑揀揀,神遊天外。

  老人又把目光挪向應璋,以為是應璋對菜不滿意,搓了搓手,有些侷促地問道:「怎麼了客官,是哪裡有問題嗎?」

  應璋身體微微前傾,語調不疾不徐,神色沉穩:「店家多慮了。在下想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可供落腳的客棧?」

  老人不由得再次覷了一眼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應璋眉目疏朗、冷若冰霜,一身玄色勁裝,坐姿端正筆挺,哪怕身處破陋的環境之中,也仍然秉持著世家少主的一身矜貴氣度,纖塵不染,隱隱藏著三分厚重,與這小小的破落食棚格格不入。

  更像是打北邊來的望城人士,老人思忖一瞬,而後客客氣氣地說:「客官想必是第一次來咱們這,不清楚咱們這地方的規矩。我們鎮極少有外人留宿,自然也無人經營客棧。」

  正撿起菜絲往嘴邊送的姜照一頓,擡眸好奇道:「外人不留宿?可你們這兒是離望城最近的鎮面,外人怎麼會少?倘若有人晚上來,那他們又在哪兒休憩呢?」

  聊到這兒,老人嘴角一僵,止不住地擦汗。

  他為難地回道:「客官,實不相瞞,咱們這兒畢竟靠近望城,從前很是繁華……只不過,自從十幾年前起,這兒便不斷發生吃年輕人的怪事,這事兒一傳出去,自然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寧願改道更遠的路也不來這兒,久而久之,客棧也就荒廢了。」

  「吃人?!」姜照心頭一跳,險些打翻飯碗,幸而被應璋眼疾手快地扶住。

  老人再度瞟了一眼應璋,補充道:「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不過望城那般大,裡頭的人很少出來,也自然難知道。能來這兒的,大多都是要去望城的人,如非迫不得已,那些人往往不會來這,我聽聞他們寧願在外邊荒山野嶺的將就一晚,也不願在鎮上住。」

  應璋淡淡地問:「既然如此,店家怎麼不離開這兒?」

  他的聲線像沁了冰水般寒,聽不出有什麼波瀾。

  老人聞言搖搖頭,唏噓道:「因為這吃人的人啊,他不吃老人小孩,就專吃有本事的年輕人。我這把老骨頭倒無所謂,但好幾年前,我兒子兒媳都在這住,我擔心這吃人的事兒早晚會落在他們頭上,便將他們趕到外頭了,等我孫兒長大些,也讓他跟他爹娘一塊離開。」

  姜照臉色蒼白一瞬,喉結一滾,問道:「那上一次吃人,是什麼時候?」

  老人支吾著陷入回憶之中,不多時,他嘆了口氣,而後絮絮叨叨道:

  「上一次……哎,不少人都像我這般做,這兩三年來,鎮上已經沒有年輕人了,孰料有個毛頭小子,半年前說要來替咱們除了這吃人的妖怪,在這兒借住了兩三日之後——死了,被吃得只剩一顆頭。」

  說到「死」這個字眼,他渾身一抖,面露忌憚之色。

  姜照聽得一愣一愣的,方才吃下的食物如今只覺味同嚼蠟。他越聽越覺得周身發冷,寒氣從腳底直往心上涌。

  應璋瞥見姜照的神情,旋即面不改色地從深淵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木桌上,隨後站起身道:「多謝款待。」

  姜照暈乎乎地跟著站起來,輕飄飄地走了幾步,像踩在棉花上。

  老人卻在此時喊住了他們:「誒,年輕人,你們還是趁早走吧,在哪兒都好,別在這兒住。」

  他拿起那塊銀錠,目露真誠地警示:「小心這鎮上的人唷。」

  姜照想著事兒,從那食棚出來之後,一直心神不寧,步伐邁得很小。

  應璋目不斜視,只是腳步亦慢上許多。

  片刻後,姜照忽然扎在原地不動。

  應璋察覺到姜照細微的動靜,側眸看他。

  姜照眸中閃過一絲疑慮,他欲言又止:「宿主,我們現在要趕路嗎?」

  「此地離望城極近,如今距天鷹仙府的試煉還有月余,倒稱不上要趕路。」應璋垂下視線,慢條斯理道:「你是不是想說,如果不趕,就在這兒住幾天?」

  姜照擡眸,冷不丁撞上自家宿主洞察一切的眼神。

  良久,姜照別過眼,悶聲道:「系統第一定律,不能坐視人類受到傷害,前提是保證宿主的絕對安全。」

  他無法違背原則,路過此地,卻對吃人之事不聞不問。

  但他也不免擔心,如果他盲目地認為他和宿主可以解決這件疑案,會不會導致應璋受傷——任何會導致宿主受傷的潛在事件都與系統第一定律相悖。

  如若判定宿主將會受到傷害,必要時,系統可以對人類予以包含武力在內的任何反擊。

  「那便住。」

  「好吧,不住就不住,還是趕去試煉比較重要……」姜照皺著臉嘀嘀咕咕,話音未落,登時一驚,瞪圓了眼看向應璋:「住?!真住啊?宿主,你要想清楚,這地方在我的檔案里可從未被提及過!我無法保證你會不會遭遇危險。」

  應璋睨了姜照一眼,倒也沒反駁他:「在望城、天鷹仙府及七大世家管轄範圍內,只要有修者在普通人聚居的城鎮作亂,通常都會派弟子來清剿。」

  言外之意,這座離望城最近的小鎮,如果那個吃人的兇手是個修者,沒有道理十幾年至今修界仍不知情。

  最大的概率是,這個吃人的兇手也是個普通人。而應璋是金丹修士,倘若害怕一個普通人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倒要叫他懷疑自己的道途了。

  姜照聽得這番話,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時,應璋又開口道:「你不信我?」

  姜照糾結狀:「倒也不是不信宿主,只是……我總擔心會出什麼岔子……」

  姜照深覺在修界行走頗為不易,嘆口氣後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尖。

  這是應璋挑了好幾家鞋肆,貨比三家,給他選的最好的鞋。

  他邊走邊出神。

  下一秒,應璋的聲音幽幽地從他的頭頂傳來:「但我信你。」

  !

  姜照陡然擡眸看向比他高了一個頭不止的應璋。

  從他的角度,只能望見應璋的側臉。

  一張臉分外漠然,好似他們方才在聊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稀鬆平常。

  但姜照卻能聽出來他清冷聲線中的認真。

  姜照目光游移,壓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強作鎮定道:「嗯?嗯,宿主當然要信我,不信我你還能信誰!沒錯,今天咱們就在這兒找個地方住下了!」

  「住?你們想在我這兒住三天?」

  一扇緊閉的門扉被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面相兇惡嚴肅的中年人從中探出身子來,上下掃視著兩個深夜造訪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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