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追尋

2024-09-14 23:57:42 作者: 粉墨蜘蛛

  第66章 追尋

  不久前

  世界樹中

  紫發紫眸的執行官與須彌的神明站在一顆巨大的樹下,執行官伸出手輕輕碰觸樹幹,眉頭微皺。許久後才把手收回。

  他面無表情,紫色的眸子變得更加暗沉。

  博士不值得信任,這是他早就深刻認知到的事實。

  可沒想到,對方瞞著他事情不止他以為的那些——踏鞴砂的『背叛』,潮生四年前的行蹤...甚至以記憶為誘餌,用埃舍爾這個名字成為了潮生的導師。

  博士不可信,愚人眾亦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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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神實驗讓他擁有了神明的部分權能,因此能在世界樹中讀取,甚至修改某些記錄。

  「也就是說,過去的一切都客觀的發生過,無法改變,但記憶卻能通過世界樹修改。」

  「沒錯。」神明少女輕輕點頭,神色卻不顯輕鬆,「就算你有神明的權能,也只能修改與自己有關的部分。」

  其他人的命運,除了法則的書寫者外,無人可以更改。

  就好像,若是潮生沒有清除世界樹里的污染,大慈樹王的所有記錄只能由她親手抹消。

  「是嗎?多謝了。」輕輕落下帽檐,少年執行官閉上眼,任由自己被信息流吞沒,沒入了世界樹中,只留下最後一句話在無垠的空間中迴響:

  「記住我們的交易,布耶爾。」

  他會抹消過去的自己,亦或是說——抹消這個世界有關他的記錄。所有人都不會再記得曾經有過一個人偶存於世間,包括博士,一切罪惡與不幸的源頭。

  世界樹會自行修正。

  潮生與他相遇時,使用的身體是人類,是不會被世界樹記錄的降臨者。

  人偶消失,世界樹自行修正,新的記憶會將舊的記憶覆蓋,新的記憶里不會有本就沒被記錄的潮生。

  這意味著,愚人眾,博士——他們會忘記人偶,也會忘記身為降臨者潮生。

  只有這樣...

  潮生才能真正安全。

  天理是愚人眾的最終目標,是潮生的敵人,也是這個世界共同的敵人。因此,在一切結束之前,他不會動博士。

  即使他再厭惡那個人也不得不承認,那傢伙的腦子的確還有價值。

  在這之後,他會找博士清算一切。

  這件事的前提是——他被抹消的記憶還能回來。

  ...

  世界樹下

  小吉祥草王將一個紫色的光點捧在手心,這是人偶寄存在他這裡的記憶。她閉上眼瀏覽了一遍裡面的記錄,再將記錄轉錄成童話封存在意識的深處。

  做完這一切,她仰起頭看著由無數信息流組合而成的,無限延伸的巨樹,再將傳送出口定在了稻妻。

  察覺到世界樹的記錄已經在逐漸被修改,小小的神明輕嘆了一口氣。

  代號為散兵的執行官...傾奇者將最後的選擇權交給了潮生。

  潮生擁有降臨者的靈魂,因此他的記憶不會隨著世界樹的修改而變動。

  但潮生的記憶本就是殘缺的,他們曾經一起在夢境裡打撈記憶碎片,最後卻連傾奇者完整的樣貌都沒有拼湊出來。

  一邊是擁有殘缺記憶的,已經找到家人的降臨者。

  一邊是抹消自己的一切,失去所有記憶的人偶。

  潮生會為了腦海中幾塊殘缺的碎片一直尋找下去嗎?在周圍的人都遺忘這個人的時候,繼續尋找?

  找到他,再來須彌取回人偶存放在她手裡的記憶。

  對於這個故事的結局,納西妲並不知道答案。人之所以有趣,就是因為他們有太多的未知和不同的可能性。

  ...

  璃月港

  不卜廬

  有著一頭綠色長髮,脖頸上圍著一條白蛇的青年正在為潮生診脈。門外,往生堂的客卿將那枚從潮生手腕上取下來的鈴鐺放在手裡仔細觀察著,淺色的眼睛裡閃過一抹金色的流光。

  片刻後,他將鈴鐺交換給對面的夜叉護法。

  「那股法則相近的力量的確消失了。」

  正如潮生所說的,如今他再使用這個鈴鐺,已經不會再引來天理的視線。而且,於身體無害。

  夜叉鬆了一口氣,「多謝帝君。」他會將這個好消息儘快告知他的兄姐。

  側身看著藥廬里的少年,陽光透過門與窗的縫隙灑落在他的銀髮上,給少年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圈。

  眼前的畫面過於美好,就像夢境一樣虛幻。

  兩千多年過去,潮生終於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收回目光,綠髮夜叉仰頭看著魔神的人類化身,「帝君...鍾離先生,您是否知道『散兵』這個名字?」

  鍾離輕輕搖頭,「未曾聽聞。」

  若真如潮生所說的,散兵是愚人眾的第六席執行官,那麼帝君一定會知曉。迪盧克與凱亞的情報並沒有錯誤,自愚人眾這個組織組建開始,第六席執行官便出於空置的狀態。

  『散兵』也許存在,卻不是愚人眾的第六席執行官。

  ...

  「你的身體很健康。」藥廬內,溫雅的大夫對潮生露出一個微笑,「然憂則氣聚,思則氣結,遇到想不通的事不妨跟身邊的人多溝通。」

  白朮對潮生的印象很深刻,鮮少有病人是有一大群甚至是來自異國他鄉的人陪著一起來的。

  而且,長生告訴他,陪同這個少年一起的,有許多都不是人類。看脈象,這個少年本身也是異族。

  收回思緒,白朮對潮生道:「他們都很擔心你。」

  潮生先是一愣,隨後輕輕點頭:「我知道了,謝謝白大夫。」

  ...

  走出不卜廬,確認了鈴鐺的安全性,魈將它還給了潮生。

  向化身為人類的帝君道別後,魈帶著潮生來到了一處秘境,秘境中有一處洞天。

  「...哥哥,這裡是?」

  潮生環視一周,金色的眼睛閃了閃——他看到了許多眼熟的東西。這些都是幼時一起生活的時候,他與魈互贈的許多小禮物。

  漂亮的石頭,樹葉,手工打造的精巧事物...等等。

  洞天的格局與他們曾經的『倉庫』一模一樣。

  一隻銀色的小團雀被放在正中間,它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金色的平安扣,這是那個晚上他們互贈的生日禮物。

  綠髮的夜叉往前幾步,站在潮生的身側,也將視線落在了那隻團雀上,「我向歌塵浪市真君學了開闢洞天的仙法,把這些都保存了下來。」

  因為這些東西很珍貴,因為潮生回來了,看見這些一定會開心。

  彼此陪伴著長大,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潮生和他們一樣,對這遲來的重逢無比期待,充滿了喜悅。

  他卻感受到了在這些澎湃的情感浪潮之下涌動的不安,憂慮...甚至是恐懼。

  於是,他帶著潮生來了這裡。

  他希望他的弟弟能一直開心,無憂無慮。

  每一處每一角都無比熟悉,這是他曾經只用手碰觸過,卻未用眼睛親眼看到的滿含著溫暖的愛意與祝福的禮物。

  潮生往裡走里幾步,伸手將銀色的團雀抱在懷裡,軟綿的觸感似乎能熨帖到心底,這股暖意徜徉著,直淌到了眼底。

  少年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眸,轉過身,對著自己的兄長道:「世界上第一隻銀色的大團雀。」

  獨一無二的大團雀。

  綠髮的夜叉走了過去,伸出手摸了摸團雀柔軟的頭頂,又把手放在了少年的頭頂上。

  物品承載著過往的記憶,就像一個個錨點,只要看見就會點亮一片。兩千多過去,與家人相處的時光卻仍然無比清晰,是永不退色的彩色畫片。

  除了他們彼此互相贈送的禮物,還有其他人贈與他們的禮物。潮生在角落裡看到了一柄小鐵錘,走了過去。

  潮生將它握在手裡,入手的重量無比熟悉,這是他剛開始學鍛造之法時,師父讓他揮動一萬次的鐵錘。

  潮生突然驚覺,自與家人重逢到現在,他還未見過師父的身影。

  「哥哥,師父他...現在還好嗎?」

  聞言綠髮的夜叉一頓。

  他用金色的眼睛仔細的觀察著幼弟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自那次在層岩巨淵失控後,若陀龍王便自願被封印在了伏龍樹底,一直沉睡至今。」

  潮生的眼睛微微睜大:「...什麼?」

  失控、封印、沉睡...每個字眼都無比陌生。

  「一千年前,若陀龍王因磨損徹底失去了理性,力量暴走失控,然後...」魈頓了頓,看著潮生繼續道:「你出現了,用你的鈴鐺喚回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在你消失後,若陀龍王自願被封印。」

  因此,可以摧毀一切的地動才及時停了下來,沒有給璃月造成太大的影響。

  關於磨損的定義,潮生曾在書上看到過——磨損法則與天理施加於強大個體的弱點,是記憶、自我與理性的消弭。

  「一千年前...」仔細的翻閱著中世界樹中取回的記憶卻一無所獲,潮生擡手按揉著有些脹痛的額角,對著自己的兄長開口:

  「哥哥,一千年前的記憶...我記不清了。」

  這就是他使用鈴鐺高級功能的,卻沒有被世界樹記錄的記憶。

  伏龍樹底

  金色的符文圍繞著一處洞府展開,阻隔了人們的視線和步伐。

  兩個身高相近的少年並肩立在伏龍樹下。

  「這裡就是一千年前,若陀龍王被封印的地方。」

  潮生仰起頭,頭頂上如同盤龍的樹幹,濃郁的岩元素力從洞口處緩緩湧出,將他的身體包圍——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年站在放滿各種礦石的鍛造室里時,師父教導他鍛造之術時無比相似。

  收回目光,銀髮少年擡起手,用指尖觸碰著金色的符文。

  綠髮的夜叉安靜的站在他身邊,許久後,他才看著潮生開口:「一千多年前,你以人類的身份突然出現在層岩巨淵,披著斗篷,黑髮黑眼。」

  出現在正在鎮壓龍王的他們的面前。

  即使隔著數百米的距離遙遙相望,他也能認出來那個孩子就是潮生。

  潮生用鈴鐺驅散了龍王的部分磨損,喚回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然後便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消失前,你說...我們會在未來重逢。」

  於是,他便一直等待著重逢的那天,直到不久前在荻花洲遇見了小時候的潮生短暫的重逢,再到現在,他們的弟弟跨越了數千年的時光,終於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人類的...軀體。」

  「哥哥...」收回手,銀髮少年側過身,望進了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我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丟失了那部分,作為人類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記憶,丟失了與那片金羽毛的主人一起生活的記憶。

  綠髮的夜叉看著自己迷茫的幼弟,許久後他伸出手,輕輕放在對方的頭頂上。

  「去找吧,潮生。」

  「把那些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把那些遺忘的無比珍貴情感和過去,找回來,那樣才不會恐懼,也不會再不安。

  綠髮少年的嘴角緩緩勾起,金色的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神色。

  「但是,別忘了回家。」

  他希望少年一直作為家人留在他的身邊,卻更希望潮生能沒有煩惱,一直開心的生活。守護弟弟,本來就是身為兄長的職責。

  ...

  稻妻

  影向山

  循著世界樹中的記憶,潮生乘船來到稻妻。展開銀色的風之翼乘風而起,四年前在蒙德突然獲得的御風的能力讓他能更快捷高效的前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每一縷風都化為了他的翅膀,即使沒有風之翼,他也能飛行。

  人偶在四百多年前誕生,那些與人偶一起生活過的刀匠與礦工們早已死去,面見稻妻的神明並不容易,八重神子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與人偶的過去有聯繫的人。

  穩穩地落在半山腰,潮生收起風之翼拾階而上。

  走進神社,一棵巨大的神櫻樹映入眼帘。

  見有人拜訪,神社的巫女前來迎接。

  巫女將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金羽毛上,即使這片羽毛看起來很粗糙,已經被磨損的相當嚴重,但在稻妻,只有身份尊貴的人才能佩戴金飾。

  她告訴潮生,「神子今天去八重堂了,晚上才會回來。」

  於是,潮生便坐在和室內等待。

  四百多年前,穿著白衣的傾奇者帶著生病的孩子來神社求助。鳴神大社與他在人偶的記憶中看到的一樣。

  太陽從西面落下,在地平線上收進了最後一絲華光。

  穿著巫女服的神子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了鳴神大社。

  坐在和室中,還未看到人影,潮生便聽到了一道聲音:

  「聽說今天來了貴客。」

  來人正是八重神子。

  潮生站起身,朝神子微微頷首,「初次見面,我是潮生,來自璃月。」

  「哎呀,竟然是璃月的仙人,快請坐。」巫女一眼便看穿了潮生非人的身份,微笑著在他對面坐下,「請問仙人來稻妻,所為何事?」

  潮生摘下胸前的那片金羽毛遞給神子。

  「神子可認識這片金羽毛的主人。」

  金羽毛腐蝕的很嚴重,卻仍然可以看出來這是稻妻的工藝,而且...

  粉發巫女的眉頭微微皺起——怎麼有點像...影的手筆?但據她所說,影從來沒打造過一片金羽毛。

  「抱歉,我只能確定它的確是用稻妻的工藝製作,並未見過這片羽毛的主人。不過...」考慮到兩國的外交,神子道:「若是仙人需要,我可以派人幫您尋找。」

  在稻妻,只有身份尊貴的人能佩戴金飾。因此,想要找到它的主人並不難。

  潮生卻輕輕搖頭,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他已經知道了金羽毛的主人是誰,如今只想尋得他的蹤跡。

  就像第六席執行官突然消失一樣,八重神子不再記得這片金羽毛。

  潮生又問:「在四百多年前,神子是否見過一個被稱為傾奇者的人偶少年。」

  這次,他描述的十分仔細:「他跟一個叫阿舟的孩子在一起,還帶著阿舟來神社看過病...」

  「四百多年前呀...」粉發巫女仔細翻閱著自己的記憶,終於在腦海深處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你說那個孩子,我記得是一位礦工帶他過來的,我的確幫他治過病,祛除過體內的穢物...」

  聽完巫女的敘述,少年金色的眼瞳閃了閃——與他讀取到的那段記憶不同,帶阿舟來治病的人從人偶變成了礦工。

  人偶的存在...就好像被這個世界抹消了一般,而這片金羽毛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痕跡。

  ...

  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銀髮金瞳的少年在草甸上緩緩前行。他越過了影向山,穿過稻妻城,再來到稻妻城的郊外。

  在一處亮著燈的院子前佇立著,記憶中,這是人偶與阿舟一起生活的地方。眼前仿佛出現了兩道人影,一高一矮,他們坐在走廊上手裡捧著烤堇瓜,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又有一個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坐在另一側,與人偶一起將阿舟夾在中間。

  ...本該是這樣的。

  許久後,銀髮金瞳的少年回過神,仰頭看著掛在天上的月亮。

  那道多出來的人影,就是他失去的那段作為人類的記憶嗎?潮生並不知道,腦海里只有一些細小的碎片殘存著,一切都仿佛被迷霧籠罩,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他不禁對自己一直所堅持的產生的懷疑——哥哥說,他在一千年前以人類的身份出現在層岩巨淵,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但人偶是在四百多年前誕生的,期間隔了近600年。

  如果那時他是人類...人類會有這麼長的壽命嗎?

  那些愚人偶有關的記憶碎片,那些看不清臉也聽不到聲音的片段,難道只是他的幻覺,只是他在做夢?

  除了胸前這片金羽毛,所有的現實都在告訴他——人偶並不存在,傾奇者並不存在,那段過去...也並不存在。

  還是說...他再次跨越了時空?

  就像他在世界樹中看到的那樣,小夜叉跨越了時空,從兩千多年前的夜叉領地,從妖魔的口中逃生,來到了兩千多年前的璃月港,與自己未來的兄長相遇。

  他是怎麼做到的?

  通過腦海里的那張地圖嗎?

  思忖間,潮生已經轉換了視野,將腦海中的地圖打開。他仔細觀察著上面的每一個細節,除開一些灰色的錨點外,沒有任何發現。

  那些錨點的作用是什麼?

  潮生試圖用意識碰觸離他最近的錨點,錨點上卻突然彈出一個方框。

  【備用軀體已損壞,修復能量不足,為了保護玩家的生命安全,節約系統能量,時空躍遷功能已關閉】

  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段文字莫名讓內心湧上來的不安又慢慢平復了下去。

  備用軀體,跨越時空...

  難道備用軀體就是哥哥所說的,人類的身體?

  一道電子音突然從腦海中響起:【是否查看備用軀體】

  潮生的動作一頓,選了是。

  下一刻,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映入眼帘,他緊閉著雙眼,黑色的碎發服帖的垂落在耳側。

  少年的頭頂上的方框裡寫著——

  【種族:人類】

  【歸屬:地球】

  【詳情:該軀體以玩家原本的軀體為藍本複製創造,當夜叉軀體被損壞時,系統會自動為玩家替換身體,並同對夜叉軀體進行修復】

  地球?

  那又是什麼地方,他所在的大陸難道不是提瓦特嗎?

  下一刻,銀髮少年的眼睛猛地睜大,他驚覺——地圖和系統使用的語言...並非提瓦特大陸的文字,可他卻看得懂。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世界之外的人...納西妲所說的降臨者。

  「原來如此...」

  他終於知道了世界樹並未記錄那段記憶的原因。

  神明少女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世界樹不會留下降臨者的記錄,因為,降臨者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存在,而提瓦特的每一個人,每一顆星星,他們的命運早已被書寫,編織在世界樹與星空之中。

  世界樹不會留下和降臨者有關的記錄。

  潮生緩緩眨了眨眼,點開了備用軀體旁的【現用軀體】圖標。

  【種族:夜叉】

  【歸屬:提瓦特大陸】

  【詳情:該軀體以夜叉種族為藍本複製創造,夜叉軀體被損壞時,系統會自動為玩家替換備用軀體】

  (註:備用軀體當前不可替換,請玩家珍惜生命,遠離危險,祝您在這個世界體驗完美人生)

  他喃喃自語:「我到底跨越過幾次時空...」

  機械音響起:【是否查看時空躍遷記錄】

  「哈哈...呵...」仰起頭,視野仍留在地圖,少年夜叉仰起頭,失焦的眼睛倒映著天上的圓月,亮的驚人。

  一直飄在雲里走路的腳終於踩到了結實的地面,不必擔心墜落——他終於找到了記憶碎片真正存在的證據。

  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而是他真正經歷過的,無比珍貴的時光。

  所以...

  「要快點找到你才行...」

  在真正與對方碰面的那一刻,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安,都會煙消雲散吧——只要過去的時光真實存在,只要純白的人偶真實存在。

  張開雙臂,風化為透明的羽翼,帶著異鄉的少年飛向遠方。

  踏鞴砂

  紫發紫眸的少年一襲白衣,沒有歸處,也沒有未來的目標。

  他不知道去往哪裡,也不知道該在哪裡停留,人偶的身體不會渴不會餓也不會累,他只是一直沿著眼前的道路向前走著,紫色的眼瞳里皆是茫然。

  一片空白的過去,茫然未知的將來。

  純白的人偶只是向前走著,走過海灘,穿過密林,穿過無人的廢棄村落。他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帶著一顆本該空蕩蕩的,卻總能感覺到跳動的『心』。

  當他停下來,將手覆在胸口的時候,那觸及靈魂的躍動又消失不見,一切都歸於沉寂。

  青空突然被烏雲遮蓋,一道紫色的閃電落下——要下雨了。

  ...

  乘著風越過海洋,潮生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抵達了踏鞴砂。

  太陽不知何時起被烏雲遮蓋,悶悶隆隆的雷聲在頭頂的雲層翻滾,一道閃電降下,潮生看了眼天色,收起風之翼降落。

  這裡是踏鞴砂。

  他記憶碎片中,曾與人偶一起生活的地方。

  將比手臂長的羽翼覆在頭頂,如同命運在牽引,銀髮少年穿過一片廢棄村落,在道路的盡頭,一道無比熟悉的,純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底。

  那是...

  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奔跑著,縷縷輕風纏繞,風裹挾著風之翼化為真正的翅膀。

  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雨點落在身上也毫不在意,纖長的睫毛上也掛上了水珠。

  衣擺突然被風吹起,身後突然傳來類似巨大的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

  純白的人偶腳步一頓,緩緩的側身,一個銀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個少年,銀色的長髮在空中飛舞,金色眼瞳閃著比陽光還耀眼的光,清晰的倒映處自己的模樣。

  一對銀色的翅膀在身後展開,少年乘著風緩緩落下,在朝他伸出手。

  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純白的人偶第一次知道了『人類』的體溫。他聽到少年的聲音在他的耳側響起:

  「...找到了。」

  冰涼的髮絲撫過臉頰,再將他籠罩。

  人偶聽到,少年胸腔里心臟的躍動,一聲又一聲,逐漸加快,又慢慢變響。溫度和聲音似乎隨著相貼的地方也傳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胸腔里仿佛也生出了一顆心臟,與少年同頻跳動。

  心底突然湧起奇妙又溫暖的情感,在本能的驅使下,人偶伸出手,也輕輕抱住了身前的少年。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一顆水珠從眼睫處落下。

  「...你是誰?」為什麼...那麼熟悉?就好像,他們曾一起親密無間的生活過。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身體猛地一僵,許久後才重新放鬆。

  少年直起身,緩緩拉開了距離,那雙手卻仍然放在他的肩頭。他身後的翅膀輕輕垂落,銀色的髮絲也服帖的落下。

  又一道雷聲響起,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落了下來,將雨中的兩人澆濕。

  雨簾中,他看見少年又揚起了微笑,金色的眼眸仍然閃著光。

  「我叫潮生,潮水的潮,生生不息的生。」

  他將垂落在背後的風之翼舉起,蓋在了人偶的頭頂:「雨很大,我們找個地方避雨吧。」

  陰雲層層疊疊,雨點連成一條條細密的線。

  狹窄的山洞中,兩個被淋濕的少年並肩靠在牆壁上,望著洞外遮擋視線的雨簾。

  雨點落地的沙沙聲在山洞裡迴蕩,被打濕的頭髮結成一縷又一縷,是不是有水珠在尖端匯聚,再無聲的落下。

  因為奔跑而加速的心跳也逐漸放緩,回歸了平日的節奏。

  雨勢逐漸變小,天空的暗色逐漸褪去,洞口處,水珠沿著石塊的紋路落進地面的小水窪,滴答滴答,每一聲都無比清晰的迴蕩。狹小的空間裡,所有的聲音都被放大。

  無名的流浪者能感受到側面,從少年身上傳來的溫暖的體溫和心跳,平緩又綿長的呼吸聲——這是鮮活的生命才擁有的,來自世界的饋贈。

  少年與他不同。

  人偶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體溫。

  他的過去一片空白,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無比陌生,但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卻讓他感到熟悉。

  名叫潮生的少年在雨中像一隻飛鳥一樣降落在他身邊,他的出現似乎讓周圍的一切都有了顏色,黑白的畫片有了生動的色彩。

  那一瞬間,虛幻的世界才變得真實。

  可他明明沒有記憶——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少年的,一絲一毫的記憶。

  人偶緩緩側頭,將視線落在潮生身上。他們挨得很近,任何細小的動作都能被覺察。銀髮少年也側過頭,對上了人偶的眼睛。

  人偶輕輕眨了眨眼睛。

  「我們...以前見過嗎?」語氣間帶著些許迷惑與不解,還有一絲無可言說的期待夾雜其中。

  胸腔里是空蕩的,卻仿佛長出了一顆血肉鑄成的心臟在靈魂里跳動,這樣的感覺不再轉瞬即逝,而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一直持續著,源源不斷的輸送著似乎從未有過,又無比熟悉的溫暖。

  就仿佛...

  那顆『心』因為眼前的人誕生。

  小心翼翼的試探被熱切的回應。

  銀髮少年捧起胸前的金羽毛,再將視線落在對方的胸口上——那是另一片金羽毛。

  不論時間的間隔有多遠,不管記憶是否存在,工匠們總能認出他的作品。人偶的胸前掛著的羽毛是他的作品。

  「嗯,見過。」就像羽翼堪堪豐滿,站在鳥我邊躍躍欲試著想要飛翔的雛鳥,少年克制又小心的靠近,語氣中帶著無法被遮掩的雀躍,「我們以前...一定認識。」

  人偶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輕輕拍打在他的鼻尖與臉頰上的溫熱又濕潤的氣息。

  「抱歉...我不記得了。」

  「...沒事,我也記不清。」他的腦海里只殘存著一些少了可憐的記憶碎片。潮生想要安慰眼前的人偶,但人一心急嘴巴就會變得笨拙。

  銀髮少年試探著開口,「那...要和我一起找嗎,過去的記憶。」

  人偶先是一愣,源自靈魂的心跳聲逐漸清晰——他的心...真的在為眼前的人而跳動著。

  似乎呆在這個少年的身邊,即使過去是一片空白,他也有了歸處,前路的霧氣也全都散去,不會再感到迷茫。

  「...好。」

  雨停了,烏雲散去,太陽的光輝又灑落在大地上。

  潮生牽起人偶的手,一前一後走在雨後的草甸上。他努力的回想著曾經被打撈起的碎片,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廢棄村落,試圖找到他們曾經一起生活的地方。

  人偶跟在潮生的身後,不知道對方要帶他在哪裡。但對於人偶而言,無論去往哪個方向,抵達哪個地方,只要這個少年留在他的身邊,他就有了歸處。

  靈魂里的心跳一聲又一聲,永遠不會停歇。

  一個似乎早已被解答的問題又從那片空白中涌了上來,人偶看著前面的少年,不是在求解,而是在印證。

  他的聲音就像一片羽毛一樣輕:「...心是什麼?」

  為什麼人偶空蕩蕩的胸膛里,會有源自於靈魂的,永不枯竭的心跳?

  少年聽到了人偶的聲音,莫名的感受開始涌動,無需猶豫,一個答案就要脫口而出。

  不是零件,也不是已經遺失的記憶,而是以記憶為載體的,不斷流淌在魂靈之中的種種情感。

  「會歡笑會落淚...喜愛什麼又憎惡害怕什麼...」少年轉過身,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清晰的映出了人偶的模樣,「名為的『心』的存在...」

  他伸出手,輕輕的覆在人偶的胸口,臉上緩緩勾起一抹微笑,「我們早就已經擁有了。」

  就像在與兄姐們重逢的那一瞬消失的焦躁,湧起的無限溫暖與親近的感情。

  也好比即使記憶消失也未曾停止的追尋。

  這就是他和人偶的『心』。

  微風拂過,吹開了天空中的最後一絲陰雲,也吹起了兩個少年的衣擺與發梢。潮生突然想起了什麼,在人偶愣神間向前一步,緊緊的握住了對方的肩膀與手臂。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

  為了慶賀遲到許久的重逢。

  話音落下,整個世界的風都溫柔的朝他們奔來,少年展開風之翼,就像鳥雀打開翅膀,在風的托舉下飛行。

  掙脫重力與過去的束縛,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比自由,人偶少年伸出手,風在他的指縫間穿梭——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也得到了一直想要。

  在風的包圍下,銀髮少年那雙金色眼鏡男的注視下,一顆藍綠色的神之眼緩緩落進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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