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2024-09-14 23:41:19 作者: 種瓜

  Chapter 45

  到機場, 鍾晚攏了攏裙子外面的罩衫,還沒發信息給林叔,就有身著黑衣的保鏢t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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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保鏢她在港島時就見過好幾面, 平時沉默寡言的,存在感極低, 像個機器人。

  鍾晚擡頭看他,保鏢語氣恭敬,只道:「鍾小姐跟我來吧,梁先生已經等了一陣了。」

  鍾晚也懶得多言, 跟著他一路去貴賓通道,來到地下停車場一處獨立的區域。

  不遠處只停了輛黑色的庫里南, 掛著深城的車牌。

  臨到車門前, 保鏢做了個請的手勢,彎腰替她拉開後排的車門。

  梁序之就坐在那, 黑色的西裝外套隨意折了兩折擱在身側,身上一件黑色的襯衫,未打領帶, 雙腿自然交疊,氣定神閒的, 像是在等獵物自投羅網的獵手。

  保鏢擡手幫她擋著車門頂, 鍾晚深吸一口氣, 擡腿邁進去。

  車門也從外面被關上。密閉的狹小空間,好似一間為她量身定做的牢籠。

  梁序之偏過頭,打量她, 片刻後, 緩緩出聲:「見我想做什麼?」

  鍾晚身子往後一靠,跟他足足隔了一人寬的距離, 實在沒什麼好氣地說:「…你心裡清楚。」

  梁序之輕笑了聲,「是清楚,但也許沒那麼清楚。」

  鍾晚聽這話覺得耳熟,仔細一想,回憶起這是兩年前他們在馬場見面時,她曾經說過的。

  也不知他是真記得,還是巧合性地也說了同樣的話。

  前排坐著林叔,鍾晚從車內後視鏡里瞄了一眼,看見他眼神裡帶著一絲凝重,不知在想什麼。

  梁序之微揚下巴,說了個地點,似乎是杭市某個有名的高檔小區。

  林叔只應了聲「好」,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

  駛出停車場,車內依舊安靜著,梁序之不說話,鍾晚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轉頭看向他,卡門見山道:「你到底想怎樣?讓我跟你繼續,回港島,還是簽那份十五年的協議?」

  梁序之也看著她,須臾,嗓音繾綣低沉,淡笑著說:「之前好像確實沒教過你,跟人談判要用什麼態度。尤其是這種,拿不出任何籌碼的情況。」

  鍾晚此時聽到他如此溫柔的聲線,只覺得是海綿里藏著的刀刃,心中控制不住地戰慄,下意識抱著雙臂。

  剛入秋,杭市的溫度完全沒降下來,她今天只穿了件青綠色的吊帶裙,外面披了層輕薄的防曬衫。

  車內的空調開得極低,沒多久的功夫,她手腳都是冰涼的,但不知是真的因為氣溫,還是因為身邊這個人。

  鍾晚又將那件半透明的防曬衫往裡攏了攏。

  梁序之拿起身側那件西裝外套,傾身過來,動作慢條斯理地從身後替她披上,十足的紳士姿態。

  那件衣服大概也從他身上脫下來擱得久了,在這低溫的空間裡放著,布料同樣是冰涼的。

  鍾晚聞到西裝外套上混雜的木質香和淡淡的菸草味,只想再脫下來給他丟回去。

  剛擡起手,她還是停滯一瞬,放下去。

  她人都坐在這了,再跟一件衣服較勁,未免太矯情。

  沉默片刻後,鍾晚說:「是沒教過,我也沒學過。」

  她頓了下,重複問:「所以你到底想怎樣?」

  梁序之側眸,看見她瘦削的身子裹在那件黑色的外套里,眉梢微微蹙著。

  他伸了下手,手掌微彎曲,掌心朝上。

  鍾晚看見,內心倒沒經歷多激烈的掙扎,闔了下眼,認命般地把手覆過去。

  梁序之笑了下,將手抽開,替她把過長的衣袖卷上去一截。

  「我這的要求現在都只有那一條。」他卷好衣袖,收回手,淡聲說:「聽話就好。」

  看到鍾晚眼中的茫然,梁序之轉回頭,簡短告訴她:「協議簽了,贊助的錢會按年付,場地租金和補償款也會當天到帳。」

  鍾晚松下一口氣,看著車窗外道路兩旁泛紅的秋葉,很小的聲音:「十五年嗎。」

  梁序之眼中閃過幾分寒意。

  到了這地步,她還在執著於這個期限。

  他聲線很涼:「看心情。等我膩了,你就可以走人。」

  鍾晚轉回臉,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如果沒有,那十五年後呢?」

  梁序之:「那就繼續。」

  鍾晚手掌緊緊攥著衣角,聽到這四個字,心中一片淒涼。

  她是不是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囚犯,也許這輩子都要待在他造的籠子裡。

  .

  他們的目的地並不是酒店,而是杭市高檔小區中的一棟兩層別墅。

  別墅跟鍾晚租住的公寓在同個區,但她沒來過這,也是車子進了小區,看到停車場沿途的提示牌,才知道這小區的開發商也是萬泰地產。

  鍾晚也沒心情問他們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了,等車子停穩,林叔下車替他們開門,她跟著梁序之出去。

  地下停車場的電梯直通別墅一層,電梯門一開,她看到灰色調意式裝修的大廳,家具陳設並不多,只有些基礎的配置,顯得整棟房子都空空蕩蕩。

  掛在牆上的電視連膜都沒揭,所有桌椅、沙發、柜子一看都是全新的。

  鍾晚擡頭,看向身側的男人。

  梁序之平聲道:「不是喜歡杭市嗎,以後就住這。」

  「房子一早就在裝修,原本是打算當今年的聖誕禮物送你,現在就當提前送了。家具都是底下的人臨時配的,你要換什麼添什麼就再買。過戶手續讓…」

  鍾晚打斷他:「我不要。」

  梁序之饒有興味看她一眼,擡手將她一攬,往樓梯方向走去,「隨你。」

  鍾晚被他帶去二樓。

  梁序之打開一扇門,大概就是主臥,空間很大,裡面同樣只有一張床、桌椅、沙發、茶几,床單都是最簡約的深灰色款式。

  看來準備得確實匆忙。

  鍾晚環視一周,倒有些納悶了,「我在杭市,你在港島,那這樣有必要嗎?」

  梁序之淡道:「我需要回去的時候,會帶著你一起。」

  也是後來鍾晚才知道,這次萬泰在杭市的項目不止那棟商場一個,梁序之今年確實在這邊有很多工作,並不是單為她選擇了這裡。

  鍾晚看著他:「如果我有演出安排呢?」

  梁序之:「時間衝突,就取消演出。」

  鍾晚胸中悶著的那一口氣現在更堵了。

  她的一切都被安排好,原以為是烏托邦的劇團也被他收入麾下,讓她能完全聽他差遣。

  曾經的兩年,梁序之對她再有掌控欲,最終也還是沒幹涉過她拍戲的事。

  現在完全不同了。

  她真的成了他的所有物。

  鍾晚站在原地,思緒混亂地捋著這兩年多發生的一切。

  梁序之擡手解襯衫扣子,掃她一眼,往浴室方向走。

  「去洗澡。」

  ……

  鍾晚有點破罐破摔,也像從前一樣,進了淋浴間。

  可莫名還是有種慷慨就義的感覺。

  花灑冰涼的水淋在頭頂,過了一會兒才變熱。

  嶄新光潔的玻璃門被蒙上一層水霧,冷熱相衝,空氣里也很快瀰漫起淡白的霧氣,朦朧了鍾晚的視線。

  她看到,梁序之好像比一個月前見面時更清瘦了些,身上的肌肉線條更加清晰,宛如雕刻出來的精緻塑像。

  兩人都沒說話,浴室的沐浴液備的是他常用的那款,不多時,鍾晚被熟悉的味道包裹。

  身上滑膩的泡沫都洗淨,花灑的水依然未關。

  梁序之擡起手,撫上她的頭,力道稍輕地向下。

  溫柔綿密的水流落在她發頂,順著臉頰一道道自脖頸滑下去。

  ……

  後來被他裹了條浴巾,橫抱著去到床上。

  中途,梁序之擁著她,讓她睜眼,讓她看著他。

  鍾晚看到了他幽沉如萬丈深淵的眼眸,漆黑一片,裡面只有她小小的倒影。

  這種時候的對視,像是要把他的樣子用那通紅的鐵刻在心裡,留下永恆的烙印。

  即使別處的感官極強烈,鍾晚還是不由分神在想,上一次他們像這樣擁抱,是梁序之出差去英國之前,她以為要結束時。

  在他上車前,鍾晚主動跑過去,抱住他。

  而此刻的境況,她對他的那些感情,並不是安慰物,反而是嵌在頭骨中的一枚釘子,無法拔除,又刺得她鈍鈍的疼。

  ……

  這次鍾晚全程並不算配合,而她也清楚,梁序之只是在這種事情上將控制當做一種情.趣,而並非真的喜歡強迫。

  所以僅一次就結束,梁序之也興致並不高的樣子,去衣櫃裡取了件睡衣,去浴室沖澡。

  才剛剛傍晚,鍾晚洗完澡出來,他已經不在臥室。

  晚餐也是傭人給她送到房間裡的,梁序之沒有叫她一起。

  臥室的書桌上摞著幾本未拆封的書,想來是書架還沒購置,書也是剛剛買來的。

  鍾晚拖著沉重的步伐過去,隨手拿起來掃了遍,都是她不愛看的書。

  也許是辦事的人被催得緊,隨意買來幾本先濫竽充數的。

  時間還早,鍾t晚挑來挑去,拿了一本《血疫——伊波拉的故事》,靠在床頭的靠枕上心不在焉地翻著,看了半小時,一段話都沒能進腦子。

  她又拿起手機,看到張老師發來的消息,時間是一小時之前。

  [晚晚,別勉強,就算有關係,你找了也得欠人情,沒事,我來處理就行。]

  鍾晚盯了兩秒,打字給他回覆:[老師,我想好了,那份贊助協議也簽了吧。]

  怕張老師再多思,她補充:[商貿中心租金的事也解決了,等簽完協議,萬泰那邊的人說這兩筆錢會一起到帳。]

  [我其實早也想好了,影視行業太累,幹了兩年我都吃不消,一直演話劇也挺好的,而且現在有這根橄欖枝,說不定我在這行里也能做出點名堂。您不是也說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偷笑:/]

  張老師很快就回覆信息:[真的想好了?]

  鍾晚:[這麼長時間,早就想好了。如果沒想好,我也不會從港島回來呀~]

  兩人私聊幾句,張老師再三讓她謹慎考慮,最後終於把協議的事敲定下來。

  張老師在群里一說,整個劇團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炸鍋了,群消息蹭蹭蹭地往上刷,發到後來就全是表情包,放鞭炮的、放煙花的、各種搞怪的,對金主爸爸感恩戴德。

  鍾晚靠在床頭,扯了扯唇角。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這樣也不錯,犧牲她一個人,成全這麼多人。

  而且像吳邈邈說的一樣,也算不上什麼犧牲,梁序之這條件放到全世界都是頂好的,也沒對她做什麼太過分的事。

  也許她想離開他,也就是一種矯情罷了。

  可一想到往後都要這樣度過,受制於人,自由也不是全然的自由,鍾晚又總是不甘心就這樣認命。

  她的一輩子還長,她就要這樣做個提線木偶嗎。

  如果梁序之膩了,討厭她了,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就能徹底宣告結束?

  鍾晚將手機一丟,冷笑了聲。

  .

  那本《血疫》翻著翻著,天色也黑下來。

  手機還在一刻不停地響著消息提示音,吳邈邈在問她現在的情況,群里的消息到現在也沒停過。

  鍾晚煩躁地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

  洗漱後,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毫無懸念地失眠了。

  鍾晚索性不再掙扎,睜眼看著天花板,這座無形捆住她的牢籠。

  她翻身下床,開門出了臥室。

  順著二樓的圍欄向下,就看見客廳的燈開著,梁序之面前放著筆記本電腦,他指間夾了支煙,正坐在沙發前看。

  鍾晚噔噔噔走下樓,故意製造出響動。

  梁序之聞聲擡了下眼,朝她招招手。

  就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像從前在太平山的別墅一樣,他聲音低沉:「怎麼不睡。」

  說著,熄滅了那小半截煙。

  鍾晚悶悶地說:「睡不著。」

  梁序之笑了下,將她攬進懷裡,抱她坐在腿上,視線越過她,繼續看電腦屏幕上的資料。

  鍾晚也看過去,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

  「你在看什麼?」

  梁序之還真告訴她,「上個月杭市幾個公司的報表。」

  鍾晚知道他喜歡懂事的,也許留她在身邊,就是看中她這一點。

  她大著膽子伸手,把他的電腦屏幕直接合上。

  梁序之眼中沒什麼情緒地看向她。

  鍾晚壓根不是喜歡找事的人,這會兒就更加心虛,但還是開口:「明天再看,陪我上樓睡覺。」

  梁序之:「別鬧。明早我有會要開。」

  鍾晚:「…那你明早起來再看,我一個人睡不著。」

  梁序之依然沒惱,似是饒有興味般地反問她:「那你之前的一個月怎麼睡的?」

  鍾晚頓了一下,「就那麼睡的。」

  說著,又去扯他的胳膊:「快上樓吧,我想早點睡,明天還約了人吃飯。」

  「嗯。」梁序之已經是瞭然的神情,就順著她的話問:「約的誰。」

  鍾晚裝作自然的樣子,「就之前大學演網劇的時候合作過的男演員,他來杭市了,我要去機場接他,請他吃頓飯,我跟他關係很好。」

  許褚然確實來了杭市,還給她發過消息,她還沒回復而已。

  梁序之笑了。

  前些天他就讓人查過那個男演員,跟鍾晚沒任何曖昧的過往。

  梁序之摟了下她的腰,在她耳邊說:「這一套對我沒用,別想著故意討我煩,不然最後折騰的只有你自己。」

  「……」

  鍾晚沒想到她的計劃開始不足半小時就被識破。

  也不知是她太拙劣,還是梁序之洞察力太強,還是太過了解她。

  鍾晚沉出一口氣,跟他隔開一段距離,「你真的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梁序之俯身將電腦又打開,也不看她,「怎麼沒有?」

  鍾晚再次試圖跟他講道理,「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原本我在你面前的樣子就是裝出來的,所以你想要的也根本不是我這樣的人。」

  梁序之繼續看屏幕上的報表,漫不經心道:「那以後別裝了,是什麼樣就怎麼樣,也好讓我看看清楚。」

  鍾晚被噎了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

  夜已經很深了,客廳還是只亮著沙發旁一盞落地燈,光線幽微,顯得這棟房子更加冷清寂靜。

  梁序之打開下一份文件的空蕩,偏頭,就看見身邊的女孩滿臉氣鼓鼓地瞪著他,眉頭皺得苦大仇深。

  鍾晚拿起桌上一瓶礦泉水擰開,「兩年前我就不應該打那通電話給你。」

  都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她此刻只覺得,還不如從未見過。

  梁序之看向她,眼神陡然有幾分陰沉,聲線冰冷,語速緩慢地說:「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你既然找上我,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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