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手第一天

2024-09-15 00:11:46 作者: 鹿沼

  第24章 分手第一天

  「我可沒有開玩笑哦!直哉。」

  五條新也一個巧勁,和禪院直哉調轉位置,並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禪院直哉紅紅紫紫的臉色,此時他已經換成了較為低沉喑啞的嗓音。

  赫然是男人的聲線。

  衣服都脫得差不多了的禪院直哉:「……你是男的?!!!」

  「是啊!」

  「你怎麼能是男的呢?」

  

  禪院直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這不可能,這傢伙一定是在騙他。

  想要拒絕他也不用拿出這種理由吧!

  「有什麼問題嗎?」

  五條新也將落到兩邊的碎發撥到耳後。

  他在考慮要不要把頭髮紮起來,等會兒小少爺鬧起脾氣來,弄不好會直接抓的。

  「……」

  有什麼問題?

  這傢伙還有臉問他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

  五條新也其實是個男人這件事給了禪院直哉極大的衝擊,整個腦袋像是被一個大鋃錘重重地敲了一下,什麼意亂什麼情迷在這瞬間都飛了個乾淨,怒火在剎那間席捲了他的腦海。

  但剛剛意動的身體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消解下去的。

  黑色的髮絲粘在汗涔涔的臉上。

  禪院直哉加快了自己的呼吸,只覺得四周的空氣又悶又熱,他揮手朝五條新也那張精緻的臉蛋上打,在半路時卻被對方狠狠扣住,按在有些冷涼的榻榻米上。

  「撓人可不太好,小少爺,我還是很愛惜自己的臉的。」

  五條新也笑意吟吟地說道。

  禪院直哉恨得牙痒痒。

  這個熟悉的稱呼和語調……

  「是你!桑原新也!」

  「呀,被你猜到了呢!」

  五條新也眼睛彎彎,兀自走到外面卸妝。

  而躺在褥子上的禪院直哉想要起身給這個膽敢欺騙他的傢伙一刀,沒曾想下一刻就被密集的絲線綑紮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回來之後的五條新也已然沒了女裝時的柔婉,繡著赤色山茶花的黑色浴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靡麗的氣質和禪院直哉印象中的大相逕庭。

  而那張更具攻擊性的艷麗容顏給了他第二次重擊,他氣得滿臉通紅,雙目紅得幾乎要泣血。

  「桑原新也……你這個欺騙我感情的渣子!」

  五條新也認真地糾正。

  「五條新也(gojo wakaya),我真正的名字。」

  「你居然敢……」禪院直哉渾身直打哆嗦,怒極氣極,「居然敢欺騙我。」

  被別人愚弄的怒火在他肺里熊熊燃燒,導火索已然點燃,只差一點點就能讓他直接爆炸。

  男的。

  這傢伙真的是男的啊!

  五條新也慢條斯理地開始剝開自己即將品嘗的美味「山竹」。

  既然禪院直哉都給了他這個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能行呢?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是直哉你沒有認出來啊!我一開始並沒有隱瞞自己的性別,是你一意孤行,把我當成了女孩子,我只是順著你的意思而已。」

  禪院直哉但凡用點心去觀察他的「女朋友」,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真是可憐呢!

  小少爺現在是一塊砧板上待切下鍋的魚肉啦!

  五條新也愉快地在心裡宣布了這件事。

  當然不能說出來給禪院直哉聽。

  不然他還真有點怕小少爺氣暈過去。

  「你想做什麼?」

  禪院直哉掙扎得更厲害了,但那些纏著他的絲線越收越緊,手腕上很快就出現了細密的紅痕。

  小少爺天真的質問把五條新也都逗笑了。

  「這還用問嗎?顯而易見。」

  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今天站在這裡但凡是個普通的女生,可就遭殃了。

  「你剛剛想做什麼,我現在就想做什麼。」

  禪院直哉拼命掙扎,「你敢,我告訴你,五條新也,你死定了!」

  他要宰了這個傢伙,不可饒恕。

  「直哉就沒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嗎?」五條新也捏住禪院直哉的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雙綠瞳,「告訴我,之前吃的下午茶里都加了些什麼?」

  禪院直哉死死咬著下嘴唇,愣是一個字也沒吭出來。

  五條新也也不著急,「忘記告訴你了,趁你出去打電話的功夫,我把我們倆的茶水和點心都調換了。」

  禪院直哉瞳孔緊縮。

  「你……你你你……」

  「應該只是一些助/興的吧?直哉你那麼喜歡我的女相,怎麼也不可能狠心用太猛的藥,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

  禪院直哉後槽牙都快被他咬碎了。

  難怪他感覺自己沒什麼力氣,渾身上下都有點軟綿綿的。

  五條新也拿發圈紮起自己的捲髮,「本來我是想用溫和一點的方式,是直哉你比較急切呢!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正餐吧!」

  要是換做別人,五條新也絕不會這麼做,但欺負禪院直哉……不好意思……一絲一毫的歉疚之心他都不會有的。

  青年曖昧的回答讓禪院直哉如遭雷劈,僵硬了一瞬之後,沸騰的咒力纏繞在拳頭之上,幾乎想都沒想就朝著五條新也揮去,但五條新也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啊!

  他輕輕在空氣中勾了勾,附著咒力的絲線纏上禪院直哉的手腕,又猛地收緊,死死將其困在榻榻米上。

  禪院直哉偏頭避開五條新也的吻,啞著嗓子怒斥:「不許,我不許!給我停下!五條新也,你這個混帳!」

  五條新也微微蹙眉,停下動作,準備起身離開。

  「好叭……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惡人,跟你這種人渣是不能比的。」

  禪院直哉怔愣地望著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是淚水還是汗珠綴在纖長的睫毛上,要落不落的,看上去惹人憐愛極了。

  五條新也捏住他的下巴,將那張淚流滿面的臉轉向他,稍稍低頭湊近了幾分,果不其然又在禪院直哉這位顏控小少爺的眼中看到了驚艷之色。

  他覺得貝爾摩德說的話很正確。

  美貌,果然是最為鋒利的武器。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禪院直哉竟然還能被他的臉所蠱惑。

  真是……沒救了。

  「なおや(naoya)——」

  五條新也換上了作為「五條新」時的聲線,用以往那種撒嬌的口吻叫著禪院直哉的名字,他親昵地親了親禪院直哉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禪院直哉混亂的心緒又完全寧靜了下來,他這時候才發現,五條新也本身和自己的「女朋友」聲音其實還是非常相像的只是自己先前一直沒有注意。

  「直哉,不嘗試一下嗎?」

  冰冷而帶了一點薄繭的指腹輕輕點在禪院直哉滾燙的皮膚上,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正肆無忌憚地纏繞在他的脖子上,絲絲吐著蛇信子。

  「美人蛇」妄圖用言語來迷惑他。

  「怎麼說咱倆也談了那麼久的戀愛,不好好享用一下,很吃虧吧?想想你被我騙了那麼多天,現在才知道真相,怎麼想都不太划算吧?」

  或許是五條新也的手有點冷,禪院直哉莫名打了個寒顫。

  「直哉,看著我這張臉,你難道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鈷藍色的眼瞳清晰倒映出了禪院直哉此時稍有點狼狽的身影。

  不好。

  這傢伙在□□他。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禪院直哉還是在五條新也猛地拉近距離時,短暫地停滯了自己的呼吸。

  能讓他一見鍾情的容貌,絕不是尋常詞語能夠形容的,而男相時又是另一種別樣的韻味。

  極端的美帶來了過分的視覺衝擊。

  禪院直哉的心臟再次加快了跳動,腦子裡明白這是五條新也的美人計,不能被對方所引誘,可目光還是會控制不住地被對方所攫取。

  像是神話中的美艷海妖。

  攝人心魄,奪人魂靈。

  禪院直哉抿緊紅腫的唇瓣,頭往旁邊撇,想要掙開五條新也的禁錮,避開過於熾熱的視線,但對方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

  「嗯?直哉?你怎麼想?要是不品嘗一下,可是很可惜的,反正你回去之後不是還要娶正妻的嗎?」

  話是這麼說,但禪院直哉要是真敢去禍禍別的女孩子,那五條新也絕對會敲斷小少爺的腿。

  「說不定我們以後就不會見面了,被我這個混帳騙了那麼久,直哉你難道不想回點本嗎?」

  「……」

  五條新也繼續說:「直哉,你難道對我的臉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

  不得不說,禪院直哉狠狠地心動了。

  五條新也頂著一張姝絕的美人臉……

  實在是……實在是……

  他二十幾年來都沒見過五條新也這麼好看的人,說不意動那是不可能的。

  手上的力道漸漸鬆了些許,禪院直哉做著最後無用的掙扎,五條新也滿意地彎了彎眼,俯身下去。

  但禪院直哉沒多久後就為自己的這個決定悔得腸子都青了。

  眼眶止不住地酸澀發燙。

  養尊處優的禪院家最尊貴的小少爺哪裡受過此等委屈,起先痛得他喉嚨都喊疼了。

  「你死定了,五條新也,我告訴你,你完蛋了!」

  盛夏來臨,山風吹拂,庭院中的藍粉色紫陽花搖晃得厲害,陣陣花香順著門縫飄進來了些許。

  尖銳的牙齒死死咬著被角,禪院直哉赤紅著雙眼,含糊不清的髒話一股腦地砸向五條新也,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遺忘此時此刻的奇怪感受。

  他要殺了這傢伙。

  一定要殺了五條新也!

  一開始就不應該被這條美人蛇所迷惑。

  他努力壓制住幾乎要溢出來的喘/息,眼淚珠子早已啪嗒啪嗒地濡濕了枕頭。

  「噓——」

  柔軟的手指壓在禪院的嘴角,五條新也稍稍用力,指尖一點一點擠進了熾熱的口腔,觸碰到了那顆尖尖的犬牙。

  「這種話我不太愛聽,換點我喜歡的。」

  禪院直哉陰毒地瞪著五條新也,口腔里彌散著濃郁的鐵鏽味,向來記仇且睚眥必報的他在內心深處早就把對方拖出來凌遲了幾百遍。

  「……有本事把你的術式撤了……嗚……」

  五條新也的術式是他最討厭的。

  沒有之一!

  黑髮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禪院直哉惡狠狠地合上牙,沒曾想五條新也極快撤出了手。

  齒列相合的過大的力道震得他本就糊塗的腦袋愈發暈乎乎的。

  五條新也好心情地撫開發絲,在眉心親了又親。

  「技不如人的時候,好好認輸,這麼不肯服軟,可是很容易吃虧的,怎麼哭得這麼厲害?我弄疼你了嗎?」

  他輕輕撫開禪院直哉額前被汗水打濕的碎發。

  細密的親吻順著眉心親下。

  「還有力氣嗎?稍微貼近我一點。」

  禪院直哉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反應過來五條新也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後,當即開始怒罵。

  人渣,混蛋,蠢貨,混帳東西……

  只有這幾個詞來回換。

  五條新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都聽膩了。

  看來養在深宅大院中的小少爺沒怎麼接觸過人心的險惡,連罵人的詞來來回回也就這麼幾個,貧瘠得不可思議,他還以為像對方這麼刻薄的人早就私底下培訓過了。

  希望小少爺等會兒還能這麼有精神。

  在禪院直哉憤憤不平的眼神中,五條新也三下五除二就將其一點一點「拆開骨頭剝開皮肉吞入腹中」。

  咒術師體格強於常人,禪院直哉幾乎被翻來覆去整了個遍。

  「完全沒力氣呢!直哉小少爺。」

  在這處山莊裡尋了處露天溫泉,他把睡得死沉死沉的禪院直哉渾身清理乾淨之後塞進薄薄的夏涼被裡,山中天氣陰涼,晚上睡覺時還是要蓋點被子的。

  五條新也躺在禪院直哉旁邊,將毫無意識的小少爺團巴團巴抱進懷裡。

  希望禪院直哉今天白天醒來還有力氣。

  他閉上了眼睛,沉入夢鄉。

  ……

  貓頭鷹的叫聲在山林間迴響。

  安靜的氣氛下,腦海中偶爾會蹦出一些久遠的記憶,五條新也忽然想起來,自己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禪院直哉一次。

  因為上一代「六眼」和「十種影法」在御前比試同歸於盡,五條家和禪院家互相指責是對方的過錯,兩家的關係至此勢同水火,後代族人見到都得狠狠在背後蛐蛐對方一頓。

  而五條悟的出生在咒術界掀起軒然大波,七歲那年的生日宴上,禪院家就算心裡再怎麼發堵,也得笑呵呵地收下五條家暗含炫耀意味的請帖,端著虛假的笑容上門祝賀,禪院直哉也在其中。

  五條新也是和五條悟血緣關係最近的兄長,自覺醒術式起,一直在作為五條悟的玩伴生活在五條家,五條悟生日那天,他自然也在。

  庭院中好聞的紫陽花香牽引入夢,他的記憶也隨之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

  「悟,你怎麼跑到了這個鬼地方,今天會來很多小孩子,不過去看看嗎?」

  五條新也找了半天,可算在神社裡那棵最大的八重櫻上看到了雪發小孩的身影。

  五條悟犀利地說:「老橘子帶著小橘子登門嗎?兄長也太關注他們了吧?」

  他可覺得無趣極了。

  「很有意思不是嗎?有很多和我們同齡的小孩子哦!」

  細長的綿線將五條新也給帶到了樹幹上。

  「一群無趣的傢伙而已。」

  那些小孩只不過是被大人們授意才來跟他們倆玩的。

  「有詛咒師趁現在溜進來嗎?」

  五條悟輕輕蹙緊眉心,語氣發冷,五條新也剛靠近,他就看到了對方身上的陌生咒力,以及身上那件頗有點狼狽的羽織。

  不說還好,五條新也聽五條悟問起,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嘴。

  「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禪院家小鬼,說要娶我當妻子。」

  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這麼說,震驚得他下巴都要掉了。

  五條悟嘴角抽動,似貓兒般的藍瞳微微睜圓,清冷高貴的表情崩開一條裂縫。

  「男的?」

  「昂,你說呢?」

  五條新也嘆了口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想笑就笑吧!我沒有那么小氣。」

  冷若冰霜的神子大人當然沒有笑,只是覺得十分有趣。

  「新也,也不怪人家把你當成了女生啊!」

  五條新也蓄著及腰長發,再加上身上那套繡著繁盛花朵的和服,長得跟擺在展櫃裡的精緻娃娃一樣。

  乍一看確實是個實打實的女孩子。

  五條新也不置可否,要是那小子單純地把他當女孩子也就算了,還說出了一些很失禮的話,他又不是那種脾氣好得不得了的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當即就選擇上手揍了一頓。

  那小子居然也不反抗,就那麼呆呆愣愣地盯著他的臉看,該不會本來就是個傻的吧?

  嘶——

  糟糕了。

  愧疚之心登時提了起來。

  認為自己打了一個傻子的五條新也事後想想都要半夜起來給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他將垂到身前的黑色長捲髮撥到腦後,格外鄭重其事地說:「以後我要把頭髮剪短一點。」

  「隨你。」

  五條悟並不在意。

  侍從們烏泱泱從參道另一頭尋了過來。

  五條新也只能帶著面無表情的五條悟去了宴會上。

  「別緊張,悟。」

  「我緊張什麼?」

  五條悟很是無所謂,他對這種人來人往的場合向來興致缺缺,索性只是出現一小會兒,要是自己不高興了,直接離席了便是。

  五條新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邊席桌上的黑髮小孩,先前就叫侍從送來賓客名單給他看一看,禪院家來的小孩只有現任家主最小的嫡子——禪院直哉。

  宴會上觥籌交錯,談笑宴宴,至少從表面上看大家都是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但其中的暗潮湧動,也就只有在言語之間能品味得到了。

  五條悟沒回頭就注意到了五條新也一言難盡的視線,他也看向禪院直哉那邊。

  「新也,就是他嗎?」

  五條新也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禪院直哉四處張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半藏在屏風後面的五條新也,他拽了拽禪院直毘人的衣袖,乾脆利落地說:「父親,我能娶她當妻子嗎?」

  邊說著,他還用手指著五條新也的位置。

  此話一出,整個和室之內的氣氛霎時一寂,呼吸聲都輕了不少。

  那個位置,不止有五條新也,他前面就是五條悟。

  五條家主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妙了。

  五條新也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移,禪院直哉的手也隨之發生了偏轉。

  凝滯的空氣重新恢復了流動。

  其他幾個家族的人還想著是不是禪院家想給五條家一個下馬威,當眾派自家嫡子說要娶五條家的神子當妻子這種帶有羞辱意味的話,原來是看上五條悟身後的小丫頭了。

  禪院直毘人拍了拍傻兒子的腦瓜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五條小姐長得如此貌美,長大了之後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以後嫁到禪院家來也不錯,直哉的天賦可是很高的,小小年紀,已經能外出祓除咒靈了。」

  這話當然只是玩笑話。

  五條家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家擁有充沛咒力的女孩兒嫁給禪院家的。

  就兩家的恩怨而言,巴不得對方越差越好。

  聽到自家父親誇讚自己,禪院直哉下意識挺直了腰脊,目光灼灼地盯著五條新也,期待從「小姑娘」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見禪院直哉一眼就相中了自己的侄子,五條家主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禪院直毘人。

  五條小姐個鬼啊!

  這是他們五條家的大少爺。

  這一代天賦僅次於自家兒子的天才咒術師。

  「新也,來叔叔這,同你禪院叔叔和禪院小少爺打聲招呼。」

  禪院直毘人突然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五條悟幸災樂禍地給了五條新也一個眼神。

  後者在離席時,快速輕彈了一下雪發神子的後腦勺。

  五條悟鼓了鼓腮幫子。

  「小叔。」

  「嗯。」

  「需要小叔叔給你介紹一下嗎?」五條家主慈愛地摸了摸自家大侄子的腦袋。

  五條新也搖搖頭,禮儀挑不出錯處。

  「禪院伯父,禪院……」

  禪院直毘人撚著自己的一撇鬍鬚,樂呵呵地說:「叫他直哉就好了,以後你說不定還要改口叫我父親呢!」

  五條家主現在嚴重懷疑對方已經喝酒喝上頭了。

  還叫父親?

  那要是真的,也是叫岳父。

  無語的不止五條家主,還有五條新也。

  禪院直哉再次近距離見到五條新也,臉部慢慢升溫,通紅一片。

  他期待地看著自家老父親,「父親,我要娶她當正妻。」

  往常他在家族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在想要給自己求個未婚妻,也是可以的吧?

  「這恐怕不行。」五條家主皮笑肉不笑。

  禪院直毘人早就猜到五條家主會拒絕,此時也不意外。

  禪院直哉卻是愣住了,在家裡被僕從們捧慣了的他還沒有受到過一點挫折,在他看來,想要娶到五條新也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為什麼?她要是嫁給我,就是唯一的正妻,是禪院家的下一任家主夫人。」

  憑什麼要拒絕。

  禪院直毘人抽了抽嘴角。

  爹還沒死呢!

  這小子就開始惦記他屁股下的位置。

  五條家主笑意愈深。

  禪院直哉語出驚人,「而且我親到她了,沒了貞潔,她再也不能嫁給別人了,只能嫁給我!」

  口吻里是對五條新也的勢在必得,但這話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惡毒。

  五條新也都硬生生被氣笑了。

  他覺得自己揍禪院直哉的那一頓著實手下留情了。

  這小子記吃不記打。

  虧他還以為自己打了一個傻子。

  現在看來,對方狡猾得很啊!

  這種逼迫的言語聽起來著實森*晚*整*理氣人。

  五條悟托著腮,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看著這一幕,藍眸深處滿是興味,五條新也可沒跟他說過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想來是對方覺得這件事著實有點丟臉,怕說出來被笑話。

  五條家主微微詫異地看向自家氣鼓鼓的大侄子。

  小孩子年紀小,自然不懂該怎麼完美地掩飾自己的情緒。

  「親,親到了?」

  啊?

  親兒子被別人給親了,這件事他要不要告訴他堂哥?

  其餘人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位五條家的小姐今天也是倒了大霉了,好不容易能夠來一次這種級別的宴會,卻被禪院家的混小子盯上了,這下,五條家和禪院家怕不是還要在仇恨筆記上再添上一筆。

  「太失禮了,直哉。」禪院直毘人不輕不重地訓斥了一句。

  禪院直哉只是執拗地看著五條新也。

  保養極好的黑色長捲髮沒有打理出其他累贅的髮型,只是簡簡單單地墜在了身後,用一條墨綠色的髮帶松松垮垮地繫著。

  「五條家主,這件事是直哉唐突了,不如五條小小姐就……」

  五條家主笑容更盛,老狐貍地彎起了眼,又輕輕壓了壓五條新也的腦袋,表示這件事由他來解決,

  「這件事嘛!也要看我這大侄子同不同意啊!要是直哉小少爺願意來我們五條家,我們也是十分歡迎的,五條直哉也是很好聽的嗎?」

  要是把五條家的女人嫁去禪院家,那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禪院直毘人這個老匹夫……呵。

  大侄子?

  禪院直毘人臉上的笑直接定格。

  時間似乎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下一刻,眾人譁然,加茂家的人已經在儘可能維持面無表情的樣子了,但還是忍不住想笑。

  五條新也淺淺勾唇,臉頰兩邊陷下兩個好看的酒窩,禪院直哉看得臉更紅了,一時之間,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五條家主垂眸,五條新也對上自家叔叔的視線,心領神會道:「禪院伯父,我看直哉好像很喜歡我的樣子,要不就在五條家住兩天吧?」

  被迷了眼的禪院直哉點頭就要答應。

  禪院直毘人臉色鐵青,難怪五條家主剛才笑成那樣,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啊!

  故意的吧?

  絕對是。

  他扯回眼睛都恨不得貼在人家大侄子身上的禪院直哉,厲聲呵斥。

  「直哉!」

  現在還可以說孩子年紀小,不懂事,畢竟五條新也打扮成這樣,很難不讓人以為是個小姑娘吧?

  「父……父親。」

  禪院直哉嚇得一哆嗦,往後退了一步,心裡發怵,在禪院家無法無天慣了的混世魔王也依然有點怕自家老父親的。

  禪院直毘人撚了撚鬍鬚,笑呵呵地說:「童言無忌,五條家主該不會當真了吧?」

  原本還想著扔給五條家主一個難題。

  沒想到被反將了一軍。

  現在下不來台的人成了他們。

  五條家主也笑了笑,「怎麼會呢!」

  羞辱不成反被嘲笑的禪院直毘人臉色不太好看,但身為一家之主還不至於因為這麼點事就拂袖離去,那樣未免顯得禪院家太沒有氣量。

  左右只是小孩子之間戲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咬死這點,出了五條家之後也沒人敢在背地裡蛐蛐。

  兩隻老狐貍家主又互相交談了幾句,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只打算露個面的五條悟在宴會半途就朝著五條新也使了個眼色,二人悄咪咪從屏風後面溜了,一直關注五條新也的禪院直哉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看了看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禪院直毘人,全然忘了之前父親訓斥自己的樣子,握緊自己的小拳頭,小心翼翼地跑出了宴廳。

  「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嫁給那什麼禪院直哉了呢!可是被親了一口呢!被占便宜的感覺怎麼樣?」

  五條悟一蹦一跳踩著路上不規則的石板。

  五條新也給了他一手肘。

  「說什麼呢!怎麼嫁啊!我可是男生!」

  五條悟不解。

  「男生怎麼了?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什麼區別嗎?」

  只比五條悟年長几個月的五條新也被這一句話給問住了。

  「好像是沒區別……但要是那小子要嫁給我的話,可就沒有自己的小寶寶啦!」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我不喜歡沒有禮貌的小鬼。」

  「也是。」

  噠噠噠的木屐聲從身後傳來。

  過於輕快的陌生節奏讓五條新也習慣性地把五條悟撥到自己身後,後者撇了撇嘴,沒說什麼。

  小臉紅撲撲的禪院直哉見自己追到了人,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喘氣,父親那個不靠譜的不肯為他爭取,他可以自己上。

  「新也!」

  之前聽五條家主叫過五條新也的名,禪院直哉也這麼叫了出來。

  五條悟面無表情的小臉都變得生動了幾分。

  「哦豁,你的小桃花追上開了。」

  神子大人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不斷上揚的嘴角了,他好整以暇地走到一邊看起了熱鬧。

  五條新也:「……」

  快閉嘴吧!

  臭弟弟!

  「直哉君,有什麼事嗎?」

  盈盈暖陽把五條新也的黑色長捲髮鍍上了一層淺金色,襯得那雙如淵水般沉靜的鈷藍色的眼睛十分好看,當場迷得禪院直哉找不著北了。

  「你……」起先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後又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小胸膛挺起,腰杆直直的,用著半施捨半請求的語氣說,「只要你跟我定下婚約,那就是禪院家下一代的家主夫人。」

  五條悟:「撲哧——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好了。」

  他實在是沒忍住。

  禪院直哉是怎麼敢對新也說這種話的啊!

  「……」

  五條新也看了看自己的小拳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看來是之前沒把這位大少爺揍疼。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那就不用再說了,直哉君,再往前走就是五條家的腹地,禪院小少爺不適合跟過來。」

  他好脾氣地說完,轉身就想走,沒曾想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牢牢拽住了。

  「!!!」

  好快!

  五條新也並沒有看清禪院直哉的動作,對方靠近的速度極快,他甚至沒來得及用上自己的術式。

  應該是禪院直哉的術式特性所帶來的速度加成。

  在自己家作威作福慣了的禪院直哉哪裡被人三番五次地拂過面子。

  「不許走,你還沒回答本少爺的問題呢!」

  五條新也被扯了一個踉蹌,偏偏禪院直哉的力氣還賊大,腕部沒一會兒就刺辣辣地發疼,他跟五條悟一同長大,一切待遇同樣是按繼承人的級別來的,哪裡受過這麼大的氣,當下也有點慍怒了。

  後面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等五條悟回過神來時,他家兄長就和禪院直哉打起來了,兩小孩拳腳相向間,直接滾進了枯山水庭院的砂地之中,綿密的白雪沾了滿身。

  偏偏禪院直哉這人打架還特別沒有武德,沒一會兒,五條新也的手臂上就多了幾塊青紫。

  「你在看什麼戲?悟!快去叫人過來,這臭小鬼竟然抓我的頭髮!」

  在家裡沒少揍其他堂兄弟的禪院直哉一個巧勁翻身把五條新也壓在身下,本來想一拳打五條新也的眼睛上,但一對上那雙如蒙薄霧的鈷藍色眼瞳時,他心裡的火氣就降下去了些。

  捨不得打臉。

  五條新也趁禪院直哉放鬆,反手扣著人脖子,往旁邊拽。

  五條悟有心想幫忙,但無從下手,每次他想出手時,五條新也就和禪院直哉換了位置,他險些打中自家兄長。

  「你們別動啊!」

  白髮神子有些急了。

  五條新也:「……」

  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禪院直哉見這兩人要二打一,心下也著急了點,雙手抱住五條新也的腦袋,用力往上一撞,一口咬在了五條新也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口水自然也糊了上去,他還舔了舔嘴裡這塊冰冰涼涼的軟肉。

  「禪院直哉!鬆口!」

  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同樣是嬌生慣養的五條新也哪裡受過那麼大的委屈,聲音里很快就溢上了幾分哭腔。

  五條悟:「!!!」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禪院直哉的眼淚也是嘩嘩流,五條新也下手可一點都不輕,他早就鼻青臉腫了。

  他含糊不清地說:「我不!」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服軟。

  無非是心裡憋著一口氣。

  他要把五條新也娶回家!

  竟然敢這麼對他。

  要好好教訓一下。

  旁邊的小神子一個頭兩個大。

  發現這邊混戰的侍從發出尖銳爆鳴,匆匆忙忙去了主宴廳那裡叫家主過來。

  最後禪院直哉是哭著被黑著臉的禪院直毘人按著頭向五條悟和五條新也道了歉之後,連拖帶拽離開五條家的,走時,禪院直哉擦眼淚的手上還死死捏著幾根黑色長捲髮。

  五條家主勉強保持微笑牽著臉上帶了個牙印的五條新也送走了他們。

  ……

  清晨涼爽的山風吹入開了道口子的障子門裡,朝陽奪目而絢爛。

  還沒睡多久的五條新也悠悠轉醒,擡手擋在眼睛上,等完全適應了光線才坐起身來。

  禪院直哉正乖乖地側躺在他身旁睡得深沉,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全是紅紅紫紫的痕跡,像是遭受了某種凌虐,看上去脆弱又可憐。

  手指輕輕觸碰著柔軟的黑髮,睡覺中的禪院直哉少了醒時的刻薄,可愛多了。

  五條新也調整了禪院直哉的睡姿,低頭,和其額頭貼著額頭。

  「小少爺,可真有你的,你實在是太倒霉了。」

  兜兜轉轉二十多年,結果禪院直哉還是栽在了他手上,真可憐吶!

  這麼想著,他憐惜地親了親禪院直哉沾著血漬的唇瓣,那點暗紅早就凝固了,此時吻上去粗糙又扎人,但他完全不介意。

  睡得本就不太踏實的禪院直哉掙扎著撇開了腦袋,呼吸急促了幾分,但過於勞累的身體卻不容許他現在醒來,剛轉了個頭,又沉入了夢鄉。

  五條新也拂開禪院直哉額前的碎發,在其額頭上落下一吻。

  「多謝款待。」

  再不走,盛怒的小少爺醒來得把他大卸八塊了。

  當然就這麼離開可不行,他還有份「小禮物」沒送上呢!

  是一份絕對能把禪院直哉點炸的禮物。

  ……

  禪院直哉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懵,完全沒意識到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山林間鳥雀的叫喚聲特別叫人煩躁,下意識想要叫外面的侍從把那些嘰嘰喳喳的小鳥們趕走,但只是動了一下,就疼得抽涼氣了。

  混亂的記憶涌了過來。

  禪院直哉死死撐著眼皮,瞳孔縮成一個小點震顫不已,陰鬱之色浮現眼底,渾身上下都疼,他扒拉開自己身上的輕薄浴衣,能夠看見的皮膚上全是紅紅青青的痕跡,某些地方還有淺淺的牙印。

  自己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鬼,而且昨天他可是清醒著被五條新也上了的。

  都是那張臉的錯。

  禪院直哉怒叫了一聲。

  「五條新也!!!」

  沙啞的嗓子直接喊破音了,疼得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眼眶也愈加酸澀了。

  他要殺了那個傢伙!!

  疼得只能在原地暴怒的禪院直哉把身旁屬於五條新也的枕頭砸到了屏風那邊,這才發現枕頭下面還壓了張白色的紙條和一個布偶娃娃。

  布偶的樣子完全是照著他的模樣做的,連生氣的表情都和禪院直哉現在一模一樣,他微微怔了一下,然而等自己看清紙條上的字時,怒意愈盛。

  ——我們分手了哦!

  暴怒的禪院直哉把房間裡所有擺件砸了個乾淨,發夠了脾氣的他想起要給五條新也打電話去罵這個把他吃干抹淨的傢伙,但很遺憾,五條新也把他給拉黑了。

  等禪院直哉坐上自家來接他的專車,整張臉都白了。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雙手環起的禪院直哉眼神陰毒地盯著司機。

  司機連忙收了視線,道歉。

  「萬分抱歉,直哉少爺!您……您需要去醫院嗎?」

  這臉色也太難看了吧?

  哪位神仙惹了這位小祖宗?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觸碰了禪院直哉的雷區,他提高了音量,「去什麼醫院?!回禪院家!!」

  「是,是!!」

  想要閉目養神一會兒的禪院直哉腦海中浮現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半途又改變了主意。

  「等等,先去髮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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