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2024-09-14 23:56:18 作者: 十碗大米飯

  第65章 第 65 章

  穗穗的童年無比幸福。

  有跟她打鬧的玩伴, 背著爸爸媽媽帶她去小吃街狂吃的二哥、三哥,偷偷給她買MP3的大哥。

  可以說,她是從愛里成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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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 穗穗也有她的煩惱。

  她發現——

  爸爸媽媽不擁抱。

  七歲半的穗穗總算發現了爸爸媽媽不同於其他人的地方。

  淮陽的爸爸媽媽會在松松家的小院裡大肆爭吵, 有時淮陽媽媽還會被氣哭。

  穗穗每次都很害怕,回來就囑咐謝祈清、秦司在:「爸爸媽媽, 你們好好的啊,不吵架啊, 穗穗很乖的啊。」

  尾音微揚,帶著幾分商量的味道。

  「你們吵架,穗穗就跟淮陽哥哥離家出走的啊,不要吵架喔。」

  謝祈清、秦司在確實不怎麼吵架。

  他們兩個都見過大世面,情緒穩定,且非常理智,即便拌嘴也知道要給穗穗創造一個溫馨美好的家庭氛圍, 吵也吵得「心平氣和」,甚至還要帶點笑容。

  比如:

  秦司在偷偷給穗穗小口袋裡塞零花錢被抓包。

  謝祈清把穗穗沒有發現的零花錢沒收,放在秦司在面前,還跟穗穗說:「這是爸爸在地上撿來的, 要交給警察。」

  穗穗蹦躂著附和:「上交上交!」

  「不可以用。」

  「這叫拾金不會。」

  謝祈清:「是拾金不昧。」

  秦司在:...

  轉頭, 穗穗去學校沒有錢買零食吃, 只能苦巴巴拍拍口袋, 跑回家吃爸爸做的飯。

  穗穗最初很喜歡不吵架的爸爸媽媽,後來她發現不對勁。

  淮陽的爸爸媽媽即便吵架,也會擁抱, 為什麼她的爸爸媽媽不擁抱嘞?

  當晚她就召開了「穗穗家庭第一次審判會議」,周六回來休息的秦時、謝沉翎、謝淇白被迫充當記錄人。

  法官穗穗詢問:「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擁抱?」

  「你們要離婚嗎?」

  被告謝祈清發言:「沒有的穗穗。」

  被告秦司在補充:「我們不會離婚。」

  法官穗穗得到了滿意回答, 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秦時的記錄,正準備解散會議,然而感覺到了一陣不對勁。

  離婚的問題回答了,但是她還是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擁抱。

  於是,會議繼續。

  秦司在:「穗穗,每個家庭表達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穗穗聽不懂,歪頭看著謝祈清。

  謝祈清抿唇,不太喜歡將一切挑明,但又為了女兒不多想,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我和媽媽彼此支持,信任。」

  秦司在無條件信任謝祈清在家庭內部的一切決定,買房、穗穗上哪所學校都由他決定,在對方做出看起來不利於當下的「錯誤決定」時,適當鼓勵安慰,給予謝祈清充分的空間。

  而謝祈清無條件支持秦司在的事業,偶爾春節加班,就和穗穗、秦時、謝沉翎、謝淇白帶著餃子去警局。

  其他節日同樣如此。

  這種支持是在認可對方的基礎之上產生的一種無條件的、與利益無關的信任。

  能給予對方巨大的滿足感,無論什麼時候都敢無拘無束的向前,背後始終有人。

  倘若穗穗對爸爸、媽媽、哥哥無條件的愛,是他們小小家庭的根,那謝祈清、秦司在對彼此的支撐就是家庭的藤蔓,支撐著他們一步一步往上爬。

  穗穗還是聽不懂。

  第一次會議在秦司在提議去吃漢堡的建議里迅速結束。

  「我要吃薯條!漢堡包,還有炸雞!」

  謝沉翎點點她的腦袋:「你吃得下這麼多?」

  「不是還有爸爸、媽媽、大哥二哥三哥嘛。」

  謝祈清:「爸爸不吃你的剩肉。」

  穗穗:...

  「我們分享,是分享!」

  「全家桶,一家人吃的,一個人吃一點點,每個人吃很多種類。」穗穗撓撓頭,要被他們急死了。

  秦司在不再逗她:「買全家桶,裡面的東西都能吃,好,聽懂了,換鞋出門。」

  「走嘍,出發!」

  穗穗牽著謝淇白興奮往樓下沖,享受著歡喜快樂的童年時,隔壁時瑾家正在經歷另一道風暴。

  穗穗第二天才知道,時瑾的爸爸媽媽離婚了。

  那個穿西裝打領帶,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爸爸,打了他的媽媽,而且婚內出軌。

  之前三年的空缺,說好要回來卻沒有回家的日子,他都在陪另一個「家」。

  穗穗不喜歡時瑾的爸爸,聽說他走了再也不回來,還小小的開心了一會。

  她去找時瑾玩,聽到印象里溫溫柔柔時常帶笑的虞阿姨在哭,時瑾不知所措地低著頭。

  好像,媽媽的哭泣都是他造成的。

  虞宜蘇花了一段時間走出來,又在秦司在的建議下請了律師和丈夫打官司,多爭一筆財產。

  那段時間,時瑾的爸爸時不時就來找麻煩,還好有秦司在這名現成的警察在,他不管亂來。

  為了躲避有可能的爭吵,虞宜蘇讓時瑾去穗穗家住了一陣。

  第五天,他主動回家。

  穗穗皺眉:「你的壞蛋爸爸回家怎麼辦?誰保護你?」

  時瑾:「不用。」

  「我要保護我的媽媽。」

  他不需要人保護。

  時瑾離開後,穗穗小大人似地嘆氣,她再也不提爸爸媽媽是不是要離婚的問題了。

  原來,離婚的爸爸媽媽是那樣的。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離婚」的苦惱。

  時間還在奔騰往前。

  虞宜蘇勝訴的那一天,穗穗已經八歲了。

  剛剛過完生日的她,穿上厚重棉襖,背著大書包去上學。

  她現在是二年級的小學生,再過不久就能放寒假。

  秦時畢業接替了謝祈清的甜品店。

  如今的甜品店已經頗具規模,一共有十八家店,公司規模不小。

  秦時和已經成為同聲翻譯的姜敏在一起三年,他們一個沉默,一個話癆,倒也適配。

  秦時買下了穗穗旁邊的一套房,平日裡和姜敏住在那裡,又能跟穗穗見面,還有自己的生活。

  這天,他去上班,順道送穗穗上學。

  穗穗下了車,蹦蹦跳跳跑到學校門口,頓了一秒又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

  秦時:「沒帶紅領巾?」

  穗穗心虛點頭。

  自從當上少先隊員後,穗穗顯擺了好一陣,天天帶紅領巾,過了一段時間就忘了,每天到學校去買,一條紅領巾五毛錢。

  「哥哥...」

  穗穗癟癟嘴。

  秦時輕嘆,從車內的小箱裡掏出一條給她系上:「如果在放假之前,你每天都記得帶紅領巾,我就帶你去滑雪。」

  穗穗:!!

  「拉鉤。」

  秦時低笑:「幾歲了還拉鉤?」

  「我就要。」

  穗穗去了學校便讓時瑾提醒她,她和時瑾一個班,松松、硯枝去了三班,淮陽讀三年級,一下課他們就聚在一起玩。

  「時瑾,你一定要提醒我,不然...」穗穗圓眸一轉:「不然我下次就不去你家吃飯。」

  陳昀松笑道:「時瑾還不希望你去呢。」

  淮陽:「穗穗最近連哥哥都不叫了。」

  硯枝吃著麵包,「她最近也不叫姐姐。」

  穗穗:「我們都讀一個年級,都是少先隊員,要平起平坐。」

  「穗穗,淮陽快當小隊長了。」

  他們學校里,有大隊長、中隊長、小隊長之分,算是少先隊員的進階一步。

  很多人能當少先隊員,但是小隊長不行。

  擔任小隊長的同學會在袖口掛上小隊長的小牌牌,是優秀學生的象徵。

  穗穗眼饞。

  淮陽、硯枝、松松三個小夥伴一起去小賣部買零食,穗穗扯扯時瑾的袖口,威脅道:「不提醒我,我就不去你家吃飯。」

  時瑾:「我媽今天做南瓜蒸菜。」

  穗穗:!

  「我去。」

  「讓阿姨給我留一點。」

  頓了頓,穗穗又問:「周六,虞阿姨做什麼?」

  時瑾:「不知道。」

  穗穗撇撇嘴,「你跟阿姨說說嘛,讓她做南瓜蒸菜,我三哥還沒有吃過阿姨做的。」

  「喂,穗穗,時瑾,你們快點。」

  「小賣部里全是人!」

  穗穗連忙跑過去,臨末不忘拽著時瑾一起,邊跑,她邊笑著說:「聽到沒有?」

  「嗯。」

  時瑾認真點頭。

  冬日陽光微揚,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跑得正歡。

  虞宜蘇周六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特意邀請穗穗一家,感謝秦司在這半年在離婚案件里對她的幫助。

  飯桌上,虞宜蘇考慮著投資的事,專心聽謝祈清的分析,秦時、謝沉翎、謝淇白、一邊照顧穗穗、時瑾,一邊和他們一起看電視劇《終極一班》。

  「穗穗,這就是你們最近流行的電視劇?」

  「殺馬特風格。」

  穗穗不懂,只說:「他們很酷,很帥。」

  謝沉翎、謝淇白低笑。

  ...

  八歲過後,謝祈清領著穗穗上過幾次培訓班,古箏、古琴、二胡、鋼琴、琵琶、小提琴、書法都學了一圈,最後只有書法堅持了下來。

  當然,還有兩項騎馬與劍術。

  這兩項運動都是謝祈清親自教的。

  他還買了一處馬場,秦司在、謝沉翎、謝淇白、秦時都喜歡過來騎馬。

  教穗穗騎馬主要是為增長她的體質,鍛鍊一下,當個愛好。

  穗穗看電視劇的時間驟降,後來拉著時瑾跟她陪練,陪她一同受罪,她才心滿意足,又看秦時騎馬的模樣頗有電視劇里的將軍風範,皺巴巴地學了起來。

  穗穗拽著時瑾、硯枝、松松還有淮陽,一直學到暑期放假。

  七月天氣熱了起來,謝祈清擔心她外出中暑,再加之八月便是舉國歡慶的奧運會,沒有讓她練,還和秦司在一起,帶著他們去看奧運會開幕式。

  08年的奧運會熱鬧紛呈。

  穗穗尚不理解奧運會意味著什麼,不過看完開幕式後,她天天和時瑾、硯枝、松松、淮陽一起看奧運會。

  於她而言,奧運會有點像學校舉辦的運動會。

  學校里的運動會是班級與班級之間PK,穗穗當時還會和松松、硯枝比賽。

  奧運會是國與國之間,幾個八九歲的小孩齊心協力,不管看不看得懂比賽,都要給那抹紅加油。

  幾個小孩組成了奧運會搭子,每天霸占電視機。

  秦時、謝沉翎、謝淇白、姜敏、宋雲承,也組成了他們的奧運小隊。

  買了一堆零食,誘惑幾個小朋友,說點「能不能先看跳水呀」,「我們現在去看跑步,穗穗在學校裡面也跑步對不對」之類的話。

  兩隊人馬圍在電視機前,謝沉翎不忘給穗穗講解籃球比賽里要為哪一個隊伍加油。

  得分時客廳內炸起的歡呼聲,如八月的照樣,灼熱燦爛,印在了每一個人心裡。

  時瑾算是他們一群人里最內斂的一個,穗穗對「她的小弟」很好,不忘分一點薯片給他,在得了金牌的剎那跟他擊掌:「哥哥說,我們得到獎牌啦。」

  穗穗對這場持續了很久的熱鬧奧運會印象深刻。

  奧運結束後的一段時間,不能圍在電視機前吃零食看運動會,不能和爸爸媽媽哥哥、小夥伴們一起電視機里的運動員加油,她苦惱了好一段時間。

  奧運過去,三年級來臨。

  穗穗在寒假、暑假的交替里一天天長大、長高。

  她有了喜歡聽的歌,不再是秦時放什麼,她聽什麼。

  她喜歡聽孫燕姿、張韶涵,還能跟著哼兩句「第一天,我存在」,「但親愛的那不是愛情」,亦或者「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流行樂。

  秦時捏捏她的耳朵,笑著給她換新一代的MP4。

  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很喜歡穗穗,同時也有自己的道路。

  秦時接受了謝祈清的甜品店,謝祈清專注武俠小說,閒暇之餘看看電影,升起了一點投資武俠電影的心思。

  謝沉翎當了一名警察,成功走上秦司在的路,謝淇白則在醫院實習,主攻心內科。

  他們很忙,但不會忽略穗穗的學業。

  穗穗學業不錯,騎馬讓她增進了體能,心理承受能力絕佳,活潑樂觀的性格讓她能抗住學業壓力。

  穗穗的成績不是年級出類拔萃的那一類。

  她喜歡的東西很多,她喜歡看武俠電影、偵探小說,喜歡看《動物世界》,還喜歡書法,武術以及騎馬,甚至還學了一段時間的射箭,街舞也有涉獵。

  她的興趣愛好多種多樣,學習成績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

  穗穗的年級成績大概能保持在全年級前三十,偶爾發揮失常到五六十名。

  謝祈清對她的目標就是:快樂地享受世界。

  學習成績亦或者任何人,都不能定義她。

  她像一抹小太陽,高高興興地參加中考,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來,猛撲到謝祈清、秦司在懷裡,大喊一句:「我考完啦~!」

  謝祈清、秦司在連問考得怎麼樣的想法都沒有,領她上車,和秦時、謝沉翎、謝淇白一起帶她去全國旅遊,瘋玩了整整一個月。

  第三十二天回來,穗穗曬黑了八個度。

  她不在乎。

  照舊是個小太陽,把帶的禮物分給硯枝、淮陽、松松。

  「時瑾呢?」

  「在家看書。」

  「好像在自習高中科目。」

  陳昀松點評:「學霸就是學霸。」

  穗穗:「時瑾考得怎麼樣?」

  「絕對能進實驗中學。」

  實驗中學是J市最好的高中,比市一中還要好一個等級,能去頂尖學府的學生數不勝數。

  淮陽:「你怎麼樣?」

  穗穗彎唇,笑得明媚燦爛:「那當然不錯啦。」

  「希望能進實驗中學。」

  進不進都行,她在哪都可以。

  穗穗拎著禮物袋去找時瑾。

  父親婚內出軌似乎給時瑾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三歲時會歪頭微笑的小孩在今後的十多年裡,越發內斂。

  穗穗隱約知道原因。

  有一次,時瑾說:「他喜歡那個孩子。」

  「比我優秀。」

  但在穗穗眼裡,時瑾這位「學霸小弟」已經很優秀了。

  他獲得了初中物理競賽的金牌,獎狀堆滿一個紙箱,在學習這條道路上,他一定是西林街最努力的人,像秦時一樣努力。

  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將媽媽婚姻的失敗歸咎於自己。

  將媽媽被家暴的痛苦,壓在自己身上。

  所以穗穗跟他說:「我覺得,我們兩個都很優秀。」

  「虞阿姨有你,是她的福氣。」

  「我爸爸媽媽也挺有福氣的。」

  即便,她是爸爸媽媽收養的小孩,爸爸媽媽在這一生里沒有其他小孩,只有她。

  但她依然覺得,爸爸媽媽有她很開心,她有謝祈清、秦司在,同樣開心幸福。

  穗穗給時瑾送了一串貝殼風鈴。

  時瑾也有禮物送給她——一台他自己做的太陽小檯燈。

  太陽附近,恆星圍繞。

  「電和磁交織,產生照亮世界的光子。」

  「現在,它在這個太陽里。」

  穗穗看了半天:「太陽發光我懂,為什麼旁邊要有地球這些?」

  單純做一個太陽模樣的小檯燈,不是更好看嗎?

  時瑾抿唇,低聲解釋:「恆星永遠圍繞太陽運動。」

  頓了頓,他啞著聲音問:「你喜歡嗎?」

  穗穗輕笑:「我喜歡呀。」

  「這是一盞智慧的燈,我高一學地理總能用到它吧?」

  時瑾微頓,輕笑。

  「嗯。」

  「可以。」

  ...

  高一。

  穗穗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大難題:選文科還是理科。

  她對數理化實在提不起興趣,又不喜歡背誦,更不知道考上大學之後要學什麼。

  在硯枝、松松、淮陽、時瑾都選擇理科的時候,穗穗趴在竹蓆上頹唐吃瓜子。

  硯枝:「學理科唄。」

  陳昀松:「對,到時候和時瑾分一個班,高中三年不無聊嘍。」

  穗穗糾結,偏頭看向剝瓜子的時瑾。

  漆黑眼眸一動不動地看向手裡的瓜子,很認真。

  穗穗一把搶走他剝好的瓜子,邊吃邊問:「你說呢?」

  「你不喜歡理科。」

  穗穗頹唐,苦悶地一口一堆瓜子,不忘催促時瑾快點剝。

  硯枝、陳昀松、淮陽回家吃飯,三個人從街口跑回家,時瑾還在剝瓜子。

  晚上,穗穗去找謝祈清、秦司在,三個人討論了一晚上,暫時決定了「紀錄片導演」這一條路。

  「紀錄片導演?」硯枝道:「就是拍動物世界那類?那多可怕。」

  穗穗雙手撐著下巴,圓眸明媚:」我很喜歡。」

  「記錄一段真實,多有趣,還能全國各地跑。」

  硯枝:「那你選文科?」

  「嗯,報考電影學院的導演系,高三走藝術。」

  陳昀松輕嘆,他和硯枝、淮陽都在市一中:「這下,我們天各一方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望諸位今後保重!」他狀似正經地說。

  硯枝:「武俠電影看多了?這不是還住在一起嘛,再說,我有可能和時瑾一個班呀。」

  穗穗:「就是,我們硯枝漂亮又聰明。」

  之後的三年,他們見面次數不多。

  頂多半個月聚一次。

  穗穗、松松、硯枝都會交新的好朋友、同桌,但是關係總歸沒有幾個「發小」好,會吵架,鬧脾氣,也會和好。

  高考前,已經大一的淮陽在五月十八日給他們安排了一次聚餐。

  「聽說,今晚有流星雨。」

  淮陽笑著:「我就是為了這場流星雨才安排的。」

  「你們四個加油。」

  星空下,他們五個人在穗穗別墅樓頂鋪了兩張竹蓆,買了一堆零食飲料水果,在長夜下漫不經心地聊天。

  從學業聊到近期生活。

  「聽說,我們硯枝在學校風頭正盛?」淮陽笑著問。

  穗穗:「硯枝一直是西林街最好看的女孩,風頭正盛一點怎麼啦?是別人追她,又不是她追別人。」

  硯枝湊到她肩膀上黏糊了兩下:「就是就是。」

  「很多人追我,你嫉妒?」

  淮陽:?

  「呵!」

  硯枝很漂亮,是屬於精緻那一掛,穗穗和她比起來,就顯得活潑明媚了些許,五官不算獨一檔的精緻,但是越看越好看,性格大方,很容易把男同學處成好兄弟。

  陳昀松:「每次情人節,就謝穗安最開心。」

  「硯枝,時瑾的巧克力,都落你嘴裡了。」

  穗安:「我幫著送花送巧克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收點人工費理所應當。」

  「噹噹當,您吃您吃,巧克力多吃點哈。」陳昀松連忙把買來的巧克力把穗安這邊推。

  時瑾不動聲色地扔走巧克力,將剝好的西柚遞給她。

  「?」

  「時瑾,你把我進貢的巧克力拿走做什麼?」

  時瑾不語。

  穗安擡手:「陳昀松你別說話。我的小弟,我來管。」

  「還管他?」

  「管管自己,我們這裡就他一個人保送,不用參加高考,一定很幸福吧?」

  穗安:「這不說廢話嗎,他不幸福能安心在這裡剝柚子?」

  陳昀松:....

  「時瑾,你為什麼喜歡物理?以後會進研究院?成為印在物理雜誌上的名人?」硯枝採訪道。

  時瑾:「那些都是偉大的物理學家。」

  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穗安故作苦惱,盯著柚子發呆。

  硯枝、淮陽、松松去找流星,時瑾皺眉:「很苦?」

  穗安搖搖頭,「我只是惆悵。」

  「萬一你真的印在了哪本物理雜誌成了什麼名人,我還怎麼吃得下名人給我剝的柚子。」

  「真是令我誠惶誠恐。」

  「不敢吃,不敢吃吶。」

  時瑾低笑,抵著柚子送到她嘴裡:「哪有你不敢做的,吃吧。」

  穗安輕笑,指著剩下的半邊:「快剝,還要。」

  「等你成為名人,我就是大大的名人。」

  「到時候,我拍的紀錄片一定風靡全國。」

  時瑾偏頭:「全球。」

  穗安眼眸微亮:「好,全球!」

  夜色濃濃。

  硯枝坐到穗穗身邊,輕嘆:「今晚看不到流星雨了。」

  陳昀松:「看不到就看不到,遺憾才是日常。」

  穗安:「哇,我們松松還會說這種話啦。」

  陳昀松雙手爆頭:「救救我,快收了謝穗安,堵住她的嘴。」

  硯枝:「沒人能救你。」

  ...

  天邊繁星點點,星空下,他們一人一句,這是高考之前,他們最後一次聚餐。

  分別時,時瑾低聲道:「高考加油。」

  穗穗擺擺手,說得自然:「放心啦。」

  「我的人生里,就沒有不行與緊張這幾個字。」

  高考那天,時瑾照常去了考場參加考試。

  穗安和謝祈清、秦司在、秦時、謝沉翎、謝淇白還有嫂嫂姜敏抱了一下,和時瑾一同進了考場。

  途中不往吐槽:「你來幹什麼?」

  時瑾只道:「考試。」

  穗安:「千萬不要跟我對答案喔,不然我揍你。」

  「嗯。」

  「加油。」

  穗安擺手一笑:「加油。」

  繼而轉身,馬尾辮輕晃。

  藍白校服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風吹過,衣角微揚,到處都是燦爛千陽的味道。

  最後一門科目結束,穗安站在操場上等待門口大門開啟,時瑾隨之走過來,兩人一笑。

  「考完,解放啦。我們去旅遊吧?」

  「我們?」

  「對啊,你,我,硯枝,淮陽還有陳昀松。」

  時瑾眼睫微擡,點頭。

  當晚,穗安和謝祈清、秦司在以及她的三位哥哥胡吃海喝了一頓,晚上和幾位小夥伴正大光明的去了一趟KTV。

  高考完,還有誰能管住他們!

  還!有!誰!

  這天下,就是他們高考生的天!下!

  幾個人雄赳赳氣昂昂進了KTV,謝沉翎、謝淇白兩人跟著,給幾位祖宗買單、點歌,充當氣氛組。

  他們玩了一個通宵,上午七八點才回家。

  時瑾的爸爸卻來了。

  他是來問時瑾考得怎麼樣。

  說來好笑,父愛只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出現,聽說時瑾已經被保送,男人笑容滿面,說要給時瑾大辦特辦升學宴,不過都被時瑾禮貌拒絕,關了門直接拒絕接客。

  穗安滿意,回家倒頭就睡。

  謝祈清給了穗穗一筆旅遊資金,十幾年過去,她的小夥伴還是這幾個人。

  他們五個人在出門旅行,穗穗只管玩。

  時瑾發揚了嚴謹特點,在旅程中操辦一切,制定旅遊路線,訂票訂車訂酒店。

  旅行回來穗安才知道,硯枝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淮陽偷摸在一起了,她和陳昀松「抱頭痛哭」,痛斥這一對。

  「算什麼朋友!」

  「背著我們,絕交!」

  兩個人一唱一和,時瑾皺眉,扒拉開陳昀松的手,順勢遞給他一杯奶茶,得到了陳昀松的一句「謝謝」。

  「看看,還是時瑾貼心。」

  「知道我心裡苦,特意買奶茶。」

  也是這個暑假,謝穗安周圍出現了很多段「戀情」。

  高中時期不被允許的早戀,青澀懵懂的暗戀一段又一段浮上水面。

  十八歲的穗穗,老實說受到荷爾蒙的影響再加上硯枝的鼓動,有那麼一點點想談戀愛。

  都說談戀愛很甜,喜歡甜食的謝穗安沒有理由不嘗試。

  十八歲的戀愛和二十八歲不同,前者青澀,懵懂,單純,就像十八歲的人一樣。

  穗穗關上言情小說,一邊為裡面純真的戀愛感動,一邊苦惱:「為什麼我找不到戀愛對象。」

  硯枝:「時瑾怎麼樣?」

  穗穗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分開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就不怕和淮陽鬧僵?」

  「你想跟他做一輩子朋友?」

  穗安罕見沉默。

  說對時瑾一點都不喜歡,那是不可能的。

  穗安也想過青梅竹馬發展成戀愛關係的可能性,但是苗頭剛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斷。

  笑話。

  他們可是好朋友誒。

  穗安惆悵,八月中旬下了一場雨,她「玩心大發」,打算跑出去踩水。

  謝祈清:「小心感冒。」

  穗穗抓著雨衣頭也不回:「知道啦。」

  十八歲的准大學生跟一群三四歲的小孩在水坑踩水、還把小孩弄哭這種事,謝穗安做得出來。

  她張皇失措地買了一堆糖果,訕訕安慰幾個小豆丁:「別哭啦別哭啦。」

  「姐姐知道錯了。」

  但下次還敢。

  幾個小豆丁委屈巴巴地找回了水坑位置,捏著謝穗安給他們買的糖果站在水坑裡蹦蹦跳跳。

  穗穗坐在長椅上昂天輕嘆。

  長大好慘。

  玩水的機會都沒了。

  等到幾個小豆丁被迫回家找媽媽爸爸,謝穗安大喜,迅速蹦起來搶占水坑的位置。

  來來往往,只有她一個人傻樂。

  穗穗有那麼一點尷尬,但不在意,繼續踩。

  不過一個人踩水沒有一群小夥伴打水仗玩水有意思,謝穗安步伐漸漸慢了下來。

  忽地。

  一輛自行車停在她面前。

  時瑾偏頭,取下雨帽,定定看著她。

  穗安:「怎麼,大學生不能玩水?」

  時瑾彎唇:「我可以玩嗎?」

  穗安撇撇嘴:「你?你又踩不過我,手下敗將!」

  彎起的唇角還是泄露了她暗藏著的歡喜,她退後兩步將另外一半水坑讓給他。

  時瑾:「小時候打水仗,都是你輸。」

  「不可能!」

  「你回家問叔叔阿姨。」

  「我不聽!今天來。」

  時瑾停好自行車,戴上雨帽,正要試探性地踩上一次,一輛小轎車經過。

  呼啦啦揚起千層水浪。

  時瑾下意識護在前面,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

  「慘敗啊~」穗安幸災樂禍地原地跳了一下,水花四濺,揚起的雨點落在了他們的臉上。

  還有一絲絲泥點。

  時瑾彎唇,不語。

  謝穗安玩了半小時,走到家裡的小院脫了雨靴濕噠噠地衝去衛生間,謝祈清掃了一眼:「一個人玩成這樣?」

  「不,是兩個人的水坑大戰,時瑾比我還慘。」

  秦司在若有所思:「他陪你玩這個?」

  「多好玩,為什麼不玩?」

  謝穗安樂呵呵地跑去洗澡,謝沉翎漫不經心地道:「整個西林街,也就他一個準大學生陪你玩這種三歲小孩才玩的遊戲。」

  謝穗安:「二哥,你是不是羨慕。」

  「我羨慕我羨慕,出來喝點熱水。」

  「知道啦。」

  謝穗安打開熱水,熱意蓋過肌膚的剎那,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喜悅。

  硯枝和淮陽就是這樣嗎。

  談戀愛的時候,冒出的一個個奇怪點子,都會得到對方的認可與陪伴支持,而後,一起獲得一份喜悅?

  穗安不清楚。

  她嘗試把時瑾換成了陳昀松,試了一秒迅速放棄。

  算了,沒意思。

  晚飯過後,穗穗來回擺弄時瑾送給她的那個太陽小檯燈。

  這麼多年,太陽照常亮著。

  恆星依然圍繞著太陽。

  她不好意思把「愛情的煩惱」說給爸媽或者哥哥聽,溜去找硯枝。

  硯枝:「我們謝穗安不是一直說,我謝穗安的人生里就沒有不行,怎麼也開始猶豫不決,思前想後了?」

  穗安答不上來。

  在糾結了三天過後,穗安實在不想被那種奇怪的情緒影響,決定出擊。

  不礙事,頂多以後尷尬一段時間,沒什麼大不了。

  八月二十日,七夕結束的第十天,街上的情侶氛圍完全消散。

  新聞上說,今晚J市會有一場百年來最大的流星雨。

  那晚,時瑾約她在天台上看流星。

  就他們兩個。

  穗穗照常抱了一堆薯片餅乾,坐在竹蓆上昂頭等待。

  「幾點?」

  時瑾:「九點。」

  「還有十五分鐘,快了快了。」穗穗吃著桔子思考待會的話術,驀地,眼前多了一張淡黃色的信封。

  「這是什麼?」

  穗穗接過。

  時瑾:「在流星雨來臨之際許願能得償所願,但我想,我的心愿,只有你能決定。」

  穗穗愣住,低頭。

  淡黃色信紙上寫的是:我很喜歡你。

  下一行,有兩個選項。

  A:繼續做太陽。

  B:降下對他的一場流星雨。

  ....

  那晚,謝穗安和時瑾沒有等到天上的流星雨,時瑾等到了一場獨屬於他的。

  後來,穗安有問:「為什麼要把A選項放在第一個。」

  拒絕的選項,向來都是第二的。

  時瑾的回答是:「希望你的答案是跳過了拒絕之後的,堅定選擇。」

  無論如何,謝穗安的第一場戀愛就這麼開始了。

  戀愛於她而言確實還不錯。

  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時瑾照單接受。

  2018年的十一月,在J市上大學的穗安、時瑾、松松、硯枝回家,跟淮陽打了一通視頻電話,隔著幾百里一起看一場世界性的電競賽事。

  硯枝這位和時瑾一樣的優秀學霸考上了頂尖學府的中文系,淮陽在一所頂尖航空大學,聽說以後要做機長,被松松、穗安偷笑了一番。

  這場電競比賽,主要是陳昀松喜歡看。

  恰好,今天是穗安家半個月一次的聚餐日。

  秦時、姜敏以及謝沉翎、謝淇白的女朋友通通回家。

  謝祈清、秦司在邀請虞宜蘇、陳昀松的父母、淮陽硯枝的父母、宋雲承的父母以及姜敏的父母過來聚餐。

  小院裡又恢復到了2008年看奧運賽事的那場熱鬧。

  唯一有所改變的是,秦時、謝沉翎、謝淇白、姜敏、宋雲承已經不再是年輕學生,他們得幫父母打下手,甚至做了幾道菜。

  而謝穗安、時瑾、陳昀松、硯枝坐在十年前他們坐過的石凳上,對著筆記本電腦看比賽,桌上滿目的水果、堅果、瓜子。

  不時夾雜一句不知道哪位大人叮囑的:「少吃點,待會還要吃飯的。」

  穗安:「知道啦。」

  謝祈清、秦司在不懂遊戲畫面,看著四個大學生「胡鬧」,在奪冠聲出現的剎那,看了一整晚穗安的時瑾,順勢握住了穗安的手。

  穗安回頭,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

  謝祈清、秦司在漫不經心掃了一眼交握的手,對視一眼,去做別的事。

  他們陪伴了又或者說陪伴了他們十五年的女兒,有了自己的生活與人生。

  有自己喜歡的明星,有她的興趣愛好,會回來教他們使用智慧型手機,告訴他們如何下載手機音樂、視頻。

  未來,有她的廣闊世界。

  她的生活,他們向來不阻止、定義。

  這是2018年,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聚。

  卻不是人生的最後一次。

  2019年年初,下了一場雪。

  穗安:「哥哥,出來堆雪人啦。」

  秦司在:「穗穗,戴一雙皮手套,就在鞋架上。」

  「好嘞。」

  秦時、謝沉翎、謝淇白攏緊棉襖走進,看了穗安一眼:「堆幾個?」

  「爸媽,我,你們,還有你們的女朋友呀,也是我們未來家庭的成員。」

  謝沉翎打趣:「呦,我怎麼記得還少一個。」

  穗安:「...」

  「是,少一個時瑾,行了吧!」

  「我錯了,小祖宗,堆雪人堆雪人。」

  一共十個雪人,工程量不小。

  謝祈清剛投資完一部武俠電影,正在看下一部的劇本,生活充實,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看了一眼。

  「爸爸,你的雪人,給你做成功夫熊貓模樣,滿不滿意?」

  謝祈清:....

  「穗穗,你堆的是功夫熊貓?」

  「不然呢?」

  謝祈清皺眉。

  秦司在順手遞給謝祈清一條圍巾,欲言又止,半晌淡聲道:「像企鵝。」

  穗安:....

  「哪有,那不是企鵝啦,是熊貓的手。」

  「不像。」

  謝祈清給他們倒了一杯熱水,擰眉:「晚上想吃什麼?」

  「大閘蟹。」

  「年糕。」

  「要魚。」

  「烤鴨。」

  穗安:「你們要去菜市場嗎?我們一起去。」

  秦司在拍去她頭上的雪:「你的雪人不堆了?」

  穗穗笑了笑,拉下圍巾露出整張臉:「沒事啦,回來讓時瑾幫我。」

  「多一個人多一份勞動力。」

  穗安左手挽著謝祈清,右手挽著秦司在,謝沉翎、秦時、謝淇白分散在兩側,一路往菜市場走去,邊走,不忘議論穗穗的雪人。

  「我就說像企鵝,穗穗還不信。」

  穗穗鼓嘴:「哪有啦,明明是熊貓!」

  「功夫熊貓!」

  「企鵝。」謝沉翎堅持道。

  「熊貓!」

  秦時冷不丁插話:「談到企鵝,穗穗,還記不記得你養的□□寵物?」

  穗穗:「啊?我還養過□□寵物?」

  謝祈清點頭,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輕笑道:「每天都要讓我幫你的寵物洗澡刷牙送去學校。」

  「那時候用的還是那台退休了的老桌上型電腦。」

  秦司在:「雜物間那台?」

  「對。」

  謝沉翎:「穗穗堆的雪人更像□□寵物。」

  穗穗鼓嘴,氣得原地跺腳:「媽,管管他,我明明堆的是功夫熊貓~!」

  秦司在笑而不語。

  穗穗見無人能幫忙,氣得戴上手套往謝沉翎那邊跑,抓起路邊的一堆雪扔他。

  謝沉翎迅速躲過,反擊。

  不久,謝淇白加入戰局。

  秦時皺眉:「慢點,別摔了。」

  謝祈清、秦司在、秦時並排往前,面前的雪地上,腳印深深淺淺,綿延到極遠處。

  前方的打雪仗活動莫名停了下來,謝沉翎和謝淇白牽著蹲下來的穗穗,邊跑邊拖著她往前滑了一段。

  笑聲清脆。

  穗穗:「哥,再玩一會。」

  「不要,累。」

  穗安板著臉:「二哥,你體力這麼差?」

  「你別激我,激將法沒有用。」

  謝淇白:「現在跟小時候不一樣。」

  「來嘛,再玩一會。」

  「跑到前面的路燈下就停。」

  謝淇白:「垃圾桶那裡。」

  「不要,三哥你要臭暈我嗎。」

  三道笑聲響起。

  「行行行,路燈,」謝沉翎看了一眼謝淇白:「一口氣?」

  「沒問題。」

  穗穗抓緊他們的手,笑眼盈盈:「二哥三哥,沖啊——」

  「走——!」

  笑聲綿延。

  這一條路總有盡頭。

  他們的人生,卻還長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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