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硯枝爸爸的一句話給魔尊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提升梳頭技能一事迫在眉睫。

  謝祈清兀自沉默著。

  其他人笑著收拾小院，陳衛均幾個人則為小木椅的椅背上要雕刻什麼花紋爭執得面紅耳赤，儼然將做一把小木椅當成了周末的頭等大事對待。

  穗穗啃著芒果, 甘甜金燦的芒果汁順著下巴流到了短得快沒有的小脖子。

  她吃得專注, 咬了一口咀嚼時，映著芒果的清澈雙眸靈動轉一圈, 四處尋找下一個啃咬的地方，連謝祈清什麼時候過來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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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穗穗發現時, 謝祈清已經站到了她面前，眉眼微低，欲言又止地打量她，眼底儘是「這髒兮兮的芒果崽確定是我女兒？」的難繃。

  穗穗低頭瞅瞅被啃得不成樣的芒果，呆了兩秒，一臉悲痛地舉起來給謝祈清。

  「你吃。」

  謝祈清不動聲色地躲開，重重擦去穗穗嘴角的芒果, 雲淡風輕地說：「我們現在去書店。」

  得去買兒童編發教程，讓他的女兒——謝穗安成為這條街上最好看的小孩。

  「起來洗手。」

  穗穗鼓著嘴搖頭，奶聲奶氣地說：「還吃。」

  謝祈清不語，擡眸掃向遠處藍天。

  陽光一點點刺眼, 屬於午間的灼熱光線即將炙烤大地, 可以預見待會要熱成什麼樣。

  小龍崽怕熱, 別說走到書店, 就算是謝祈清抱過去也得熱得滿頭大汗。

  「回來再吃。」

  謝祈清語氣微冷。

  穗穗堅定搖頭，埋頭啃芒果。

  謝祈清彎身一把抱起她，無視小姑娘激烈的蹬腿動作。

  其實像前幾天虞宜蘇做的那樣, 把孩子留在小院忙完回來接她是個辦法。前兩天謝祈清制定計劃書沒時間照顧穗穗，穗穗有時候就會跑到小院和小夥伴玩。

  但謝祈清那時尚有魔氣, 隔著幾百米的距離都能感應到穗穗，放任她在樓下玩很安全。

  今時不同往日。

  無所不能的魔尊如今要節省魔氣，以普通人的狀態生活，再也不能隔著幾百米保護穗穗的安全。

  而當今社會人販子泛濫成災，只能隨時隨地把穗穗帶到身邊。

  謝祈清半拎半抱著穗穗往門口走，穗穗扭了兩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吃芒果，路過陳衛均那一小團人時，穗穗眼尖地發現了她的小木椅。

  她奶聲奶氣地強調著：「西我的。」

  「坐坐！」

  「是是是，是你的。」

  「怎麼走了，不留下來看看你的小板凳？」

  鄰居們笑著問。

  「我，西西，書店，」小腦袋微擡，「西不西？」

  穗穗沒有得到回應，她像被人舉起來的小風箏，呼呼往遠處走，隔著幾米還能聽到淮陽的聲音。

  「妹妹，你去哪裡，不玩了嗎？」

  以及鄰居們的打趣聲。

  「穗安早點回來，否則哥哥會搶你的小板凳。」

  穗穗：！！

  乖巧的一團像炸了毛的小貓咪，伸手蹬腿地在謝祈清懷裡掙扎，被攥著的芒果隨著她的舉動不受控的上上下下。

  謝祈清擰眉躲過芒果攻擊：「不要動。」

  穗穗收回小胳膊，委屈巴巴：「我的。」

  「他們不會搶。」

  停頓一秒，謝祈清皺眉乾巴巴地說：「你相信我。」

  穗穗鼓嘴，勉強動了動小腦袋。

  西林街距離書店不遠，但夏日溫度高，怕熱的小龍崽即便是被謝祈清抱著都會冒出一身汗，下來走兩步，頭髮濕潤得像剛洗過頭一樣。

  不能使用清潔術的謝祈清儘可能地保持穗穗的清爽乾淨，抱著她去又抱著她回，至始至終穗穗的雙腳就沒落過地。

  她喜歡被抱著的感覺，腳腳不累而且還不用仰著頭，特別舒服。

  穗穗一路上都很乖，吃完芒果擦了手就趴在謝祈清的肩膀上安靜地看兩側的店鋪。

  周末街上的人比往常多，聲音嘈雜，零零碎碎的，偶爾能聽到幾聲與響亮的呼喚。

  「舒安，快過來。」

  「茂茂別嚇跑。」

  ...

  每每響起這些嘹亮又顯緊張的呼喚，穗穗都會擡起頭像雷達一樣180度無死角的掃射。

  她看到肉嘟嘟的小女孩飛奔到了女人身邊，抱著她的腿喊媽媽；看到小男孩抓住大人的手，張嘴說了什麼。

  穗穗聽不見母子倆說了什麼，但她知道，「舒安」和「茂茂」就是名字，就像「謝穗安」，只要他們喊一聲「穗安」，穗穗就知道他們在跟她說話。

  不過....

  穗穗轉頭盯著謝祈清的側臉。

  給她金燦燦地瓜乾的大好人叫過穗安，院子裡的大人叫過。

  就連淮陽、時瑾、小梔子還有松松偶爾也會叫，但他們發音不準，和穗穗同有奶音的他們叫的「穗安」聽起來像「穗楠，推阿」，聽起來千奇百怪，為此奶音最為嚴重的小奶團穗穗很不滿意。

  哥哥姐姐們笨笨的，都不會叫她的名字。

  不管怎樣，她在西林街見到過的大部分人都叫過「穗安」「謝穗安」，只有...

  明亮視線緊緊定格在謝祈清臉上，穗穗雙手環胸，鄭重又嚴肅。

  只有爸爸的好朋友平時沒有叫她。

  為什麼呢？

  穗穗沉思著，一路上安靜得詭異，等謝祈清買完書回到西林街，她還保持著「思考者」的姿勢，靜止得像個小雕像。

  「穗安這是怎麼了？」虞宜蘇走上前笑著問。

  謝祈清看了眼穗穗，不動聲色地捏了捏發愣的小臉。

  「咦——」

  小腦袋嗖嗖四處張望，尋找「偷襲」她的幕後真兇，找了一圈沒找到，穗穗機警地躲在謝祈清懷裡不肯出來，引得虞宜蘇笑意不止。

  站在她腿邊的時瑾擡頭：「妹妹。」

  虞宜蘇拍拍時瑾的肩膀：「阿瑾，跟妹妹再見，我們回家吃午餐，下午再來玩。」

  「妹妹再見。」

  穗穗探出一個小腦袋：「擺擺。」

  等虞宜蘇牽著時瑾走遠，謝祈清後知後覺感受到了一陣人類特有的飢餓感。

  頭有點疼。

  忙得還沒來得及吃早餐的魔尊又到了要給女兒安排午餐的時刻了。

  在人間當監護人著實有點累。

  清晨要處理女兒尿床的事，拖地，打掃，學習穿紙尿褲，晾曬墊被。

  做這些的時候還不能忘記女兒的早餐，

  做完這一切還得學習如何當一位優秀的監護人，掌握扎頭髮技能，不能讓女兒被其他人看不起。

  事情還沒忙完，又到了中午。

  而中午過後又是晚餐，一天還得準備兩頓飯。

  想想都令人崩潰。

  謝祈清捏捏女兒瘦弱的小手臂，不太滿意，帶她返回街口的小飯店和她一起吃了午餐，照例點的是穗穗最愛的番茄炒雞蛋。

  黃燦燦的雞蛋被吃得精光。

  「飽了？」

  「嗯！」

  謝祈清起身付錢，收好找回來的六塊五，領著穗穗離開飯店，步伐不快，是穗穗平常能跟上的速度。

  天氣依然炎熱，謝祈清沒有抱她，比起保持清爽乾淨，還是飯後散步保持健康更為重要。

  穗穗哼哧哼哧跟在後面，小肚子吃得圓滾滾的，吃飽容易犯懶，穗穗也是，她剛走到店門口就不想動了，習慣性地蹲下來休息，稍一擡頭就看到了前方的高大背影。

  小腦袋靈光一閃。

  「西西！」

  謝祈清轉身。

  「抱~」

  高舉的兩隻小手還沒到他的大腿，顫顫巍巍動了又動。

  「自己走。」

  「我，累！」穗穗鄭重強調，「你騙我。」

  謝祈清皺眉：「我沒有。」

  前兩天他確實說過累了就要說出來之類的話，但她現在明顯是懶，不是累。

  飯後散步增強體質比單純長點肉重要得多。

  「累~」

  「我累~」

  小奶音喋喋不休，太陽越來越大。

  謝祈清冷著臉，表面不為所動，實則已經開始分析起抱她回家的利與弊。

  遠處，一位媽媽牽著小女兒回家，小姑娘和穗穗一樣央求抱，媽媽故作苦惱地問：「媽媽現在很累，抱不動了。」

  後面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只看到小女兒乖乖巧巧走了兩步。

  謝祈清若有所思地掃向貼著他小腿的懶惰小女兒。

  假扮柔弱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魔尊身上，但...

  這是之前。

  魔尊彎下腰，語調乾巴巴，姿勢僵硬，眼神卻帶著一種「凌厲的清澈與陰沉的真誠」。

  「我很累。」

  他說。

  穗穗呆住。

  「你累？」

  「我當然累，」謝祈清硬邦邦地陳述事實：「我走的路是不是比你久？」

  穗穗「嗯嗯」點頭，還煞有介事地比劃了兩下，「走這麼多。」

  謝祈清：「我是不是沒有休息過？」

  穗穗乖乖點頭。

  「我是不是很累？」

  穗穗愣了兩秒，重重點頭。

  爸爸的盆友，超！級！累！

  她想都沒想，一把保住謝祈清的大腿企圖抱著他前行，力氣太小抱不到，退而求其次地抓住謝祈清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充當人形拐杖。

  還是mini款的那種。

  「我胡你。」

  ——我扶你。

  忽悠哄騙女兒的魔尊毫無愧疚之心，面不改色地撐著女兒的腦袋慢慢前行。

  「喜在（現在）累不累？」

  「不累。」魔尊大人泰然自若地道。

  穗穗驕傲挺胸。

  都是因為她，爸爸的盆友才不累的！

  街口的小餐館距離他們家不遠，穗穗走了約七八分鐘就到了，中途靠在謝祈清身上休息了兩次。

  路過小院時，淮陽的媽媽，硯枝的爸爸站在樓底下大聲喊：「陽陽，回來吃飯。」

  「小梔子，我們要吃飯嘍。」

  「好！」

  「好~爸爸我來啦。」

  硯枝跑出小院，疾步飛奔到爸爸身邊，淮陽則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路過穗穗還朝她揮了揮手。

  小拐杖穗穗安靜地看著被叫回家吃飯的哥哥姐姐，又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問題。

  為什么爸爸盆友不叫她名字呢？

  是...不會喊嗎？

  穗穗完全忘記了當初是謝祈清告訴她名字這件事，扯了扯謝祈清的褲子，「我，西穗安。」

  謝祈清淡淡「嗯」了一聲，收回落在她小腦袋上的大手，擡步上樓。

  「過來，回家午睡。」

  空氣靜止了兩秒，甚至聽得見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微弱聲響。

  謝祈清似有所感，轉身時掃過立在原地不動的穗穗，皺了皺眉。

  「又累了？」

  穗穗搖頭：「我，西穗安！」

  她想要爸爸的盆友呼喚她的名字。

  就像淮陽哥哥、硯枝姐姐、松松哥哥和時瑾哥哥被叫名字時的那樣，叫一叫她。

  人都有名字，她是人，也會有。

  她叫，謝穗安。

  謝祈清不語，影子沉入地面被拉得很長很長，直竄到了穗穗腳下。

  小小的一團站在籠罩在大大的影子裡，半晌，她聽見了那句話。

  「回家了，穗安。」

  穗穗展顏。

  「我來啦——！」

  她不是流浪的小龍崽，是要回家的謝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