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第 7 章
2024-09-14 23:55:17
作者: 十碗大米飯
第07章 第 7 章
下午五點,正值飯點。
謝祈清站在窗的櫥櫃前,慢條斯理地洗淨雙手,煮開沸水,再清洗奶瓶、奶嘴以及奶蓋。
優雅認真得讓斜對面廚房對著廚房、窗戶對著窗戶、同樣在給小孩沖牛奶的新手爸爸無地自容。
不是,有沒有必要這麼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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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好好瞧瞧。」
新手媽媽抱著三個月的女兒,碎碎念叨著:「他動作細緻,一點奶粉都沒有撒出來。」
「再看看你,不浪費比登天還難。」
「搖牛奶的動作、姿勢,專業級別。」
男人陪笑,小聲問:「他是誰?之前怎麼沒看到過。」
「剛搬進來的一對父女,慧芳姐還因為一點誤會過去了一趟,」女人莫名看了眼謝祈清的方向,壓低聲音喃喃:「聽說爸爸獨自帶小孩。」
「對女兒可上心。」
「現在上心有什麼用,他八成是被老婆甩了。」男人反駁。
「就你行?就你猜得准?」
夫妻倆吵成一團。
...
謝祈清動作微頓。
有內力在身的大魔王耳力絕佳,想不聽到「被甩言論」都難。
愚蠢。
他關上窗戶,搖勻奶瓶走到客廳。
第二次沖泡牛奶,謝祈清每一步都嚴格按照電視裡的要求,就連搖勻牛奶的手法都學過三遍才上手。
再沒有人能沖泡出比他更完美的牛奶。
他確信。
「來喝牛奶。」
穗穗小跑過來,熟練地捧起奶瓶嘬嘬嘬,一邊走一邊喝。
她喝得很用力。
謝祈清狀似淡然,但壓不住的嘴角已經出賣了他的喜悅。
「好喝?」
語氣仍舊平靜清淡。
穗穗嘬嘬嘬,喘氣休息之時點了點頭。
盛夏時節,她額間溢出一層淡淡的汗漬,可見喝得有多用力、多認真。
「想喝隨時跟我說。」
謝祈清心情確實很好,以至於短暫忘乎所以,心甘情願地被女兒隨時使喚。
他在A4紙上詳細地寫下沖泡步驟,又將紙貼在了廚房的牆壁上。
白紙最下面有一行格外醒目的紅字:不按照以上步驟,後果自負。
虎毒不食子,但他食自己。
謝祈清側身:「如果我不給你沖牛奶,要說什麼?」
穗穗咕嚕咕嚕喝著牛牛,腦袋轉得很慢,過了很久很久擡頭,單手舉著奶瓶大聲道:「球咪!」
「聰明。」
穗穗喜滋滋繼續喝奶。
謝祈清領著她離開廚房,隨手拉過一把木椅,靠著椅背慢條斯理地欣賞她喝奶。
他坐,她站。
兩分鐘後。
穗穗鬆開奶嘴,高舉著空空的奶瓶。
像貓咪晃著小肉爪提醒鏟屎官——
快來鏟屎啦!!
謝祈清自然而然地收走奶瓶,這次他沒有操控術法洗奶瓶。
電視機里的專家提過,奶瓶上若有殘餘奶漬,洗不乾淨,長此以往可能會吃壞肚子。
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肉一兩天就能消瘦下去。
目標明確的大魔王不做無用功。
即便是小概率出現的意外,也斷不能發生在穗穗身上。
講究乾淨的謝祈清第一次手洗東西,如他對事業的態度一般,認真、完美到了極致。
清洗過兩遍,他舉起奶瓶對著陽光觀察,仔細尋找著哪怕一點點可疑奶漬。
臨末,還覺不夠。
煮沸水給奶瓶消毒了一遍後,才放下奶瓶離開廚房。
對面的新手爸媽透過玻璃窗,嘖嘖稱嘆。
「他好專業。」
「這就是...潔癖爸爸吧?」
「絕對是。」
**
「小饅豆。」
穗穗重複念叨了十幾遍「旺仔小饅頭」後,發音越來越準確。
儘管奶音很重,但不結合上下語境也能推斷出她的意思。
又或許是,謝祈清開始習慣穗穗不著調的發音,就像熟悉「方言」,他現在掌握了穗穗奶音的語調。
謝祈清看向窗外。
天還亮著。
正值下班回家吃飯的時間點,西林街上三倆成群。
「晚點,等太陽下山了去。」
外面的人很多。
他們倆都不喜歡,出行必須避開上下班高峰期。
「去玩一會。」
穗穗勉強點頭,坐在地上拍打垃圾桶聽聲玩。
短腿肆無忌憚地貼著地板,小小的腳心正對著謝祈清,白里摻著亂糟糟的黑。
想忽視都難。
「怎麼不穿拖鞋?」
謝祈清的表情和聲音有一點點嚴肅。
穗穗抱住垃圾桶,下巴抵在邊緣看他,無辜又困惑。
謝祈清舉起她的涼鞋,「剛才給你的一雙鞋,叫拖鞋。」
一動不動。
「黃色的。」
小臉有了一點反應。
「黃色的這個在哪?」謝祈清指著涼鞋問。
穗穗連忙起身,噠噠往小房間跑。
背影嗖嗖。
謝祈清雙手環胸,下巴微擡,呼吸著窗邊送來的新鮮空氣。
閉目養神,很是無奈。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心理承受能力強大的大魔王,也要花十幾秒整理情緒,以再次平心靜氣地面對腦迴路新奇的穗穗。
她真的,有點不可控。
好在呆是呆了點,勉強能溝通。
十五秒後,估測穗穗應該找到拖鞋出來了,謝祈清擡眸。
小房間門口。
穗穗坐在地上,學著他的模樣雙手環胸,一臉警惕。
很明顯。
她在守護那雙拖鞋,不讓人踏進小房間半步。
謝祈清:...
毀滅吧。
隨她。
謝穗安和拖鞋之間有著他不知道的「命運糾葛」,不穿就不穿。
現在可以不穿,但待會出門必須買一本早教圖冊,讓穗穗儘快掌握日常生活用品。
否則,他遲早得爆發一次。
不過短短几個小時,謝祈清隱隱有了「做像另一個他一般的廢物似乎不簡單」的危險想法。
謝祈清神情嚴肅。
到頭來,他連廢物都不如?
不可能。
謝祈清把穗穗放在茶几上的棒棒糖連同玩到一半的新垃圾桶,一起放到穗穗面前。
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時間。
夕陽西下,可以出門了。
穿鞋時照舊除了一點突發狀況。
穗穗不喜歡腳腳被包裹的感覺,赤腳踩在地上很涼快。
謝祈清拿著涼鞋過來讓她穿時,她緊緊捂著腳腳就是不擡腿。
「不不不。」
小手擺擺,全身抗拒。
五分鐘後——
穗穗被謝祈清從二樓半抱了下來。
手臂橫亘在她胳肢窩裡,謝祈神情自若,手裡的小不點噘著嘴,委屈里又有一點老實巴巴。
弱小,無助,但不可憐。
時不時擡手掙扎兩下。
好累。
還是捏捏鼻子吧。
到了一樓,謝祈清放下她。
獨立得很有主見的穗穗正要比劃著名表達不滿,左側紅霞滿天。
大樹搖動,微風陣陣。
街道上三三倆倆的人。
穗穗往謝祈清的身後挪了挪,探出半個小臉小心翼翼地看向左側。
落日時分的西林街,煙火氣息濃烈。
自行車叮鈴聲連綿。
晚間回家的大人騎車而過,笑著和路邊的熟人說兩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吃了沒有?」
——「散步呢。」
幾個小孩蹲在巷口拍卡片,笑聲稚嫩清脆,間或
穗穗無意識地抓緊謝祈清的衣服,往裡縮了一點。
八號樓單元門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兩側的灰牆遮住。
站在陰影下,還未曾踏進安寧祥和的人世間。
像兩個還沒有融入的孤清異鄉人。
事實上,他們一個被無數次趕走,一個惡名遠揚罵聲四起,即便什麼都未曾做,依然雙雙沾染了惡名。
鳥雀蟬鳴,笑聲肆意。
穗穗豎起小耳朵聽了一會。
小龍崽被驅趕後會懷著期待再次靠近岸邊,成為人的穗穗還是那個期待著靠近的小龍崽。
她往前走了一步。
歪頭。
扒著牆壁往外看。
西林街上的一切都清晰靈動起來。
李慧芳騎著自行車悠悠過來,前面的小籃筐里裝著兩瓶酒和一袋晾曬好的地瓜干。
遠遠看到穗穗圓乎乎的小腦袋,不久前去家裡「拜訪過」、擔心謝祈清是人販子的熱心鄰居李慧芳,加快速度,像一陣風,迅速出現在穗穗面前。
穗穗連忙往謝祈清身後躲,抱著腦袋蹲下,時不時偷看兩眼。
李慧芳朝謝祈清笑了笑:「她有點怕生?」
「怕生好,警惕性高,不會隨隨便便用兩顆糖就被人牽走了。」
「是我嚇著她了。」
謝祈清不擅長和人類溝通,更何況面對的是一個明顯熱情的人。
往常,沒有人敢和他說這麼多話。
「吃點地瓜干?自家曬的,好吃。」李慧芳從塑膠袋裡拿出幾根棕黃色的地瓜干。
穗穗:!!!
她想都沒想到,邁著小碎步跑過來,歡喜抓起地瓜干。
兩隻小手,一手抓兩根。
地瓜干夾在小小的指縫裡,擡頭,朝李慧芳笑了笑。
她記得這個大人。
爸爸說過,是...喜歡她的。
都喜歡她。
送給穗穗金燦燦,無疑是喜歡她的一種證明。
穗穗膽子大了一些。
「呦,笑得真甜。」
「你們出去逛逛,我就先回家,不打擾了。」李慧芳笑著。
謝祈清頷首。
自行車叮鈴遠去。
謝祈清輕點穗穗的腦袋,「走。」
步伐沉穩從容。
一步,一步。
踏入與殺戮、欺瞞、虛偽、秩序混亂截然不同的和平社會。
也是幾千年前謝祈清還是神時的事業終點。
謝祈清:「去買旺仔小饅頭。」
穗穗抓著地瓜干,大步往前,擡頭迎著晚霞,笑得眉眼彎彎。
酒窩深陷。
「嗯!」
「小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