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穗穗認真揪著布料搓搓搓, 小手滑溜溜的冒著泡泡。

  

  一團團泡沫包裹著小手，水溫位冷，在炎熱的夏日顯得格外舒服。

  「舒胡~~」穗穗享受地眯起眼睛。

  嘻嘻~

  謝祈清看著她。

  某時某分的某剎那, 冰封已久的心臟像被軟綿暖呼呼的小手包裹住, 冰雪消融，一點點重見天日。

  他再度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

  聲音滾燙, 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生命的熱烈與動容。

  每一聲都在驕傲地展現「活著的美好。」

  ...

  謝祈清分了穗穗一個衣袖讓她搓搓。

  穗穗半是搓，半是玩泡泡, 最後玩得雙手、雙腳全是滑溜溜的泡沫水，她在水管下笑嘻嘻地沖了好一陣才被謝祈清抱走。

  早餐吃的是謝祈清煮的番茄雞蛋面，雞蛋沒有炒糊，也沒有蛋殼掉進去，炒番茄的火雖然太大，但整體上比昨天又進步了一點點。

  穗穗吃得一根不剩，謝祈清洗碗的時候, 她就坐在沙發上觀察她的小肚肚。

  有點肉肉了呦~~

  她大力吸肚子，肚肚順勢癟了下去；自我欣賞了一秒後故意大力吐氣。

  癟癟的肚子就像正在充氣的小皮球，撐出了一個可愛的圓弧。

  穗穗滿意地拍了拍「小皮球」，想到什麼, 跳下沙發想跟謝祈清說, 剛跑過去, 謝祈清道：「準備出門, 去穿鞋。」

  穗穗一瞬忘了要說什麼，迅速跑到門口抓起上次買的小黃帽套在腦袋上。

  大概是她最近又長了點肉，黃色小帽子被撐得很緊, 像大人穿了不合身的衣服有些緊繃，表情卻乖巧。

  穗穗正值長身體長肉的階段, 最近吃好喝好，體重長得快，不單單是帽子，以後連衣服都要買大一點。

  謝祈清扯唇，點了點穗穗的下巴問：「疼不疼？」

  「不ten。」

  「抱著這個。」

  謝祈清遞過來一個和穗穗腦袋差不多大的淡黃色小書包。

  這是穗穗很久之前去小超市買東西，老闆送給她的。

  整個西林街都知道穗穗極度沉迷黃色，這款小書包是零食的外包裝袋，老闆進貨時多送了一個，就轉而給了穗穗。

  穗穗很寶貝它。

  此刻裡面裝了一件黃色短裙，以防穗穗中途尿褲子。

  原本拎包包這類事應該由謝祈清本人來做，但又小又顯眼堪稱顯眼小包的玩意不符合他的時尚風格。

  穗穗也是單純，謝祈清給什麼背什麼，背上之後還喜滋滋地轉了一圈。

  「去哪裡？」

  她問。

  「人才市場。」

  「一個能賺錢的地方。」

  謝祈清蹲下來，和穗穗平視漫不經心地說：「你上次不是說我窮？」

  「現在，我去變得不窮。」

  謝祈清語氣平靜淡漠，但字裡行間裡帶著一股「謝穗安你給我看好」的自信與張揚。

  窮？

  不可能的。

  他能文能武還智商超群，選擇一份工作的最大難題在於他是否願意放下身份、從金字塔頂端滑下來給別人打工，而不是——

  找不到工作。

  ...

  謝祈清此次是去找網際網路相關的工作。

  國內網際網路正值起步創業階段，正是用人之際。

  他寫了一萬多字的產業報告，即便沒有相關經驗，但憑藉著一口流利的外語和自學成為的電腦技術、對網際網路的深入了解以及最關鍵的——敏銳洞察力，贏得了幾家網際網路公司的青睞。

  但..

  他沒有找到一份工作。

  大部分人知道他是單親爸爸，且拒絕加班、應酬之後都委婉地拒絕了他。

  他的能力值得賞識，但在崇尚酒桌文化、強調人情世故、注重人脈的當下，應酬喝酒、交際聊天往往比能力更重要。

  魔尊原以為能找到一位器重他的「伯樂」，切實領教過才懂，他們招的都是為老闆賣命的員工。

  大魔王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倒不是因為被拒沒找到工作，而是——

  被九州四海罵了幾百年的他，一個人人謾罵的魔界領袖，理應是九州四海里最惡的魔尊，可即便是他都不會要求下屬給他做牛做馬，給下屬自由，想做事就做。

  到底誰比較惡？

  謝祈清沉眉。

  穗穗倒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問：「西西，（找到）工作嗎？」

  在來之前的公交上，穗穗在謝祈清的詳細解釋下明白了「工作」的意思。

  工作就是去賺錢。

  有了錢錢就可以買洗衣機、漂亮衣服和甜甜玉米，還有咯咯咯（雞蛋）。

  工作很重要，而等謝祈清去工作，她會和淮陽、時瑾、松松、硯枝一起玩，等暑假過去，還能和他們一起上幼兒園呢。

  幼兒園是一個神秘又厲害的地方，淮陽哥哥說過無數遍，只要去幼兒園學習就能變聰明。

  在想變聰明的加持下，再加上穗穗獨立自主的底色仍在，她很快就接受了謝祈清說的他出去工作，她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的事。

  穗穗自然是喜歡謝祈清的，但能整天和小夥伴們一起玩當然也很開心啦。

  玩鬧，是小孩天生的興趣愛好。

  她正經重複著剛才謝祈清在公交上說的話：「你和淮陽玩，我出去賺錢~~」

  歪歪頭，好像覺得有哪裡不對。

  想不出來，不想啦。

  「西不西？」

  謝祈清抿唇，半晌皺眉道：「還沒有找到工作。」

  穗穗歪頭：「咦——」

  「西西從咪。」

  頓了頓，她奶聲奶氣地說：「我去。」

  ——她去工作叭，她也很聰明的。

  ——賺錢錢。

  「買一一機~」

  謝祈清眼底的淡淡陰霾一掃而空，抱起穗穗一邊走一邊問：「你出去做什麼工作？」

  穗穗挺胸：「工作。」

  就是工作呀。

  謝祈清笑了笑，幫她戴上小黃帽，穗穗沒有得到回應有點不開心，固執地說：「我工作。」

  「是，你工作。」

  魔尊爸爸無奈地妥協著，語氣里有他都沒意識到的笑意：「穗安這麼聰明，暫時不要出去工作，在家玩。」

  穗穗勉強點頭。

  而將姿態放低卻沒有得到好結果的魔尊大人，本想離開這，但為了讓乖巧的小龍崽不在喝奶的年紀出門撿垃圾養活他，又在附近轉了兩圈。

  2003年的手機通訊不怎麼發達，流量很貴，路上都沒有幾個玩手機的人，信息閉塞。

  謝祈清自詡了解網際網路行業前景，卻沒想到倒在了招人門檻上，不用加班的網際網路創業公司有是有，但要求出門喝酒、積累人脈，謝祈清厭煩交際，一時沒找到合適的網際網路工作。

  倒有幾家實體公司願意簽他，謝祈清拒絕了。

  他選擇網際網路企業，一是因為他未來想發展這方面的產業，現在進去是積累人脈和資源；二來這確實是一個很有發展前景的領域。

  倘若進其他公司，倒不如回家經營穗安糖水店，做大做強，開遍全國。

  也不是不可以。

  回去就推翻從前的所有計劃，重頭開始。

  謝祈清靠在椅背上，輕嘆。

  當監護人比做魔尊還累。

  **

  回去的公交上，電動車、小轎車川流不息，人來人往，步行街熱鬧不已。

  這是穗穗第三次坐公交車。

  每一次她都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以方便她觀察外面的世界。

  步行街兩邊也有一些賣方糕的小商販，穗穗起初還不知道那是什麼，直到看見一個大姐姐笑著一口吃下，她身體前傾，無意識地貼在窗戶上。

  停下的公交車開走奔向下一站。

  小商販迅速被他們拋在腦後，穗穗扭頭看了一會，直到看不見才重新觀察別的，忽地想到了什麼，她緊張兮兮地抓住謝祈清的衣袖：「沒有錢錢，會...」

  「會....會..」

  正閉目養神的謝祈清微掀眼皮：「嗯？」

  穗穗著急攥緊小手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就是不知道怎麼說，靈光一閃。

  她腦袋歪歪，眼睛瞪圓，嘴巴張成「O」型，學著電視劇里死人殭屍的模樣，舌頭伸了出來。

  ——會餓死嗎？

  謝祈清：....

  不怪穗穗想太多，去人才市場的公交上，謝祈清為了讓她同意白天和淮陽、時瑾、硯枝、松松玩，晚上他才會出現這件事，說了很多「不工作沒有錢」的悽慘下場。

  其中，不能買好吃的食物，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健康肉肉會消失這件事，謝祈清說了兩次。

  而穗穗每次吃飯時謝祈清都會強調「多吃飯會變強壯有力氣」，一來二去，受他的影響，穗穗很在意養出來的肉肉，把謝祈清的話牢牢刻在了腦袋瓜里。

  保護肉肉！

  瞪圓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活靈活現的演技派」小芒果還在等謝祈清的回答。

  謝祈清扶額擋住眼底的笑意，被穗穗催了兩聲才壓著笑意道：「不會。」

  「呼——」

  穗穗長呼一口氣，小大人似地說：「我好擔心。」

  謝祈清笑意更濃。

  涼爽的風鑽入窗戶，拂過謝祈清身邊時，和笑意一同帶走了他近來的疲憊。

  ***

  吃過午飯，硯枝過來找穗穗玩，兩個人在小房間裡嘰嘰咕咕玩做飯過家家。

  謝祈清要處理糖水店的工作，又不能放任兩三歲的小朋友單獨在房間裡玩，不得不搬了把椅子放在小房間門口，隔著兩三米的禮貌距離，邊工作邊看護穗穗和硯枝。

  時不時還得給兩位小祖宗餵水，在她們蹦蹦跳跳要撞到頭時制止。

  養育穗穗的過程中能體會到很多歡笑，但辛苦也是真的

  硯枝在這玩了一下午，謝祈清自然照顧了她們一下午。

  等硯枝離開，又到了做完飯的時間。

  一番忙活，轉眼已是九點。

  謝祈清關上圖冊輕聲道：「去睡覺。」

  「牛牛~」

  謝祈清：「那你在沙發上看一會圖冊，不要動。」

  「我踢你話。」

  幾分鐘後，穗穗如願以償地抱上了奶瓶，咕嚕咕嚕大口喝。

  謝祈清闔眸倒在沙發上小憩。

  穗穗盯著謝祈清看了一會，忽地搖搖他的手臂。

  謝祈清擡眸：「什麼事？」

  「西西說，xiaoduxiaodu。」

  「噠嘟噠嘟。」

  「嗯？」

  「什麼？」

  謝祈清坐起身。

  穗穗放下奶瓶，深吸一口氣，肚肚癟癟。

  「小肚小肚。」

  呼一口氣，肚子鼓鼓。

  「大肚大肚！」

  像在表演魔術。

  臨末，穗穗拍了拍小肚子，全身上下洋溢著一種「我長肉變強壯」了的得意。

  謝祈清稍愣，近來的疲憊悉數散去，他又成了無所不能的魔尊，半晌，笑出了聲。

  這就是他大半個月以來所有忙碌過後，換來的珍貴一切。

  不是富有，問鼎三界，名譽，仰望，珍寶。

  而是——

  「穗穗長肉了。」

  「成了健康強壯的小朋友。」

  什麼都沒得到，又，什麼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