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最後的最後

  第67章 最後的最後

  太宰治很肯定那就是她。再沒有人比他還了解她，她不耐煩的時候甩過去的髮絲的弧度，臉上會出現的微小的表情變化，站的時候即使是背部也會表現出的冷淡疏遠的線條弧度，她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所以他同樣也清楚她那冷漠到冷情的眼神，仿佛被凍住的南極大陸一樣，只要裡面出現人的身影，那個人的血也會被凍住。

  他不接受這個事實。他無法忍受那雙眼睛看到他時出現的冷淡，這讓他坐立難安，幾乎想衝到她面前抱住她。但是現在他連她在哪都不知道。這都不算什麼，他是太宰治，他有百種千種辦法來找到她的位置。

  唯一讓他感到害怕的是那時候她冷淡的眼神。

  閒野覺得不對勁，這幾天裡總有很多人在偷窺她。她自認為不是個美女，勉強算是清秀佳人，是不會引來這麼多人來偷看她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她身上又沒有可以引來黑手黨主意的東西。一個退伍老兵能有什麼價值？

  是的，黑手黨。觀察她的人幾乎都是黑手黨，而且在橫濱地界這麼明目張胆的黑手黨不做他想——就是港口黑手黨。她認真回憶了自己來到橫濱後的行動，唯一稱得上有些特殊的就是銀行搶劫那一次。

  她漫不經心的想，要不打一頓？可是師兄離開前叮囑過她不許隨便動手，尤其是不許對黑手黨動手。可是，閒野難挨的轉動了一下視線，這些人都不知道好好隱藏一下嗎？這樣熱烈的視線讓她感覺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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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忍不住想走的時候，椅子的另一端有人坐下來了。

  「你好，橫濱的黃昏很美不是嗎？讓人覺得如果時間能停在這裡該多好。」是一個聲音好聽又不讓人覺得膩的聲音。

  閒野看著這個年輕人，前幾天看見他的時候還是一身長風衣，打扮的很像模特一樣，現在又是一身連帽衛衣加長褲的裝扮，就和她身上的一樣。她不覺得討厭，認真看清他的臉的時候心裡甚至升騰起一股愉悅的心情。真是好看的人啊，還有一張符合她審美的臉和通身的氣質。

  「你好，黃昏的確很美，不過我看的不僅是黃昏，而且還是黃昏時候的海。比起黃昏，我覺得這片大海更讓我愉悅。」

  年輕人笑著說：「比海更美的是人。」

  直球！

  「我能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

  大直球！

  閒野剛退役不久，還不太熟悉外界的交際規則，更妄論是外國的交際規則。她唯一熟悉的是隊裡的師兄，那幾個可都是慢熱到讓人著急的性子，正所謂近墨者黑，她的性子也是慢的可以。

  她垂眼思索片刻，擡頭看他：「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

  別問她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個人肯定知道她的名字。莫名其妙的，她很想抱住他的腦袋。閒野被自己的妄想給嚇了一大跳，她移開視線，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太宰治感受到她變得冷淡的態度，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克制自己不做出失禮的舉動。他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可是如果小姐能親自對我說出自己的名字，我覺得更有意義。」

  真是固執的堅持。閒野覺得沒有大不了的，於是她說：「我的名字是閒野。」

  「阿野。」太宰治細細咀嚼這幾個字，他笑得非常滿足，「阿野！」

  閒野很想指責他不該對一個才見過兩次的女人稱呼得這麼親密，太失禮了！但是他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是這樣真實。所以她原諒了他的失禮，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能放肆的跟蹤她。閒野想叫他離開，話到了嘴邊她竟然想說讓他走過來一點，她被自己的不對勁嚇得不敢回頭。

  這一路兩人都很沉默，沉默直到有人攔路搶劫。閒野幾乎懷疑最近自己是不是不該出門，出門就沒好事！沒有眉毛的瘦弱青年說著威脅人的話，說到一半就咳嗽地幾乎要背過氣，他幾乎是憑著自己堅韌的意志來說完話。閒野覺得現在橫濱的年輕人可能不大好過，看看這孩子才多大啊就被迫來搶劫別人的錢財。她對這個人些微憐憫直到黑色的凶獸襲來才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冷靜地把這個孩子打了一頓，雖然這個孩子的異能不太好對付，但是她的結界可是不破的防禦。難道她的體術還不能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給揍一頓？

  結束了這一場不算有趣的戰鬥，閒野只想趕緊回去，結果一轉身就看到太宰治向她撲來，他的身後黑色的布條閃著冷峻的光芒。她下意識用了結界，很奇怪的是結界失效了，準確是說結界消失了。跟在布條後面的是本該躺在地上的青年，他手裡握著一把匕首。人體不足以擋住那鋒利的兇器，太宰治的腹部被穿透，血把白色的衛衣浸透。

  閒野快被嚇傻了，她的心跳都快停了。她顧不得揍那個人，趕緊把人送去醫院。太宰治一直緊緊拉著她的衣服，就連要進手術室的時候也緊緊拉著不放開。閒野不得已，只好割斷那一截衣服。

  偵探社的人收到消息趕來醫院的時候，閒野正坐在手術室外等著手術結束。偵探社的人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面部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花了一點時間勉強恢復正常的表情後，眾人聽了事情經過之後表情立刻就崩壞了。

  「實在是抱歉，我沒有注意到那個人身上還有管制器具，這都是我的過失。貴社的員工因為救我而受傷，如果我能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請不用客氣儘管提。」

  閒野對著他們深深鞠躬。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無知無覺到這種地步，僅僅是因為想要快點回去就犯下這樣的大錯，她的警惕心呢？！明明是想回去整理自己混亂的情緒，結果現在心情更亂了。

  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該說不愧是你嗎？太宰治。狠！還是你狠！

  中島敦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不敢去想太宰先生去找芥川龍之介商量這個英雄救美的劇情的時候芥川龍之介是什麼心情？是高興他有一天也可以幫上太宰先生還是被太宰先生的騷操作嚇得面目全非？

  最後閒野攬下了照顧太宰治直到傷好的工作。她每天不再瀟灑度日，而是認認真真的做陪護人員。一日三餐、換洗衣服、講故事解悶、陪聊，只要太宰治想，她就會去做。當然她也很認真地去道歉了，但是太宰治一點也不在意這個，「阿野不需要對我警惕啦，如果你在我面前是最放鬆的姿態，能感到很舒服的話，這對我很重要。」

  這番話實在是太曖昧了，她沒辦法接，只好默默地拿起蘋果開始削。

  太宰治住了半個月的病房，等可以出院了他就搬到了閒野住的旅館。這下真就成了貼身照顧了，好歹旅館還是閒野熟悉的環境，她給太宰治收拾好一間客房之後就讓他在裡面休息了。她看到乖乖巧巧的太宰治很放心，在這裡他應該不會再做出什麼失禮的行為了。這個妄想直到看到躺在她被窩裡的太宰治就被打破了。

  閒野深吸一口氣，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然後平淡的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如你所見，我準備睡覺。」

  「這是我的房間，你的房間在對面。」

  「可是既然房間都在對面了，不如就讓我睡在這裡吧。」

  「不行。」閒野冷酷無情的拒絕了他的要求，並狠心的把他扔了出去。從此閒野的噩夢生活就開始了。除了每日的爬床行為，還有堅持要在她的洗浴間放上他的洗浴用具，一定要買和她同款的鞋子、牙刷、杯子、被子，就連衣服都是同款。

  閒野感覺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仿佛在烈火里焚燒，先是燒掉她的軀殼，然後是精神。而她對他越來越沒有抵抗力，她都快認不出這個對太宰治百依百順的人是自己了。終於有一天，忍無可忍的閒野揪住太宰治來逼問。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想要你。」

  這個她當然知道，從見的第二面開始，他的目的就無比明確。正因為如此，她才感到不對勁甚至不安。

  「我們先前並不認識，你想說你對我一見鍾情嗎？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太宰治很認真的看她，他握住她的手，無比認真的說：「我才想說請不要開玩笑，我從見你的第一面就知道我想要的人是你。或許你不認為我說的話是真的，但是也請不要否認它。」

  閒野跑了，在太宰治試圖說出更多的情話的時候跑掉了。她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默默地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晚來臨，直到月亮高掛，她才回去。一進旅館的門，她就看到大堂里獨孤的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年輕人，淡薄的光照在他身上非常的溫柔。

  她默默地坐在他的對面，太宰治自從她進來的那一刻就放下了書，用那雙深情的眼溫柔的看著她。

  兩人都沒有說話，良久之後太宰治打破了沉默：「我能感覺到你並不排斥我，或許可以說你對我很有感覺，但是你一直不接受我。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顧慮嗎？」

  閒野眨眨眼，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在過去的二十六年裡，我上學、參軍、上戰場、退伍，這麼多年的記憶非常完整，讓我確信我這個人的存在。但是很奇怪的是，四年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感覺我失去了一段記憶，一段很長的記憶。」

  「與其說是『失去』，不如說是被『拿走』了。那一天醒來後，隱隱約約我有這樣一種意識，有一樣東西，我和它做了交易，作為交換我把我身上的一樣東西給了它。」

  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說不出來，感覺不到，但是意識告訴她，有什麼東西不見了。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四年前她醒來的那一刻就是這樣感覺——無論是人還是城市，都是虛假的。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生活在地獄裡，儘管這個地獄看起來和她的世界沒什麼兩樣，她直覺大家都死了，整個世界都被毀滅了。簡直就像是腦子裡被人塞進了一團說不出的東西，她很混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她都分不清了。但是這樣的混亂直到太宰治坐在她旁邊試圖和她搭訕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久違的真實降臨了。

  「那麼，」太宰治指著自己說，「在你眼裡我是真的嗎？」

  「你是真實的。」只要見到他，整個世界仿佛都掀開了虛假的紗，她終於可以安心。

  太宰治拉過她的手，給她的無名指套上早就準備好的戒指：「既然我是真實的，那麼和我試試也是可以的吧。沒有記憶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這比任何事都重要。」

  太宰治是她見過的人裡面最特殊的一個，單單是「她靠近他就能真實的感受世界」這一點就足以讓閒野妥協，更何況他非常符合她的理想擇偶標準。

  「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