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第 3 章

  第03章 第 3 章

  至於怎麼做，自然是——

  學。

  謝祈清自小就是天界的驕傲，再高深難懂的劍法，隨意看過一遍就能融會貫通。

  劍法高深莫測，從理論上談，比沖泡奶粉難的多。

  即便沒有相關經驗，也沒有學不會的道理。

  但問題來了。

  他沒有接受到任何與沖泡牛奶、養育小孩有關的知識。

  ...

  

  謝祈清對現代社會的了解、認知，均來自另一個他。

  可這些認知，有被魔尊強大的靈魂壓制遺忘的風險。

  倘若生活在現代的謝祈清這一時期能記得一百件事，覺醒了魔尊人格的他，就有兩個世界的意識。

  兩種意識相撞，強大的魔尊自然占據了上風，記憶容量不變，此消彼長。

  這導致謝祈清只能接受一小部分信息。

  這一小部分還是一些印象深刻、已然刻入骨髓的基礎認知。

  比如電風扇、飲水機的使用方法、功能等等，可以保證他在現代社會正常生活。

  至於沖泡奶粉以及如何養育小孩，謝祈清一片空白。

  簡單來說：

  另一個他一定很少做這些事，記憶不深，導致謝祈清完全沒有印象。

  一個不負責的廢物爸爸形象，躍然紙上。

  謝祈清眼眸微沉。

  他不出半個月就會離開，走之後，照顧可憐小女兒的人將是「廢物版的他」。

  如果那個人仍懶散、無用下去，他這半個月的努力將付諸流水。

  所以...

  需讓「他」上心、認真一些。

  起碼，不能再讓女兒成為瘦巴巴的小女孩。

  「他」活多久無所謂，她得長命百歲。

  謝祈清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等哼哧哼哧跟著他的小傢伙走上前，偏頭，漫不經心地道：「如果你餓了，他...」

  頓了頓，謝祈清一本正經地教兩歲半的女兒威脅自己：「如果你餓了，我不給你沖牛奶、做飯，你就...」

  沉吟片刻，謝祁清果斷道：「站在窗邊喊救命。」

  穗穗一臉迷茫。

  謝祁清：「跟著我念。」

  「救命。」

  「球咪~」

  「球咪球咪——」

  穗穗莫名感受到了一點樂趣，聲音越來越大。

  隔壁鄰居聽到動靜，從窗戶里往外探，對上謝祈清面無表情的臉後面色慘白，皮笑肉不笑地禮貌關窗。

  謝祈清從容不迫地走進廚房：「下次聲音再大一點。」

  只招來一個鄰居，遠遠不夠。

  把事情鬧大讓「他」成為笑話，謝祈清了解自己，顧忌尊嚴的「他」不敢不認真。

  穗穗乖乖點頭。

  **

  謝祈清絲毫不擔心「救命」的教導會反過來威脅他的臉面。

  連擔憂的念頭都不曾出現過。

  將要踏平神界的魔尊一向雷厲風行，行動果決，說到做到。

  既然要將女兒養得健健康康，謝祈清自會當成事業去做，不會有一絲怠慢。

  憑藉著對現代社會僅有的了解，他在廚房裡尋找奶罐，上面應該有沖泡奶粉的過程。

  可奶粉現在裝在透明圓筒盒裡，奶罐不知蹤影。

  衣袖被人拽了拽。

  謝祈清偏頭。

  小傢伙墊著腳尖吃力地扯著他的衣袖，小奶音微顫：「發。」

  「不急。」

  謝祈清尋了兩遍依舊沒有找到奶罐，現下只能任他自由發揮。

  倘若大部分人都能掌握此項技術，那沖泡牛奶必定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一定很簡單。

  謝祈清表情淡淡，從容不迫地打開了奶粉罐。

  淡淡奶香溢出。

  只比謝祈清的膝蓋高出半個小腦袋的穗穗，無論多努力都看不到櫥櫃。

  看不到，但她聞得到。

  空氣里若有若無的清甜奶味誘惑力十足，小鼻子用力吸了吸。

  好好吃的味道。

  黑溜溜的眼眸又亮了一點。

  穗穗昂著腦袋，歡喜又期待地盯著謝祈清。

  ——你好厲害！

  謝祈清抿唇。

  一時之間承受了他這個沖泡奶粉水平不應該接受的讚美。

  在毫無保留的期待與信任面前，慢條斯理的大魔王脊背僵硬了些許。

  「發發~」

  「嗯。」

  謝祈清沒有著急放水和奶粉，他鄭重其事地握著奶瓶觀察了一遍，比參悟劍法還要認真。

  劍法高深莫測，暗藏玄機，哪是一個奶瓶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但謝祈清做了。

  他不僅做了，還拿出了幾千年來少有的認真，觀察起一個普普通通的奶瓶。

  好在，被他發現了一點有用的信息。

  奶瓶側面標了數字刻度。

  30、60、90毫升等等以三十為倍數的刻度特意放大，最為明顯。

  設計者不會毫無理由地強調「三十」。

  現代社會的各類發明旨在方便人類生活，提升幸福指數。

  思及此，謝祈清放下奶瓶，清洗雙手準備進入下一個重要環節——

  放奶粉。

  謝祈清用術法驅散了雙手上的最後一滴水珠。

  一切準備就緒。

  放下奶粉再加水攪拌，重要的沖泡奶粉項目即可結束。

  這預示著把謝穗安養育得健康有肉的偉大事業，將前進一大步。

  謝祈清唇角微勾，僵硬的脊背漸漸放鬆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探入圓筒，乾淨的指節觸碰到塑料勺的剎那，驀地一滯。

  向來手段雷霆、殺伐果斷的大魔王，在短短三分鐘裡，第二次猶豫不決。

  如果三十毫升是一勺奶粉的調配比例，那麼——

  即便先放一勺奶粉，也會在奶瓶底部占據一部分空間，這就難以準確掌握三十毫升的水量。

  除非...

  先放水。

  謝祈清暗自鬆了一口氣，鬆開塑料勺，將熱水壺裡保溫到45°的溫水倒入奶瓶。

  他準確無誤加到了150毫升，餘光瞥見眼巴巴的女兒，頓了頓，又加了60毫升。

  等奶瓶里的水靜止不動，確定「水位線」穩在了210毫升，謝祈清盛了7勺奶粉。

  每一勺奶粉完美鋪平小勺，沒有一點多餘。

  奶黃色的粉末像綿軟的小山丘浮游在奶瓶里，一部分往下沉。

  謝祈清握著奶瓶，用內力攪拌，感覺奶粉和水完美融合後，面無表情地遞給了穗穗。

  「喝吧。」

  穗穗呆了呆。

  這是飯嗎？

  她從前看到的飯飯，好像不是這樣？

  「發？」

  「嗯。」

  謝祈清保持著遞奶瓶的動作未變，面上淡然處之，手指卻幾不可察地緊了又緊。

  她不滿意？

  他沖泡的牛奶比另一個他更難以讓她接受？

  這一荒誕可笑的想法閃入，謝祈清無意識地咬緊後槽牙，欲言又止。

  手指骨節僵硬。

  他不如一個廢物？

  「沖個牛奶都不會，你自己說說，還能做什麼？」

  鄰居的怒吼穿過下午兩點灼熱的空氣，清晰傳到謝祈清耳畔。

  謝祈清沉默。

  「這都做不好。」

  「讓我說你什麼好。」

  「你沖的奶，她都不願意喝。」

  「水加多了知不知道！」

  ...

  斥責聲捶打著燥熱空氣，被罵的男人不敢出聲。

  平靜安詳的西林街同斥責聲一起，陷入進一陣緊張詭異的寂靜里。

  穗穗盯著奶瓶看了一會。

  她高舉雙手企圖拿走，奈何面前的大手太過用力，不知道是無意識用的力氣還是不想面對「沖泡的牛奶可能被嫌棄」的境地，穗穗第一次拿，沒拿走。

  穗穗小臉困惑地皺成小包子，墊著腳尖吃力地又嘗試了一次，拍拍大手，勉強從謝祈清手裡搶走了屬於她的奶瓶。

  空氣稀薄。

  熱得人喘不過氣。

  謝祈清肅著臉，一臉高深莫測、泰然處之，淡漠的目光定格在棕色奶瓶上。

  眼底，藏著幾分克制的緊張。

  穗穗看了看他，又左顧右盼地觀察期奶瓶，湊近方才聞到奶香四溢的鮮甜。

  身體養成的習慣讓她不由自主地啃咬起奶嘴。在幾次沒有章法的吸咬後，她總算找到了喝奶的辦法。

  認真吸了一口。

  ！！！

  圓眸亮得驚人。

  「三段的奶粉很多都是三十毫升一勺水。」

  「記著沒有？！」

  「是是是，記著，一定記著。」

  ...

  微風陣陣。

  正值一天裡最熱的時分，婆娑樹影伴著微風送來點點清涼。

  溫度與緊張帶來的燥熱倏忽散去，樹影陰涼，讓人慢慢放鬆下來。

  謝祈清闔眸，呼吸平緩，半晌，面不改色地洗去手裡的汗漬。

  穗穗不懂謝祈清因一瓶牛奶所受的「煎熬」，笑容滿臉地抱著奶瓶噸噸噸。

  「喜歡喝？」

  穗穗重重點頭，眉眼彎彎，笑得眼睛都沒了。

  謝祈清心情不錯，語氣仍舊淡淡的：「下次，我會製作出更完美的牛奶。」

  如今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上手，沖泡得自不完美，勉強讓她委屈喝一喝，待他仔細學習一番，必將尋找到最適合她的那一款。

  身體健康強壯，不成問題。

  **

  暫時解決了飲食問題，謝祈清開始考慮另一件事。

  聰明。

  這是僅次於健康的頭等大事。

  在三界，武力值是決定一切的標準，誰強誰就能站到頂端。

  來到現代社會，智慧成了能改變一切的東西。

  可惜，他的女兒有一個無用的父親，無法從「他」身上得到有用資源，只能憑藉她的雙手和智慧，一步一步爬到最頂端。

  路程艱難，但他的女兒，大抵沒有問題。

  她總歸是聰明的。

  「救命」一詞，一教就會。

  被他誇讚的穗穗喝完了牛奶，捧著空瓶搖晃，看著底部一點點喝不到的牛奶在空瓶里來回蹦躂，笑意漸深，她大力晃悠空瓶。

  謝祈清擡手，微微彎身準備收走奶瓶時——

  奶嘴上殘餘的牛奶濺到了她的頭髮上，以及...

  他的臉上。

  謝祈清：...

  系統暗道不好。

  【不不不，不能晃奶瓶。】

  穗穗向來敏感，從系統緊張到磕巴的語調里發現自己做錯了事，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她是壞小孩？會用小石頭扔她嗎？

  穗穗不喜歡小石頭。

  她謹慎地後退一步，卻沒有跑，雙眸警惕，又映著害怕與無助。

  ——爹爹娘親不喜歡壞小孩，會不要她。

  就像...

  父君、母君拋棄她一般。

  謝祈清面無表情地使用術法整理乾淨面容，順道弄走了穗穗頭髮上的那幾滴奶，對上小傢伙的目光，皺眉：「害怕？」

  小腦袋縮縮，又小幅度點了點。

  「勇敢一點。」謝祈清語氣淡淡：「和你無關，不用害怕。」

  都是「他」的問題。

  沒錢買玩具，還沒有教會她不能玩奶瓶。

  蠢貨一個。

  「以後，喝完牛奶把奶瓶放在這。」謝祈清指著一個和她高度差不多的小板凳。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卻聽不出半點氣惱之意，從容平靜，隨意又自然。

  放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這讓原本就不知道做錯了什麼的穗穗，在平靜的自信里，逐漸大膽了些。

  她舉著空瓶搖了搖。

  「是它。」

  「放上去。」

  穗穗把奶瓶放在紅色小板凳上，張開雙手示意小手空空。

  謝祈清頷首。

  「做得不錯。」

  穗穗指著小腦袋：「一一？」

  她咿咿呀呀比划了一會，努力發出那個音節，幾次都找不到調。

  「粗。」

  「眯？」

  謝祈清彎唇，不可一世的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你當然聰明。」

  他的女兒，一教就會。

  蠢貨是誰，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