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2024-09-14 23:56:17
作者: 十碗大米飯
第64章 第 64 章
十一月, 謝沉翎轉校去了市一中,和謝淇白一個班。
兩個人埋頭苦學,但學習之外, 他們不是全然沒有「興趣愛好」的。
謝淇白愛上了看武俠小說, 所有零花錢都攢著買書,謝沉翎則沉迷福爾摩斯。
至於秦時, 他的愛好和他的人一樣內斂。
他喜歡坐在書桌前,於深夜點著檯燈, 一邊聽歌一邊寫作業。
用的就是謝祈清送給他的那一台步步高複讀機。
秦司在很忙,偶爾回家會被謝沉翎拽去解惑,詢問福爾摩斯或者其他偵探小說里的破案手法之類的。
漸漸的,秦司在開始熱衷於此類書籍,閒來無事,會讓穗穗穿上警察服裝,抱著玩具槍和謝沉翎一起帶她玩警匪過家家。
「穗sir, 嫌疑人就在屋子裡。」
穗穗掏出塑料手銬,得意地轉來轉去。
謝祈清也有了他的愛好。
他的興趣愛好比較雜。
會沒收謝淇白的書,在謝淇白哭喪的目光里看起武俠小說。
也會在一個陽光正好的周六帶著穗穗去找時瑾媽媽、淮陽爸爸以及松松媽媽切磋麻將,賺地瓜干, 再牽著笑眼盈盈的穗穗滿載而歸。
生活一天天過去, 他們都有了自己的興趣愛好, 對世界的愛, 隨之多了一點點。
臨近春節,謝沉翎、謝淇白終於迎來了寒假,這倆難兄難弟放假當天抱在一起慶祝著「劫後餘生」的寒假。
誰懂, 這幾個月的學習生活比地獄還地獄,熬了多少日與夜才迎來了寶貴寒假。
穗穗則不然, 在幼兒園的每一天都很高興,玩伴越來越多。
她摸了摸聰明的小腦袋,在謝祈清、秦司在面前表演節目詩朗誦。
「初棉不覺曉,處處吻遞鳥...」
寒假來臨之後,西林街比平日裡熱鬧了些許。
大人們忙著賺錢,想荷包鼓鼓的迎接春節,小孩們交給秦時、謝沉翎他們,而秦司在忙得天天都無法回家。
近來車站、社區、商場、步行街、公交車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偷小摸出現。
詐騙犯扎堆來襲,都想騙一筆錢回家過年。
警局來來往往全是人。
秦司在忙得暈頭轉向,晚上就睡在辦公室里,和之前的忙碌別無一二。
但,還是有不同。
晚上,秦司在偶爾會接到穗穗的電話,電話那邊的小奶音在「詢問」她怎麼還不回家。
謝沉翎有時候會趁機告訴她,哪部偵探小說又問世了,在哪家書店能買到,書店旁邊還有穗穗喜歡的糖炒栗子。
秦司在有了回家的動力與期待。
只是回不去。
工作太忙。
之前的秦司在像一個只會辦案的機器人,如今她的事業與生活逐漸回歸「生活」,在辦案之餘,她對「現代世界」,對「家庭」、「生活」有了新的期待與留戀。
也正是這份留戀,秦司在想「活著」。
在現代社會活下去。
她不像之前那般「莽撞」,抓人行動之前多了一分籌劃,在確保安全的同時抓捕疑犯。
距離春節還有八天,秦司在第二次接到父母的來電。
照例是找她要錢,聽到工資都花在家裡後,罵了她幾句。
「那份工作危險又沒錢,早點辭了比什麼都好。」
秦父奪過手機低罵道:「結婚三年連個孩子的影都沒有,我說出去都丟人。」
秦司在語氣平靜:「那就別出去丟人現眼。」
她掛了電話,和陳鋒在酒店門口蹲守一個詐騙團伙。
電話那頭的聲音太大,陳鋒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陳鋒縮著脖子,躲在車內往外看,半晌,狀似不經意地問:「秦隊,計劃生一個不?」
秦司在:「我有女兒。」
「可..」
「那不重要。」秦司在漫不經心地打算:「穗穗是我的女兒。」
***
三年前,秦司在考上警校的那一天,沒有歡喜掌聲,只有父母的強烈反對。
他們反對秦司在當警察,一是認為危險,二是認為不利於家庭。
不管他們是何原因反對,有沒有道理,他們都要反對秦司在的決定。
他們操控不了別人的人生,卻能輕而易舉地以父母之命要求他們的兒女。
面對秦司在,他們就像高高在上的君王,用帶著怒氣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命運。
秦司在剛剛大學畢業,性格稚嫩,還沒經歷過社會、家庭的毒打,再加上「親情關係」「父慈子孝」之類的思想根深蒂固,無力逃避之下,她找到同被家裡催婚的謝祈清合作。
他們的婚姻無關愛情。
結婚之後一同離開S市,來到了J市,開啟分居生活。
三年來,誰都沒搭理誰。
秦司在職位飆升,謝祈清開了一家甜品店,自學中式甜點,由於造型可愛,甜而不膩,吸引了很多小孩的喜愛,店鋪經營得火熱。
如果沒有四個月前的人口拐賣案,他們兩個人的生活將永遠沒有交集。
...
謝祈清招收的店員在一次人口拐賣案件的調查中被查。
作為老闆的謝祈清那時方才知道,店員親切詢問小孩的父母、給小孩送禮品的種種行為,不是愛,而是在調查信息。
這一批被拐賣的小孩,被送回了他們的家。
唯獨一個模樣瘦弱、說話不利索的小姑娘縮在角落裡。
據說,她不是被拐賣來的,是同村的一家父母棄養,把她丟出來的。
嫌棄她笨,兩歲還不會說話,磕磕巴巴像個啞巴。
警局裡的警察分批照顧她。
謝祈清關了店鋪,留下一部分可供生活的現金,剩下的捐給了兒童福利院,以告慰他的良心。
不久,秦司在找到他。
身邊站了一個小女孩。
兩歲半,小臉瘦弱模樣膽怯,不會說話,連走路姿勢都不甚習慣。
秦司在和謝祈清的原生家庭都不算太美好。
秦司在的父母處處要求她,謝祈清的父母離異之後便沒有照顧過他。
他們像野草一樣生活。
秦司在在精神上被父母拋棄,謝祈清的父母在現實生活里拋棄了他。
實際上他們和這個兩歲半的小姑娘一樣,都是被拋棄的人。
不過,他們成為了大人。
他們收養了穗穗,帶她去辦了戶口本,正式成為一家人。
秦司在忙於人口拐賣的後續工作,暫時無法回家,謝祈清承擔起了全部的養娃任務,帶「謝穗安」去醫院檢查。
買了兩盒奶粉,用不多的積蓄盤下一中對面的糖水店,價格定位較高,小孩來不了。
又在秦司在的建議下,租下西林街八號二樓的三居室,見到了一些熱情的鄰居。
收養穗穗的第八天,謝祈清生了一場重病,咳嗽發燒的第二天,靈魂里的另外一個意識浮現。
**
秦司在和謝祈清都知道,穗穗不是他們血緣上的女兒。
那些於他們而言都無關緊要。
他們正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前進。
謝祈清過上了幾千年前他想過的那種平淡生活,遠離廝殺。
被囚禁了幾百年的秦司在,得到了自由自在的空氣,可以隨心所欲地向前奔跑。
在仙俠世界,她被囚禁;在現代,她被父母囚禁。
直到現在,再也沒有人可以影響她的決定。
她滿足當下的一切,擁有了久違的真正自由。
晚上八點多,秦司在抓了犯人回到警局後,又接到了穗穗的電話。
「媽媽,我明天買新衣服去。」
「爸爸說新年要穿新衣服。」
「二哥哥問媽媽什麼時候回家。」
秦司在:「還要三四天。」
穗穗扭頭,握著座機的話筒跟謝沉翎說:「還要三十天。」
秦時:「是三四天。」
穗穗擺擺手,聽不出什麼區別。
晚上,她睡在謝淇白的小床上,謝淇白被迫跟秦時擠在上下鋪的下鋪。
謝祈清坐在穗穗床邊給她講灰姑娘的故事。
穗穗聽了一會,說:「爸爸讓別的媽媽欺負她?」
「她是親身的嗎?」
穗穗摸摸小鼻子,一臉生氣。
近來,小院裡很多小孩都學會了一個問句——「我是你親生的嗎?」「我是怎麼來的?」
有時候大人會調侃,說是垃圾桶里撿來的。
穗穗特意和松松在垃圾桶旁邊等了半個小時,見到了一波波大人,卻沒看到一個小孩。
穗穗問了半天,仍舊不清楚她是怎麼來的,不過這不妨礙她在謝祈清不讓她吃糖葫蘆的時候質問:「我是你親身的嗎。」
穗穗篤定:「她不是親身的。」
「淮陽哥哥說,撿來的小孩會被欺負。」
謝祈清揉揉她的小臉:「淮陽說得不對。」
穗穗不信。
「你的大哥、二哥、三哥都是爸爸在路上找來的,爸爸沒有欺負他們。」
「穗穗有沒有欺負哥哥?」
穗穗驚慌搖頭,「穗穗不欺負哥哥,穗穗是好小孩。」
「是,」謝祈清輕笑:「無論是親生還是撿來的,好的爸爸媽媽不會欺負小孩,壞的爸爸媽媽就會欺負小孩。」
穗穗想了想:「我的爸爸媽媽是好爸爸媽媽。」
「嗯。」
她往被子裡埋了埋,眨眨圓眸一笑:「哥哥是哪個垃圾桶撿來的,我都沒有看到。」
——她要去拜一拜,看還能不能一個哥哥嘞。
謝祈清:...
「穗穗是哪裡來的?」她又問:「爸爸媽媽撿來的,不是撿來的?」
「穗穗是爸爸..」謝祈清頓了頓,「爸爸向上天求來的。」
「求求?」
「嗯。」
謝祈清淡笑著:「爸爸跟天上的神仙說,能不能給爸爸一個叫穗穗的小孩,上天搖搖頭。」
穗穗氣得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跺腳腳:「它為什麼搖搖頭,穗穗要,要點頭!」
謝祈清眼底笑意漸濃,安撫著她睡下:「上天怕爸爸對穗穗不好。」
「它們說,只有懂得穗穗珍貴的人,才能做穗穗的爸爸媽媽。」
「所以爸爸跟上天說,爸爸會對穗穗很好,給穗穗買漂亮裙子,給穗穗吃肉,帶穗穗去遊樂園,去看大山大河,每天接穗穗上學,放學,陪她玩。」
穗穗嘻嘻歪頭:「它點頭嗎?」
「嗯,它說爸爸這麼喜歡穗穗,就把穗穗送到了我們家裡。」
穗穗滿足:「它還說什麼?」
「它說都這麼晚了,穗穗可不可以睡覺了?」
穗穗捂著嘴大笑,「我不睡覺。」
「那你想做什麼?」
「想聽爸爸講故事。」
「不要灰姑娘,我不喜歡灰姑娘壞媽媽。」
「你喜歡什麼?」
穗穗:「我喜歡我的媽媽。」
「爸爸講警察故事。」
「好,你閉眼,爸爸講。」
穗穗緊緊閉上雙眸,在又一輪故事裡淺淺睡去。
外面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翩翩。
室內,溫度正適宜。
初雪過後沒多久,就是新年。
謝沉翎、謝淇白的父母恍如沒有孩子,過年都沒問一句。
謝沉翎、謝淇白以及秦時都不在意,自顧自地裝扮起他們的小家。
貼春聯、窗花,還要穿新衣服。
謝祈清特意買了一副麻將。
大年三十這晚,電視裡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謝祈清抱著穗穗,和秦司在、秦時、謝沉翎一起打麻將,謝淇白樂呵呵圍觀。
後面幾天在安寧的氛圍里悄無聲息地過去。
大年初二、初三,他們一家都沒有親戚要拜訪,一直待在在家。
電視裡播放著各類節目,他們在餐桌前要麼包餃子,要麼炸春卷做各類吃的。
穗穗是最開心的人。
新年過去,她也迎來了三歲生日。
二月七日,鄰居們久違地在新年聚了一次。
謝祈清、松松媽媽等幾位大廚一起下廚,在松松家的小院舉辦了一次生日聚會。
那天,雪花飛舞。
穗穗印象深刻。
她三歲啦。
和爸爸媽媽哥哥還有幾位小夥伴一起過的。
小院裡張燈結彩,紅紅火火,穗穗和時瑾、淮陽、硯枝、松松滿院子亂跑。
秦時、宋雲承、謝沉翎、姜敏、謝淇白等幾位準高三生圍在一起詢問作業進度,還約了明天一起去穗穗家寫作業。
秦司在硬著頭皮和虞宜蘇、淮陽爸爸、硯枝爸爸打了一場麻將,小賺了八根地瓜干,穗穗吃得心滿意足。
那是新年後最熱鬧的一天,往後的小半年,再沒有哪天像今日這般熱鬧。
直到——
高考結束。
高三下學期,秦時、謝沉翎、謝淇白做著高考前最後的衝刺。
謝祈清和秦司在都沒閒著。
兩個人合計在西林街街口買了一套四居室的大房,謝祈清對股市和房地產期待很高,在此情形下,秦司在又跟他一起貸款,在市中心買了一套稍微貴點的房子,以作投資。
有關家庭資產方面的事,全由謝祈清打理,秦司在大部分時候都忙著警局的工作,雙方互為支持。
秦司在上交一部分工資,支持謝祈清的理財方式,即便偶有虧損,也從不指責;謝祈清支持秦司在的事業,她幾天不回家,還得他出面安撫穗穗。
兩個人心有靈犀地不去插手對方擅長的領域,家庭氛圍和諧,偶爾出現,也能在穗穗的念叨里悄無聲息的化解掉。
高考結束當天,秦時、謝沉翎、謝淇白的父母紛紛出現,想演一場「親情」大戲,而後在三位高考生漠視的眼光里尷尬退場。
那日,穗穗家著實熱鬧了一番。
新搬入的二層樓小別墅門口,也有一處小院,幾位鄰居帶著酒和禮物過來。
家裡鬧騰騰的。
穗穗趴在竹蓆上,已經三歲半的她說話越來越利索。
時瑾、硯枝趴在她旁邊,三個人齊齊盯著一個小魚缸。
那是穗穗剛買的金魚。
大人們笑著談天說地,麻將聲絡繹不絕。
宋雲承和謝沉翎勾肩搭背,小院熱熱鬧鬧,唯有他們幾個小蘿蔔丁脫離熱鬧,認真研究著小金魚。
「穗穗,它叫什麼名字。」
「給它吃東西沒有。」
...
那天金魚吃了很多東西,穗穗也是,吃得肚子比西瓜還鼓。
記錄下這一刻的,是秦時用獎學金買的一部單反。
照片裡月色濃濃。
小院亮著兩盞白熾燈,照亮了院裡兩大桌人。
秦司在、謝祈清等大人一桌,穗穗等小豆丁和秦時他們一桌。
穗穗被時瑾掰過來面對鏡頭,模樣迷糊,仍揉著小肚子。
她身邊,是歪頭微微一笑的時瑾以及比耶的硯枝、淮陽、松松。
宋雲承和謝沉翎、謝淇白勾肩搭背,姜敏背對著雙手笑得安靜。
大人那一桌,淮陽爸爸、硯枝爸爸喝的眼神虛浮,謝祈清模樣淡淡,但骨子裡清冷如謫仙的疏離感消失,笑容和煦,秦司在和虞宜蘇肩靠著肩。
硯枝媽媽、松松爸媽、宋雲承的爸媽以及姜敏的父母擡手笑對鏡頭。
秦時按下延遲快門,一個轉身蹲在空地出,和他們一起比耶。
身後,是笑容滿面的兩桌人。
照片列印出來,每位鄰居都得到了一張。
穗穗家留了兩張,一張貼在門旁邊的牆上,還有一張,跟隨秦時一起去了大學。
只有秦時一個人考上了J市頂尖學府,就在本地讀書,周六周末可以回家。
而謝沉翎、謝淇白成績一般般,選擇了復讀。
高三一年的努力彌補不了前面兩年的缺席,他們每晚相伴著一起回家,有時候會在晚自習下了之後再待一個小時。
兩個人都選擇了走讀,學業繁瑣枯燥,回家是他們僅剩的歡喜了。
一年後,穗穗四歲半,即將上大班。
她的家又迎來了一次無比熱鬧的聚餐。
謝沉翎、謝淇白考上了一流學府,兩個人一個去讀了人民公安大學,一個去讀了醫學院。
謝祈清經過兩年的投資、炒股,手上有了一筆不菲的存款,給他們三個人一人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還開了四家糖水店。
只不過招牌由穗安糖水店變成了歲安甜品。
2000年初的社會太亂,他想低調一點。
財不外露。
在謝祈清的建議下,幾位鄰居也跟著他買房投資。
虞宜蘇想換房,猶豫了一段時間仍是沒有出手。
旁人安慰:「時瑾爸爸會賺錢,下海經商肯定能賺不少,你就別擔心錢的事了。」
穗穗五歲半,成功取得幼兒園文憑的那一天,她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時瑾的爸爸。
那個三年前就說要回來,但是遲遲沒有出現的男人。
時瑾的爸爸穿著黑西裝,斯斯文文的,戴著眼鏡。
頭髮梳成了大背頭,用髮膠固定著。
穗穗呆住。
謝祈清以為她覺得帥,回去的路上不是滋味地問了一句:「穗穗很喜歡?」
穗穗搖搖頭。
「爸爸,好可怕。」
她一點都不喜歡時瑾的爸爸。
他都不笑的。
因為害怕時瑾的爸爸,大班畢業的穗穗勇敢承擔起保護好朋友的任務,她邀請了時瑾來家裡吃飯。
正是這次邀請,讓時瑾躲過了晚上在家裡降臨的暴風雨。
但那天之後,他仍舊沉悶了些許。
穗穗看不出來,兀自期待著暑期的來臨。
秦時、謝沉翎、謝淇白三位大學生都回家啦。
秦時和姜敏一起回來的,兩個人是大學同學,他們倆剛一會來,淮陽就和宋雲承在底下鬧:「咦~~~」
「喔~~~」
穗穗以為有稀罕玩意,跑出去看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牽著秦時跟淮陽、宋雲承告別,隔著老遠還能聽到宋雲承問:「怎麼樣,談戀愛沒有啊?」
穗穗不懂大人們之間的陰雨連綿、爭執大鬧,也不懂成年人之間看不清說不明的友好與曖昧。
她只知道,爸爸今天做得排骨湯很好喝。
穗穗埋頭喝了兩大碗,謝沉翎、謝淇白互相使眼色,暗笑不語。
謝祈清皺眉:「笑什麼?」
謝沉翎:「嘿嘿嘿,我不能說,讓秦時自己說。」
謝淇白:「呦呦呦,有人談戀愛了呦~」
秦時微頓,低頭吃飯。
秦司在:「是姜敏?聽她媽媽說過,你在學校幫過她。」
謝淇白:「英雄救美!」
謝沉翎立馬附和:「成雙成對!」
謝祈清涼涼開口:「閉嘴。」
秦司在:「這是在押韻?」
謝祈清:....
秦時默默吃飯。
穗穗喝完一碗排骨湯,擦擦嘴巴好奇:「彈臉唉是什麼?」
「彈臉臉?」
「不不不,」謝沉翎笑道:「談戀愛就是..和自己差不多人的擁抱。」
穗穗眨眨眼,平靜「哦」了一聲:「我談過。」
謝祈清、秦司在、秦時、謝沉翎、謝淇白:?
「你什麼過?談過戀愛?」謝沉翎問。
謝祈清:「?」
穗穗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我三個談戀愛。」
秦司在:「什麼?」
「哪三個?」
「淮陽哥哥、松松哥哥還有時瑾。」
「我抱他們。」已經「談了三次戀愛」的穗穗說得風輕雲淡的:「二哥不談戀愛?」
「沒有抱抱?」
謝沉翎:....
還..真沒有。
謝淇白笑得比誰都歡樂:「你被一個幼兒園剛畢業的小孩鄙視了。」
謝沉翎反唇相譏,穗穗看著鬧騰的兩位哥哥,一個飛躍下去抱住謝沉翎:「二哥,我來抱你。」
謝沉翎順勢抱起她,餵她吃飯:「看到沒有,我們穗穗好著呢,不會鄙視人。」
穗穗點頭:「穗穗好著呢~」
謝淇白:「是是是。」
飯桌上鬧騰,謝祈清一陣無奈。
晚上,穗穗鬧著想和哥哥們一起睡。
自從他們去上大學,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秦時倒是一個月會回來兩次,而謝沉翎、謝淇白剛大一,社交多著,有時候周六周末都不會回家,有自己的娛樂空間。
平常穗穗都是和她的幾個小夥伴一起玩的。
「要和哥哥睡。」穗穗抱起枕頭還有陪她睡覺的大月亮玩偶艱難站在臥室門口。
一米一的她在枕頭和大月亮玩偶的映襯下顯得小小的。
秦司在正在辦公:「自己去找他們,小心不要摔倒。」
「我都五歲半了,又不是兩歲小孩,怎麼會摔倒,我馬上讀小學。」
「二哥說要當少先隊員。」
「有紅領巾。」
秦司在頭疼:「是的,穗穗要讀小學了,去找哥哥們。」
「OK的~」
她抱著睡覺行李跑過去,秦時正在客廳鋪床單。
穗穗一把將枕頭、玩偶丟在地鋪上,雙手慶祝向上:「睡地鋪!」
謝沉翎蹲著整理邊邊角角,聞言輕笑:「把空調遙控器拿過來。」
「收到!二哥警官!」
穗穗抓著遙控器,靠近地鋪時順勢脫掉拖鞋滾到地鋪上,打算滾過去給對角的謝沉翎。
謝淇白起身,故意抖了抖被單,利用被單揚起的弧度讓穗穗滾到了另外一邊,穗穗咯咯大笑。
「還要玩。」
謝沉翎也抓著床單一角,讓穗穗躺在床單中間,像一張彈簧床,他和謝淇白用力往上,穗穗上下搖擺,笑聲不絕。
「再來一次,哥哥,再來一次。」
「還玩?休息一會。」
穗穗躺在被單中間,昂頭看著剛路過的謝祈清:「爸爸媽媽來。」
「他們沒有力氣。」
謝沉翎、謝淇白:....
「來來來,再來。」兩位被鄙視的哥哥燃起戰火,秦時看著剛鋪好的床單又扭成一團,默默輕嘆一秒,上前一步加入了陪穗穗玩的戰局裡。
秦司在聽到聲音也走了出來,五個人占據五個不同位置。
穗穗抱著月亮玩偶,圓眸微轉:「我準備好了。」
深陷下去的穗穗像蹦蹦床一樣蹦了一點又落下,玩了七八次之後,穗穗還窩在裡面不肯出來。
「再玩五次。」
謝祈清:「不行,三次。」
「五次!」她舉起小手強調。
秦司在:「兩次。」
穗穗:...
她愣了兩秒,聲音小了一點,以商量的語氣跟他們說:「還是聽爸爸的吧,三次。」
不要兩次。
三次過後,穗穗爬起來和秦時、謝沉翎、謝淇白整理他們今晚睡的地鋪,穗穗站在中間哼哧哼哧把褶皺的被單往外推,動了幾分鐘,實際進程依然為0。
謝淇白低笑:「穗穗,你在幹什麼?」
穗穗一本正經:「我收拾呀我,看不到我的辛苦嗎。」
秦時:「穗穗幫哥哥一個忙。」
「什麼?」
「把枕頭拿過來。」
「好嘞!」
「還有二哥的。」謝沉翎高聲提醒。
謝淇白:「還有我,穗穗,幫哥哥拿枕頭。」
穗穗:「知道啦,懶惰哥哥!」
謝淇白輕笑:「穗穗,你都知道懶惰了?」
穗穗先是跑去秦時的房間,後來又去謝沉翎、謝淇白共同的房間,抱起三個枕頭艱難過來,聞言鄭重其事地強調:「我會說好多。」
謝淇白:「我不信,你說給我聽聽。」
穗穗開動小腦筋,將平生所學詞彙悉數奉上之時,秦司在冷不丁道:「穗穗,過來洗澡。」
穗穗輕哼:「我去洗澡,回來跟你說。」
「你等著我喔。」
「我等你我等你,趕緊去。」謝淇白笑著催促。
...
晚上,客廳開了一盞落地燈。
穗穗蹦躂了一會,秦時打開MP4,給穗穗放了一首《小兔子乖乖》,穗穗這才安靜下來,躺在枕頭上跟著音樂哼唧。
「哥哥,大學好不好玩。」
「還可以,穗穗想不想上大學?」
穗穗連連點頭,又搖頭。
「為什麼?」
穗穗百無聊賴地掰著小指頭,模樣卻很認真:「淮陽哥哥說,等我上大學,爸爸媽媽就老了。」
「會長白頭髮。」
「我不喜歡白色,我喜歡黑頭髮。」
「老去」向來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客廳里一時無言。
秦時微頓,側身看著她說:「穗穗,長白頭髮可以用漂發劑染黑。」
「你長大了,還會看到黑頭髮的爸爸媽媽。」
穗穗眉眼彎彎:「那我喜歡上大學。」
「我長大了,我給爸爸媽媽賺錢,帶他們去旅遊。」
謝沉翎:「穗穗,能不能帶二哥,二哥也想去旅遊。」
「三哥也想。」
穗穗哈哈大笑:「帶,我都帶,還要帶淮陽哥哥、硯枝姐姐,松松哥哥還有時瑾。」
秦時摸摸她的腦袋,低聲問:「怎麼不叫時瑾哥哥?」
穗穗把玩著小手,語氣隨意:「時瑾的爸爸媽媽吵架,他不開心,我要保護他,他不是哥哥,是弟弟。」
秦時、謝沉翎、謝淇白隱約聽說過虞宜蘇和時瑾爸爸之間的爭執,家庭因素很敏感,他們立即換了個話題:「穗穗,我們現在玩個遊戲。」
「誰說話,誰就是小豬。」
穗穗:「我會贏的!」
穗穗確實贏了,她抱著玩偶睡了過去。
今晚註定是一個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子。
在穗穗熟睡的那一剎那,系統同時出現在他們的腦海里。
【任務完成,您可以選擇留下/離開。】
秦時、謝沉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留下。
秦司在瀏覽完近期新聞,關閉電腦網頁,點擊「留下」,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熟睡的穗穗以及另外闔眸的秦時、謝沉翎、謝淇白,頓了頓,又往謝祈清的房間掃了一眼。
門框處,透出點點亮光。
明天,他們應該都在的。
秦司在關上門。
謝淇白假意睡了一會,確認秦時、謝沉翎睡了過去,他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挪到謝祈清房間。
輕敲一下,他試探性地開了一條縫。
裡面的光影傾瀉而來,照亮了謝淇白隱藏在暗處的眼眸。
「明天在的喔?」
過了一會,他道:「魔尊。」
時隔兩年再喚一聲「魔尊」,字與字之間儘是緊繃與乾澀,還有一種莫名的尷尬。
謝淇白有一瞬間還以為他在扮演仙俠電視劇的過家家遊戲。
魔尊、女帝、九重天、神明已經離他們太遠太遠,幾年的充實生活讓他近乎忘了曾經遭受的背叛。
愛比恨,更深刻。
倘若誅殺沈蔚亭的代價是謝祈清的離開,他更希望謝祈清能永遠活下去。
和他們一起。
謝祈清:「在。」
謝淇白彎唇,言語難掩喜意:「真的?」
「嗯。」
謝淇白鬆了一口氣,「其實,現在就很好。」
他已經釋懷了一切。
無論神族有沒有拋棄他,他仍會堅持心中所願、所想,守住自己的道心。
「我知道,很晚了,去睡。」
「喔,明天早上,我想吃清湯麵,中午要吃鹵豬蹄。」
謝祈清:「想得倒美,我做什麼你吃什麼。」
謝淇白挨了罵也不惱,笑著關門溜去地鋪上睡覺。
明天,謝祈清還會做飯,就很好。
***
謝祈清不會離開。
自穗穗五歲生日開始,謝祈清就在等系統出現,以了結前世今生的一切。
他不會走。
謝祈清借著系統的出現,聯繫了許久未見的、屬於他的「那一部分神力」。
那是他曾留給穗穗,以保護她的一部分至純至淨的神力。
【不做神了?】
它問。
謝祈清:「做人很好。」
智靈消散的剎那,屬於謝祈清的神力消失,出現在了風雲變幻的戰場上。
這一次,是神族攻滅魔族。
大傷初愈的沈蔚亭三個月前進攻魔族,卻被擋在了魔界的封印處,因此受天下恥笑,被稱作是最沒用的戰神,不配和謝祁淵相提並論。
罵謝祈清的,亦有之。
三問他為何如此護著魔道餘孽。
神魔大戰開啟,一道劍光閃現,劍身微斜,完成了謝祈清三年前未完成的任務。
那一劍,不致死。
死的,是謝祈清的神骨。
白光消失的剎那,葬身在神海里的謝祁淵的棺邊,多了一個屬於謝祈清的棺。
誰都挪不動,動彈不了一分。
九州四海的人後知後覺,幾百年前已經墜魔的謝祈清,竟然保留了一部分神骨。
墜魔墜得不徹底,難怪起初修為停滯不前。
也是同一時刻,魔界出現了九具無名遊魂,徑直飛往九重天外。
那時,眾神才得知他們是沈蔚亭放下去的臥底,神魂被謝祈清好好保存著,如今只想「落葉歸根」。
魔界的三把手被推上魔尊之位,履行謝祈清在時的「掃魔」任務,盡心盡職帶領一眾「魔徒」做好魔。
三界沒有統一,妖族有妖族的規矩,魔界有魔界的任務,神族有神族的忙碌。
沈蔚亭被鎮壓,神界要填補戰神空缺,要給天下一個交代,讓一個本來能扭轉干坤的神明去做臥底,現在魔道比神更像神。
謝祈清如願以償,用一縷神魂永生永世和兄長住在了一塊,一遍一遍告訴謝祁淵:
你現在有了一個小侄女。
她叫穗穗。
我學會了做飯,調酒,閒暇時看起了武俠小說,那裡面的招式頗為有趣,改天我來告訴你。
我的妻子是秦司在,就是妖族的那位女帝,她如今是一位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就是保護天下蒼生的民警,你且當成「戰神」理解。
你還有三位侄子。
他們是我在現代的哥哥的孩子,不過那些哥哥比不得你。
還有很多。
他能說生生世世。
...
夜,一點點被白晝取代。
謝祈清掀開窗簾,清晨五點多,還早著,家裡一片寂靜。
謝祁淵應是開心的。
作為戰神,他最想看到的,便是沒有戰亂的此刻。
謝祈清淡淡一笑,換了睡衣和秦司在一起出門,趕往清晨五點的菜市場。
秦司在:「穗穗昨日說要吃白菜豆腐湯。」
「你買白菜豆腐,我看看滷菜。」
秦司在皺眉,掃過菜市場蔬菜攤前一堆阿姨:「又讓我跟阿姨們擠?」
謝祈清淡笑:「人民警察,身手好。」
秦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