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2024-09-14 23:55:41 作者: 十碗大米飯

  第32章 第 32 章

  穗穗在糖水店裡玩, 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就在謝祈清眼皮底下,很安全,照顧得周到, 想上廁所隨時解決;壞處自然是供她玩樂的地方小, 沒有人陪。

  好在穗穗能自娛自樂,來糖水店上班的新鮮感還在, 不會悶。

  但等新鮮感過去,會有很多麻煩。

  如果能再來一個人分擔陪穗穗玩的壓力, 穗穗會快樂很多。

  秦時無疑是陪玩以及打工上班的最佳人選。

  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了解彼此的底細,不會追求不必要的家庭關係,秦時經商能力了得,不來糖水店有點埋沒人才的味道。

  謝祈清向來惜才愛才,沒有不要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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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心梗的就是那句——

  「爸爸。」

  一千多歲的狗崽子還想跟他平起平坐?

  謝祈清自我調節了一下午,下午六點多下定了決心。

  看在小龍崽和秦時相識, 為了女兒,他暫時妥協一步。

  「爸爸」,稱呼而已。

  都是虛名。

  *

  謝祈清接受了秦時,問題是秦時不接受他們。

  他幼時離家, 除去六百年前和師父相處了九個月, 以及和小龍崽相處的一年, 剩下的五百九十八年零三個月里, 他與其他人的關係就像星群與鯨。

  相隔數萬里。

  他在師父的幫助下修仙,日復一日的修煉。人間幾次輪迴,再沒有人記得世家子弟秦時。

  秦時與世間的最後一絲聯繫, 連同他的委屈一同在時間的長河裡被切斷得乾淨。

  朝代更疊,沒有人記得被冠以叛國罪名的秦時, 就如同沒有人知道他被世家陷害、被父母親手捆在恥辱柱上。

  一圈一圈,捆得他無力掙脫。

  即便過去了六百年,秦時依舊沒有從那場大火里走出來,建築變幻,街盡頭的那場大火卻始終在秦時心裡灼灼燃燒著。

  ...

  秦時第二次拒絕了謝祈清回家的建議。

  四周安靜些許,謝祈清姿態淡淡,他和秦時擦肩而過,牽穗穗往前。

  「回家。」

  穗穗以為「爸爸」會跟著,跳了兩步沒看到秦時,環顧四周才發現他沒動,小臉一皺:「爸爸嘞。」

  「他不回。」

  穗穗:「為什麼呀。」

  「他不想當爸爸。」

  穗穗甩掉謝祈清的手小跑到秦時面前:「你不知道我?」

  她其實想說的是:你不認識我了嗎?

  小龍崽平生相識的人不多,一隻小手就能數得過來。

  即便和他們相處的記憶因轉世被迫遺忘,但穗穗還記得。

  忘了神的模樣、名字,記得他的話。

  那些美好的畫面印象深刻,怎麼都忘不掉,正是那些珍貴的溫存,一遍遍呼喚著穗穗,不厭其煩地告訴她——

  認識他。

  沒見過,但認識。

  「知道我?」

  還記得她嗎?

  同她記得他一樣。

  在滿懷的期待里,用字面意思理解「知道」一詞的少年低聲道:「不知道。」

  星群破碎,穗穗低頭,握緊小手感受著鼻尖傳來的酸澀感,委屈吸了吸鼻子,眼眶也紅了一圈。

  她轉身面對謝祈清,指著秦時控訴道:「他不知道我。」

  他怎麼能不知道她呢。

  秦時一臉莫名。

  穗穗的問題與控訴毫無道理可言。

  謝穗安又不是什麼名人,她只是兩歲半的普通人類幼崽,秦時有什麼理由、什麼方法在此前了解知道她?

  沒有。

  但她哭了。

  哭得淚眼朦朧,眼淚嘩嘩,抱著謝祈清的腿嗷嗷大哭。

  謝祈清安撫著拍拍她的腦袋,動作溫柔,微掀的眼眸裡帶著幾分死寂與冷,和秦時目光相對。

  「回家。」

  秦時抿唇,看了穗穗一眼,似有無措,語氣乾巴巴:「我有自己的家。」

  「不想知道你師父?」

  秦時僵硬。

  謝祈清淡淡扔下七個字,也不管秦時什麼反應,抱起哭鬧的穗穗往前。

  穗穗胡亂擺手,咿呀呀地表達不滿,謝祈清壓低聲音解釋:「他會過來。」

  從昨日見面的情況來看,他還算有點份量。

  穗穗第一時間往後看,還沒看清,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紙巾擋住了她的視線。

  穗穗搖頭扒拉謝祈清的大手,像貓捉老鼠遊戲,一個逃一個捉,在胡鬧的捉與逃里總算擦乾了眼淚,穗穗順勢看到了後面的少年。

  雙手捏著書包帶,板著臉看向前方。

  少年劍眉星目,相比於謝祈清而言無論是神情還是模樣都嫩了點,沉默裡帶著兩分少年氣。

  漆黑如星潭的眸子撞上了穗穗的圓眸,秦時躲閃,抿唇。

  嚴肅裡帶著一絲窘迫,以及不知所措與羞赧。

  堅定說不去,最後還是巴巴跟上。且還讓兩歲所的小幼崽嚎啕大哭。

  絕非君子所為。

  嚴肅的神情又窘迫了一點。

  **

  除了書包,秦時沒有帶任何行李。

  三居室里還剩的一間空房暫時屬於他,沒有床。

  謝祈清:「今晚打地鋪。」

  秦時沒有意見,亦步亦趨地跟著謝祈清,從某種程度上和穗穗的行為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穗穗每次眼巴巴地跟著謝祈清時,要麼是犯了錯不敢支聲,要麼是有想要的東西不知道怎麼說,於是欲言又止地做著謝祈清的小尾巴。

  今日,來了條沉默款大尾巴。

  謝祈清掃過擺弄小兔娃娃的女兒,強壓著不耐低聲道:「有事就說。」

  「我的師父。」

  「想知道他的信息?」

  「是。」

  謝祈清走向廚房:「陪我女兒玩一天,回答你一個問題。」

  話音剛落,他關上廚房的門,把秦時隔絕在廚房之外。

  穗穗抓著玩偶跑過來,「爸爸。」

  秦時:....

  「你叫穗穗?」

  「嗯!」

  「能不能不要叫我爸爸,叫,」秦時微頓:「表哥。」

  「漂鴿?」

  ——漂亮哥哥?

  穗穗連連搖頭:「漂爸!」

  「....」

  「行。」

  秦時咬牙,聽不出來是爸爸就行。

  謝祈清忙著做晚餐,有秦時在家,他不用再打開廚房門時刻注意外面的動靜,更不用在聽不到動靜後出來尋找穗穗的蹤影,做飯輕鬆了一些。

  至於秦時,則在穗穗的要求下教穗穗穿涼鞋。

  「哥哥姐姐說,」穗穗一本正經地道:「爸爸媽媽告訴小孩(穿)倆鞋。」

  其實謝祈清最初教過她,後來穗穗穿得慢又分不清左右,每次都幫她穿。

  穗穗高舉著兩隻涼鞋,興致勃勃:「你說。」

  穿涼鞋的日常教學課持續了十分鐘。

  秦時先是告訴穗穗左右,等她好像分清了左右一步一步教怎麼穿鞋,等後者教好了,又忘了哪邊是左。

  穗穗學得很不開心,放下涼鞋爬到沙發上躺著,雙腳赤著懸在空中。

  不學了!

  哼!

  秦時將金燦燦的涼鞋放回原處,掃過穗穗全身金黃的裝扮,意識到了什麼。

  她喜歡...黃色?

  意識流轉。

  ——「今天沒有黃金,只有黃色的長袍。」

  「喜歡嗎?」

  小龍崽繞著小島轉圈圈,大海波光凌凌,一道道漣漪四下散開,海面靈動,一如小龍崽此刻的心情。

  天,蔚藍。

  風,和煦。

  陽光正好,小龍崽學著海豚一躍而起,像彩虹划過天際又重重砸到海面上。

  浪花四濺。

  立於小島山巔上的黑衣少年,單手握劍,劍穗沾了水,衣袍翩翩。

  半晌,笑出了聲。

  獨自游過漫長歲月的小龍崽,找到了另外一個獨自生活的人。

  「明日,我再去尋一些。」

  少年偏身,看向背後滿目的金黃。

  「嗷嗚——」

  小龍崽沉入海底,再次浮上來時,小龍爪上一左一右抓著兩條魚,嘴裡叼著一條大的,噗噗兩下吐到少年面前。

  加餐加餐~

  「又吃魚?」秦時隨意找了個地方生火,一邊烤魚一邊說:「下次我去岸上買些肉,你得嘗嘗其他肉。」

  「有沒有其他想要的?」

  他一改往日的沉默,話癆了些許,小龍崽爪子抓地乖乖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火里的魚。

  秦時笑了笑。

  風吹發梢,長袍翩翩。

  少年意氣風發。

  在信任的小龍崽面前,撕下往日的沉默,將平日裡不曾說的廢話,全說了出來。

  ...

  「漂漂爸爸——」

  秦時驀地回神。

  穗穗搖著圖冊奶聲奶氣:「我要許習。」

  「好。」

  穗穗翻開圖冊等秦時過來,等了一會沒看見人,像小豬拱地一樣拱到沙發扶手邊,秦時仍舊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穗穗撓頭:「爸爸。」

  頓了頓,改口:「漂爸!」

  「你過奈呀~」

  好笨呀爸爸。

  怎麼都不過來和她一起學習呢。

  她是小孩,很多字看不懂的~

  要大人和她一起看。

  吃飯的時候,話癆小朋友穗穗嘰嘰呱呱地跟謝祈清分享了這件事,像從前在岸邊的少年。

  她一手握著木筷,一手在臉上撿米飯吃,嘴巴還不忘叭叭:「漂爸,不從咪。」

  「西西從咪。」

  謝祈清心情很好地給她夾了一點剛學會的清炒時蔬。

  秦時忍不住反駁:「我暫時沒有習慣你的節奏。」

  穗穗埋頭正要扒米飯,聞言從碗裡探出一雙真誠明亮的圓眸,理所當然地說:「我踢不知道。」

  謝祈清:「她聽不懂。」

  秦時:....

  理不直,氣還壯。

  ...

  一頓飯吃得安靜又吵鬧。

  吵的是穗穗,奶音含糊,有時候磕磕巴巴要說很多遍才能準確表達她的意思,但這不妨礙她巴拉巴拉。

  謝祈清時不時給她夾菜,在她吃不到米飯時幫她一把,有時會回應她兩句。

  安靜的則是秦時。

  秦時只和小龍崽相處的一年裡吃過飯,其餘的幾百年多生活渾渾噩噩,事業一帆風順。

  三周前穿到現代社會後,秦時吃倒是吃飯,但不重視「民以食為天」的「食」。

  吃飯,但不會特意坐在桌上吃。

  麵包、菜包、饅頭、玉米,再配上一點豆漿路上吃,亦或者站在窗戶邊面對夜色一口一口吃完維持生命體徵的食物。

  飯菜是冷是熱不重要。

  於無聲里,安靜又隨意地結束每一頓早餐、中餐與晚餐。

  如此正正經經坐在桌前一同吃晚餐,還是第一次。

  飯與菜隔開,不是吃飯菜都貼在一起的盒飯,幾口下去就是油。

  現在的飯菜都是熱的。

  飯桌上的一切又如常發生在外面的千家萬戶里。

  有點像一個家,卻又埋藏著荒誕與離奇。

  秦時正襟危坐,餘光瞥過廚房裡正穿著黃色圍裙洗碗的謝祈清,雙手緊握,目視前方。

  謝祈清冷聲道:「再看把你眼珠挖出來。」

  「好的。」

  秦時換了個位置,坐到了穗穗身邊。

  小芒果打扮的穗穗晃悠腳腳,想了一會說:「我要下去。」

  「下去?」

  謝祈清擦淨雙手,「她要下去玩,你陪著。」

  陪玩秦時起身,聲音微緊,直面謝祈清跟他談條件:「今天是否算一天?」

  「我的師父。」

  陪玩一天,就回答一個問題。

  剛才謝祈清允諾過的。

  謝祈清輕嗤:「還知道講條件。」

  「想知道什麼?」

  秦時抿唇,雙手握拳:「他跟你戰過?」

  短短五個字卻藏了很多的訊息。

  秦時至今無法判斷從神界墮魔的謝祈清,究竟站在了哪一派。

  而他的師父武功蓋世,心懷天下,在他心裡是比前一任戰神謝祁淵更卓絕的神。

  只是師父閉關,不見蹤影。

  他的師父不會隨意傷人,倘若他找到魔尊要和魔尊謝祈清決戰,便說明魔尊是邪的那一派。

  而他,也不能違背師父的意願。

  即便永遠留在現代,也要遵守師父的道心。

  自古正邪不兩立,要和他們劃清界限。

  秦時雙拳緊握。

  謝祈清挑眉不語,只道:「帶她下去散步。」

  「買兩斤米回來,」謝祈清給了秦時十塊錢,語氣加重,沉聲說:「出門在外,別亂了輩分。」

  秦時皺眉。

  他也不想聽到穗穗喊他爸爸,但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行的。

  「萬一她...」

  謝祈清冷不丁打斷:「沒有萬一。」

  「抱著她走出西林街,讓她在去糖水店那條街散會步。」

  秦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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