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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空穴不來風(兩更合一求月票)

2024-09-21 02:55:21 作者: 玖拾陸

  李嶸還記得那隻蛐蛐。

  母妃待他關心,功課上抓得仔細,生活上更是事無巨細。

  

  李嶸能明白母妃的用心,但也不得不說,自從開蒙後,他的日子很是無趣。

  玩物喪志。

  蛐蛐也好,雀鳥也罷,在母妃眼裡全是豺狼虎豹。

  李嶸背詩快,念書好,練武也是同齡之中的佼佼。

  父王安排的所有功課,他都能做到最好,可他依舊不可以「玩」。

  他向母妃爭取過,承諾著斷不會影響功課,但母妃還是堅定地說了「不」。

  五六歲時,李嶸會哭會鬧。

  七八歲時,他就很少與母妃爭了,只會生母妃的氣。

  再過一兩年,連氣都沒有了。

  母妃是為了他好,只不過在方式上,他們母子體會不同。

  再者,父王那兒不拘著他。

  父王說,張弛有度,適度的玩樂並不會影響學業,一味拘著反倒容易拔苗助長。

  父王也說,母妃很是用心辛苦,他不想為了孩子的教養方式與母親起爭執,若嶸兒你想玩,私下隨父王一道,只是要瞞著你母妃。

  李嶸自是都答應。

  漸漸地,他瞞著母妃的事情越來越多。

  因為,他發現了父王的一些秘密。

  十歲不到的男孩子,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也有足夠的好奇心。

  他意外發現了暗藏在父王書房裡的密道,通過密道抵達了從未見過的院子,與父王面面相覷。

  事已至此,父王只好帶著他在那宅子裡走了走。

  李嶸當年年紀小,閱歷有限,也還不懂什麼謀逆不謀逆的,頂多就是聽過府中有幾位嬤嬤嘮嗑時的東家長西家短而已,因此,他對外宅的想法就是「金屋藏嬌」。

  可那宅子裡沒有一點女人生活的痕跡。

  既是這樣,父王讓他絕對不能聲張,李嶸自然點頭。

  人人都有秘密。

  他當時是這麼想的。

  就像他念書念煩了想踢蹴鞠、想鬥蛐蛐,父王煩了乏了,也會想有個安靜的地方聽雨看竹。

  將心比心,一樣的。

  畢竟,那窗外的青竹當真很好看,父王在廊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李嶸聽成喜說起過,他嫡親的祖母走得很早,病中床前窗外能看到的就是青竹。

  原來,父王是在緬懷生母。

  那他就更不會說出去、讓父親失去這樣的「桃花源」了。

  至於成喜,是那座宅子的大總管。

  知道父王不拘著他適度耍玩,有一回成喜送了只蛐蛐給他。

  那蛐蛐鬍鬚揚天,好不威武,李嶸喜歡得不得了,實在藏不住帶回了王府里。

  可惜,他只擁有了那蛐蛐五天。

  五天後,母妃發現了,收走了它。

  饒是如此,李嶸也沒有把父王、成喜與那座宅子供出來。

  李嶸躲起來哭了一回,也就再不玩蛐蛐了。

  同時,隨著他一月一月長大,他漸漸意識到那宅子並不是簡單的「桃花源」……

  李嶸深吸了一口氣。

  輔國公剛才說,保安侯府的喻誠安提起了蛐蛐。

  李嶸對此印象不深刻了,回想了好一會兒才隱約有了些許印象。

  那五天裡,他在母妃面前自是藏著,出門卻大搖大擺,恨不能就掛在腰間。

  說起來,喻誠安也是慣愛玩蛐蛐的人。

  那徐簡今日提起這一樁,又是什麼意思?

  喻誠安好心好意想給他送只蛐蛐解悶?

  總不能是喻誠安知道那蛐蛐的來歷吧?

  成喜到底從哪裡弄來的蛐蛐?

  李嶸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理不順,腦海中嗡嗡的,仿佛一百隻蛐蛐同時在他腦袋裡叫。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李嶸深吸了一口氣。

  輔國公說話,若沒有深意自是最好,若有深意,也就是想知道成喜、父王他們的下落。

  李嶸想,那自己不說就是了。

  他確實不清楚父王他們的行蹤,完全答不出來。

  他是認識成喜,但他也可以不承認。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老老實實養好身體,安安心心陪著母妃。

  僅此而已。

  這對李嶸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相比起靜心堂里的平靜,德榮長公主這幾天頗為上火。

  隔天,林雲嫣正與皇太后說著話,外頭通稟說長公主來了。

  德榮長公主腳步匆匆地進來,臉上滿是不忿與委屈,一聲「皇太后」喚的掩藏哭意。

  林雲嫣起身行禮。

  長公主一副要訴苦的樣子,林雲嫣作為晚輩,不太方便裝傻充愣坐著聽。

  「您上回說,喜歡我那兒的蜜餞果子,剛巧偏殿還放了些,我去取來。」

  「讓底下人去就是了,」長公主卻不叫她迴避,主動道,「我心裡憋得慌,寧安你也來評評理。」

  林雲嫣依言坐回去。

  皇太后抬眼看德榮,問:「評理?誰能跟你不講理?」

  「聖上,我那好六哥!」德榮長公主氣鼓鼓地抱怨,說著與林雲嫣道,「你這孩子哦!

  前回你突然問起元帥府時,我就該留個心眼了。

  你又不是愛嚼舌根的,無端端問起來,自然是有事落到元帥府上頭了。

  我那天真沒有往心裡去,本就與我不相干的東西,外頭傳言也不痛不癢的,我與你們說完就拋腦後了。

  剛才,六哥把我叫去御書房,張口又問那『元帥府』,我才知道是查二哥那事情查過去的。」

  德榮長公主接過王嬤嬤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又繼續道:「果然這話不能說太滿!

  我那天怎麼說的來著?

  『不是我的鋪面,難道還能蓋到我頭上來不成?』

  『我是誰?我能由著別人給我潑髒水嗎?』

  我堂堂長公主,我去哪兒都能說理,偏遇著六哥是秀才遇著兵了!

  我說與我不相干,他嘴上說相信我不會賺這種無德銀子,實際上話里話外都是在要我再三確認,還帶著點韓兆清或許背著我縱容他家裡人借我名義賺錢。

  我真是有口說不清!」    皇太后哭笑不得:「你也說了是為了李渡的案子,聖上焦頭爛額,自是一點線索都不肯錯過。

  你先前沒撇清傳言,現在被叫去問話也是情理之中。

  要哀家說,藉此機會澄清了,到底不是什麼好買賣,真賺了銀錢落口袋裡起碼還聽個響,你一點不沾、一分不占,做什麼平白給人借名頭?」

  「澄清肯定要澄清,」德榮長公主惱著,「可六哥不能聽風就是雨,他找不到二哥就尋我麻煩!說起來,還沒有二哥消息?」

  皇太后嘆道:「還沒有。」

  「嫂嫂和李嶸還好嗎?」德榮長公主又問,「還是李嶸拎得清,跟著二哥只有死路一條,自己跑回來還能有條活路。

  聽說他差點死在山裡了?可憐見的,十一歲就遭這種罪!

  幸好命大。」

  德榮長公主一出御書房就來了慈寧宮,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一會兒,火氣才算差不多消了。

  等她起身告辭,林雲嫣一路送她出去。

  「說起來,」長公主輕聲問道,「我剛在御前只顧著生氣,都沒有細問,輔國公怎得查到元帥府去了?元帥府與二哥有什麼關係?」

  林雲嫣細聲細語道:「我也不曉得,國公爺沒有與我提過。」

  長公主便不再問了。

  目送德榮長公主離開,林雲嫣轉身往回走。

  如若元帥府真與長公主不相關,那她最後的問題就只是好奇。

  而她當真是元帥府背後的東家,她這麼問,無疑是想進一步撇清。

  林雲嫣吃不准。

  「您覺得呢?」她問皇太后。

  皇太后垂著眼,靠著引枕,思考了會兒:「空穴不來風。」

  林雲嫣靜靜等皇太后與她解惑。

  皇太后卻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道:「德榮骨子裡好強,不愛吃虧,她不占人便宜,更不會隨便讓別人占便宜。」

  林雲嫣恍然大悟。

  倘若元帥府真就一點關係都攀不上,德榮長公主就不會讓它白占自己的名頭做這麼多年買賣。

  至於這關係是怎麼攀的……

  說起來,她與徐簡,通過高安與荊大飽做那老實巷買賣,表面上與林徐兩府渾然不相干。

  可若是真深入調查起來,一層層關係細究,最終還是能查到他們頭上。

  德榮長公主與元帥府的關係,大抵也是這一種。

  只不過,長公主手裡不缺人、不缺錢,她繞的圈子肯定更遠,藏得也更隱秘。

  這也是她敢在御書房裡否認、又來慈寧宮哭訴的底氣。

  要真一查就查明白了,這些年也不會就只是些「流言蜚語」、卻沒一丁點子丑寅卯了。

  林雲嫣嘆道:「長公主為何做這種生意?」

  皇太后笑了笑:「天下生意千萬種,有人不做,也會有人做。

  那些銀錢,德榮不賺,也會有別人來賺。

  哀家不擔心德榮賺銀錢,哀家擔心她走岔路。」

  林雲嫣會意。

  皇太后面露幾分疲憊之色,道:「人心浮動是管不住的,她想過什麼,誰也治不了,最終做不做,得自己把握住。這一點上,德榮是這樣,李嶸也是一樣。」

  當然,這兩人也有不同之處。

  無論腦海里是否翻天覆地,德榮至今腳下還未走錯一步。

  李嶸的父親卻是已經謀反了,李嶸的活路在於他的「年幼」與「無知」。

  「且走且看,」皇太后道,「哀家還是那句話,機會都是自己抓的,命也是,看不穿、想不透的,最後都是自己吃苦受罪。」

  林雲嫣沒有再說什麼,取過美人捶輕輕替皇太后敲著腿。

  這個月的京城,朝堂上風聲鶴唳,百姓們亦是議論紛紛。

  可不管多麼風雲變幻,日子依舊按部就班。

  誠意伯府外頭掛上了紅綢。

  林雲靜的婚期近在眼前。

  鋪床的全福夫人又熱情、又健談,往新房走了一圈,回來就誇起了新姑爺與新婆家。

  「別看院子不大,收拾得整整齊齊。」

  「他家在京里的親戚來幫忙了,里里外外布置得可好了,貼窗戶上的囍字還是自己剪的,那手藝真棒!」

  「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管老的少的,都是勤快人。」

  「勤快、客氣,好相處,平日也不一道住,逢年過節與這樣的親戚打交道更不心累。」

  「姑爺自己就是個有本事的,我們雲靜嫁過去,往後日子有盼頭!」

  小段氏聽得喜笑顏開。

  黃氏更是合不攏嘴,被妯娌們恭賀來道喜去。

  林雲嫣與林雲芳笑話了大姐一番,沒有在誠意伯府久留,吃過了給全福夫人的謝宴後就先出來了。

  馬車穿過大街小巷,最終繞進一胡同里,停在了於家外頭。

  林雲嫣是來尋朱綻的。

  於家舅娘們見她登門,從挽月手中接過禮物,嘴上客氣極了。

  林雲嫣應付了兩句,隨朱綻進了屋子裡。

  她有幾個月沒有見過朱綻了。

  自從朱家砍頭抄沒後,朱綻與從前的生活一刀兩斷。

  一來在母親孝中,二來她如今的身份也不適合與以前的小姐妹們一塊吃喝耍玩,乾脆就此疏遠,也只有與林雲嫣之間依舊有走動。

  朱綻從匣子裡取出一小紅布包來,遞給林雲嫣。

  林雲嫣打開來,其中裹著一隻玉簪。

  玉色通透,是只好簪。

  「雲靜明日出閣,你替我與她道個喜,」朱綻道,「這簪子是早幾年做的,我還不曾戴過,希望她別嫌棄。」

  林雲嫣收下來:「怎會嫌棄?就是可惜,原是很想請你吃喜宴的。」

  「戴孝之身,你們不嫌棄我,我可不會上別人府里去吃酒,」朱綻笑了起來,「再等些時日吧,我出了孝,再與你們去賞賞花,打個馬吊。不過我們說好了,我如今不比從前,手頭沒有那麼多銀錢,輸多了我要賴的!」

  林雲嫣笑彎了眼。

  她就喜歡朱綻這樣的。

  苦過、痛過、哭過,不為眼淚恥辱,也會挺直胸膛向前走。

  「不能去府里吃席,」林雲嫣伸手拉她,道,「你跟我去街上吃些點心吧。」

  朱綻本就拗不過她,又聽見外頭舅父回來的聲音,乾脆就應下了。

  舅父們至今都想著重振於家,想方設法往官場上使勁兒。

  前幾日在外做官的大舅父寫信回來,也是想打聽京中晉王造反之事,盼著能瞎貓抓著死耗子,不敢妄想抓晉王,只想逮幾個小耗子賺些功勞。

  輔國公既然參與了此案,舅父們定然會拐彎抹角地來找郡主打聽。

  既如此,倒不如乾脆避出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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