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2024-09-14 23:41:12 作者: 種瓜

  Chapter 39

  這天梁序之折騰她到很晚, 鍾晚猜測是她戴著那條項鍊的緣故。

  結束後兩人洗過澡,鍾晚再次躺在床上,感覺整個人都像是陷在雲里, 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梁序之拿著手機過來,浴袍鬆散地披在身上, 伸手摸了下她的頭,嗓音低沉:「你先睡。」

  

  被子和枕頭大概是白天剛被傭人拿去三樓的陽台曬過,松鬆軟軟的,混雜著陽光和薰香的味道。

  鍾晚拉過被角蓋上, 人也更困了,掩面打了個哈欠:「你呢?」

  梁序之朝手機微揚了揚下巴, 「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剛發來的。」

  鍾晚翻了個身側躺著,語氣睏倦道:「那你別太晚。」

  而後補充, 「少抽點菸。」

  「嗯。」

  梁序之笑了下,低頭,目光停了須臾。

  深灰色的被子被女孩拉到脖頸間, 遮住了那條項鍊,精緻的下巴壓住被角, 眼睛困得眯起來, 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落下更加濃郁的陰影。

  他站起身, 關了臥室的燈,去隔壁書房。

  兩封分公司的郵件回完,夜更深了。

  梁序之打開窗, 點了支煙, 看到桌角的手機,將它拿起來。

  他沒有用即使聊天軟體的習慣, 平時除了工作,也沒有多交好的朋友,也並不需要這類軟體。

  到現在,跟鍾晚也都是簡訊或直接電話t交流。

  他點開簡訊頁面,和鍾晚的聊天框中就是她發來的兩張照片。

  她站在絢爛的煙花下,臉頰像是被明黃的燈光浸染,頭頂的髮絲都透著光,笑容很濃,露出兩個很淺的梨渦。

  除了鍾晚單獨的照片,還有一張是她跟莊伊禾的合照。

  也許情緒確實具有感染力,梁序之點開這張照片,發大,心情都莫名鬆快下來,唇角勾起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弧度。

  他將兩張照片存進相冊,手機熄屏,碾滅了手中那支只還剩一半的煙,出門回臥室。

  只有門口的感應燈亮起,映得屋內光線十分朦朧。

  正中央的大床上,鍾晚已經睡得很熟,呼吸平緩,將被角團起來抱在懷裡。

  梁序之躺上床,在感應燈還亮著時,靜靜凝視她片刻。

  不論其他事如何煩心擾人,她一直在他身邊,似乎也沒那麼難挨。

  ***

  鍾晚下部劇又定了個民國題材的電影,懸疑探案片,她演女二,製作成本和投資也比不上朱粉壁畫高,角色難度也不算大。

  但她這段時間思緒煩亂,想著盧文茵的事,偶爾又忍不住去想梁序之。

  她給自己定的期限還有半年,盧文茵的事,證據方面一籌莫展;和梁序之的關係,也總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即將結束的事實。

  這部戲的拍攝日程相對寬鬆,對她來說正好。

  進組沒幾天,中午鍾晚休息時,安妍把她的盒飯拿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分享八卦:「晚姐,你看到今天媒體報導的娛樂八卦了嗎?」

  鍾晚並不關注這類新聞,但有安妍在身邊,她一個都沒落下過。

  她搖搖頭:「沒有,又是港島哪個藝人傳出緋聞了嗎?」

  安妍打開自己的手機劃著名,小聲說:「不完全算是。就是Wendy的媽媽,您記得吧?叫梁虹姍的,之前還去片場探過您的班。」

  鍾晚拆盒飯蓋子的手頓了一瞬,擡起眼:「她怎麼了?」

  安妍把手機上一個新聞頁面遞到她面前,「有娛記曝了她的婚外情,而且對象不只一個,她前前後後和幾個年輕男演員和模特好像都有關係。好刺激啊。」

  鍾晚看到那條新聞的標題:[52歲富婆包養多名「小鮮肉」,隱蔽婚外情大揭秘!]

  內容是梁虹姍跟兩個男模特和一個偶像的八卦,文字基本是對這四個人的介紹,每段後面附著一張圖片,有一起上車的、一起進酒店大樓的、還有一張擁抱的,都很模糊,打著很厚的娛樂媒體水印。

  評論區的熱度並不算高,主要因為這三個年輕藝人都不算紅,而且梁虹姍在公眾面前出現的次數也不多,大家基本只知道她是梁家的。

  鍾晚翻到最後,呼出一口氣,將手機還給安妍。

  她默了會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先吃飯吧。」

  .

  本以為此事就到此為止,這種男女關係方面的八卦新聞,即使涉及梁虹姍,對鍾晚來說也沒什麼用。

  沒想到過了兩天,又有關於梁虹姍的娛樂八卦被曝出,還與紀溫迪有些關係。

  紀溫迪拿到的那部愛情片電影資源是梁虹姍用不正當手段幫她拿到的。被搶資源的那位女星也出來公開發聲,說紀溫迪那段時間故意接近她,約好跟她一起去試鏡。

  試鏡的前一天她們還在酒吧玩,當時她被莫名其妙衝出來的醉漢騷擾毆打,受傷很嚴重,甚至面部都有損傷。

  前些天警方才調查清楚,那個醉漢是受到梁虹姍的教唆,故意對她進行傷害,為了阻止她第二天試鏡。

  鍾晚正在用安妍遞過來的手機看這條八卦時,她自己的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是紀為南。

  上次見面前,她存過他的手機號碼。

  鍾晚愣了幾秒,站起身,尋了處安靜的地方接起來。

  「紀先生,您好?」

  電話那邊,紀為南的聲音有些疲憊,問:「你這幾天忙嗎?」

  鍾晚回憶著這部戲的通告,「還好,不算太忙,但一會兒還要拍戲。」

  紀為南頓了頓說:「關於你母親的事…有些情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猶豫了很久,這些情況還是要告訴你,你也有權利知道,也跟…我現在的太太有關。雖然我們已經在辦離婚手續了,只是她正在被警方拘留,手續還要過段時間才能辦妥。」

  鍾晚也靜了好一會兒,猜測他離婚有可能是因為前幾天曝出的有關梁虹姍的八卦。

  單從新聞內容來看,她與多人有婚外情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以紀為南的性格,必定不能容忍。

  但鍾晚沒想到,二十年的感情,他會這麼快就下定決定離婚。也許,是還有什麼其他『催化劑』。

  鍾晚在電話里試探著問:「大概,是什麼情況啊?紀叔叔。」

  她用了比剛才更親近些的稱呼。

  安靜好半晌,紀為南嘆了聲氣:「我原本以為,當年她跟你母親是很好的朋友,沒想到…你母親的死,其實不是自殺,而是…跟她有關。」

  鍾晚默了會兒,語氣都有些僵硬,「您…是聽別人說了什麼,還是…」

  紀為南:「我有證據。」

  鍾晚深吸一口氣。

  下一場戲的時間馬上就到,電話里也不宜多談,她說:「紀叔叔,明後天我都沒有安排,看您什麼時候方便,可以見面說。」

  紀為南跟她約了明天中午的時間,還在上次的茶室。

  .

  跟上次一樣,鍾晚到達時,紀為南已經坐在茶室中了。

  等侍應生出去後,紀為南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茶,給她講述了一個複雜且漫長的故事,大意跟之前盧文卓講的都差不多。

  聽完,鍾晚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關於這些…您有什麼證據?」

  紀為南看著她,說:「有梁虹姍找寫手寫的劇本內容,裡面包括了警方確認阿茵是自殺那段錄音獨白。除了幾個寫手的證言和發給梁虹姍的郵件記錄,還有…」

  「阿茵『自殺』那天,她司機的證言。那天司機送她去過元朗,阿茵當時住的公寓附近。司機在那天之後,就被她送去了國外,前幾天才聯繫上。」

  「這些足夠啟動案件的重新調查了,警方也許還能找到其他證據。」

  鍾晚垂眼坐在沙發上,沉默了許久。

  她原以為還剩半年,憑她自己的能力,去查證據堪稱大海撈針。沒想到如此突然的,紀為南就查到了足夠啟動案件重新調查的證據,還主動聯繫了她。

  鍾晚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甚至都懷疑她這兩天是在做夢。

  她儘量讓自己保持鎮靜,緊攥住衣角,問:「這些…都是您查到的嗎?」

  紀為南目光有一剎那的閃躲,但鍾晚此刻心神更加不寧,沒有捕捉到他那轉瞬即逝的掩飾神色。

  片刻後,紀為南只說:「是我…認識的人幫忙查的。」

  鍾晚深呼吸,鼻尖都有些發酸。

  「…謝謝您,紀叔叔。」

  她緊抿了下唇,聲音微微發顫,再次重複道:「真的謝謝您…」

  紀為南此刻眼神也極其複雜,安靜了會兒,嘆聲說:「阿茵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雖然她走了這麼多年,我…也已經成家,但心裡還總是會記掛著她。」

  「別說謝不謝的,如果我一早知道事情會是這樣,我……」他頓住,擡手掩面道:「罷了,哪有那麼多如果,也都怪我,沒有想到這一層,沒有早點看清梁虹姍,這麼多年都被她蒙在鼓裡。」

  鍾晚再也說不出什麼話,轉過臉,淚水悄然從眼中流下。

  紀為南似是也不忍看見她傷心的樣子,加之最近家中發生的事情太多,工作也耽擱不下,他站起身,最後用安撫的語氣說:「沒事的,現有的證據我都交給警方了,你安心等結果就好。」

  「就算阿茵案子過去太多年,證據還是不足,前段時間另一個案子,她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也算是…給阿茵一個遲來的交代吧。」

  鍾晚明白,紀為南做出這個選擇有多難,知道真相後又經歷了怎樣的矛盾。

  她也將眼淚擦乾,站起身,再次鄭重地道謝:「紀叔叔,我送送您。」

  **

  一周後就是盧文茵的忌日,梁虹姍還在接受警方的調查。

  來港島之前,鍾晚就知道她葬在哪,但遲遲不敢去面對。

  現在塵埃初定,雖然她這一年多做出的努力微不足道,也許對這樣的結局也沒有多少助力,她還是在這一天來到了墓園。

  是時候來看看盧文茵了。

  墓園在遠離元朗市區的山中,司機將她送到時,正是黃昏。

  鍾晚帶了之前在舊物t攤上買到的,《茶園》的電影海報,還有她的《朱粉壁畫》宣傳海報。

  這天天氣晴好,金色的夕陽照亮了半邊天,將整座墓園也染成明快鮮麗的顏色。

  鍾晚在雜草叢生的園中繞了好長一段路,才找到盧文茵的墓碑。

  看到上面刻她名字、貼著她年輕時照片的同時,鍾晚就紅了眼眶。

  她將附近的雜草清理乾淨,燒了些黃紙,席地而坐,「媽媽,我來看你了。」

  鍾晚吸了吸鼻子,先拿出《茶園》的海報:「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你看過,當年這部電影特別火,還拿了獎,好多人都在夸女主角演得好。」

  「我應該是遺傳到你了。」她拿出《朱粉壁畫》的海報,「這是我拍得電影,已經上映了,運氣也很好,比預計的票房還高出一倍多。」

  「我經紀人說,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也能靠這部片拿個獎。算不算是彌補你當年的遺憾?」

  ……

  鍾晚念念叨叨說了很多,把這些年她發生的事幾乎都說了一遍,尤其是盧文茵在寄給她的那些信中問過的事…上學時成績怎麼樣、大學念的什麼專業、有沒有男孩子追、和同學關係如何、有沒有交到好朋友。

  夕陽快要被藏在山後,金色也逐漸過渡成橙黃色,天色隨之黑下來。

  鍾晚說得嗓子都有些啞,從包里拿出礦泉水。

  剛喝了一口,她的手機響了,梁序之打來電話。

  鍾晚靜了幾秒,站起身,背對墓碑,接起來。

  電話里,梁序之平聲問:「在哪。」

  鍾晚報了墓園的名字,解釋說:「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我過來掃墓。還有一個多小時墓園關門我就回去,帶了司機和保鏢的。」

  梁序之緩慢道:「我過去接你,今晚跟我去太平山住,正好和你現在的位置也順路。」

  鍾晚沉默一會兒,遲疑著說:「啊…沒事,我也不一定能待到關門的時間,天就快黑了。我結束之後直接去找你吧。」

  梁序之無甚在意的語氣,「也好。」

  「別太晚。」

  鍾晚看了眼時間,「嗯,我知道。」

  掛斷電話,她才轉回身。

  鍾晚自知和梁序之沒有未來,本也不想跟盧文茵提起這件事,更不想讓她看到他。

  但電話都打過來,鍾晚想了想,重新坐在地上,小聲道:「我來港島之後,認識了一個人。」

  「他叫梁序之,對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歡他的。」

  「但媽媽你放心,我知道我跟他不合適,再過半年我們就會分開了。」

  她想讓盧文茵放心,她是不會步她後塵的。

  沒結果的事,不能強求,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話畢,鍾晚垂眼出了一會兒神,站起身,離開墓園,讓司機送她去太平山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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