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迫降 ◇
2024-09-14 23:24:48
作者: 林海潮聲
54 迫降 ◇
◎ 開年大二下學期,袁睿思買的某航空公司季卡是一點也沒浪費,他騰不出來空閒的時候,陳茉只要國內……◎
開年大二下學期, 袁睿思買的某航空公司季卡是一點也沒浪費,他騰不出來空閒的時候,陳茉只要國內正常過周末、放假, 都會乘坐飛機去紐約看他。
T大里不是沒陳茉不好的傳聞, 不住校、吃穿優等、假期去找男朋友,這幾點加起來都可以給任何女生扣上一系列包含侮辱詞彙的帽子。
袁睿思請客吃飯送禮的時效早就過了, 飯吃進肚子、香水手錶用完賣出去,原本還肯張嘴替陳茉說上一兩句好話的人,都亟需再充值。
袁睿思不在意這些錢,還給陳茉設了一個請客基金,——全都存在她名下的銀行帳戶,隨取隨用。
但陳茉不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別人對她冷臉, 她又不欠人家什麼,根本不可能上趕著貼冷屁股。再加上有周怡君這個攪屎棍到處舞,流言怎麼都解釋不清。
每每上課點名、分發作業時, 只要聽到陳茉的名字,教室總會有一陣細微的騷動,多少雙眼睛暗自打量。
陳茉卻安之若素。
做出這個決定前, 她已經對此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跟若干年後回想起來,她面對袁睿思付出時只一概接受、從不回饋的難受相較,外人的言語確實是小意思。
陳茉心理強大能抗住不好言論是一方面, 袁睿思臨走前捐錢在T大砸出來的獎學金, 也幫她在系主任面前掙到不少印象分。
——不管學生中間怎麼傳,陳茉在老師那裡還是吃得開, 上課積極互動, 按時交作業, 平時分幾乎拉滿。雖然她不參與什麼比賽活動, 申請獎學金的話,綜測是差了一點,但人家績點高啊!
績點高,成績好,想繼續往上讀申請保研,她認識老師。不想讀書畢業出來工作,她又有自己男朋友的人脈,反正什麼也不耽誤。
非但如此,更讓周怡君崩潰的是:陳茉在這段感情中也不是單方面付出。
袁睿思寒假短,暑假卻從四月底開始,一共十二周零三天,大多數時間都來T大陪讀。他們一起牽手散步的畫面被人看見,發到社交網絡上,引來一干圍觀群眾舔顏,周怡君之前散布的『倒貼』言論也不攻自破。
有好事者向主人公求證,陳茉就神色複雜的說:「怡君啊,她這個人有抑鬱症,是病人。」別的一概不肯多說。
越是諱莫如深,越是惹人心癢。
等到周怡君從別人口中聽到已經晚了,謠言越傳越離譜,已經有人開始說她輕生自殺,輔導員勸她休學了!
周怡君氣的咬牙,想攔著陳茉撕扯清楚。人家卻跟男友形影不離,袁睿思的個頭放在那裡,他現在跟袁先生越來越像,不笑的時候,一個眼神掃過來,都能讓人小腿肚打顫。
周怡君就算再瘋再嫉妒,能活到現在也很識時務,只能勸自己『來日方長』,氣勢洶洶而來,垂頭喪氣而去。
陳茉還不知道自己躲過一場撕逼大戰,她正收拾行李準備送男友上學。
袁睿思放假早,假期結束的也早,她還是跟去年一樣,送人送到家,再在他的房子裡住到T大開學。
只是這次出行不算順利,先是去機場的路上堵車。聽說前面發生連環車禍,五車相撞,救護車警車全都來溜了一遍,等道路通行已經是三小時後了,他們理所當然的錯過航班,只能改簽。
坐上飛機,飛行途中又遇上強氣流,剛開始大家還道是尋常,飛機坐多了一年總能遇上三四五六次這種特殊情況。
但很快情景急轉直下,從普通的顛簸發展成過山車式的驟升驟降,將人抖得東搖西晃,一干乘客不得不扣著扶手維持平衡。
這是陳茉所有飛行經歷中最兇險的一次,細聽之下,甚至連廣播裡空乘小姐安撫乘客的聲音也透露出一股慌張。
她繫著安全帶,被顛得胃裡直冒酸水,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只覺得匪夷所思,明明剛才還晴空萬里一片陽光燦爛,為什麼轉變來的如此之快?
現在想來,路上遇到的那場車禍就是上天示警,預示出行不利。可他們還傻乎乎的看不懂,硬是在機場等了五小時,改簽下一班。
難道今天真的要命喪於此嗎?
陳茉胡思亂想間猛地被人抱了滿懷,她一驚,正要擡頭,頭頂卻壓下來一個下巴。嗅到熟悉的氣味,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袁睿思。——他不顧空乘勸阻,解開安全帶跑到她身邊。
他緊緊抱著她,她握著他的手臂。張嘴想罵他是傻子,都在一個飛機,就算你跑到我身邊又怎樣,該死大家還是一起死,解開安全帶你不要命了?!
但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一樣,罵聲出不來,哭聲咽不回去。她回抱住他的腰,一切惶恐無依都在他來後驟然消散,只剩下綿長的不舍,她還不想死!
頭等艙空間大,平日是好事,可以蓋著毛毯舒適的睡一覺,過道人來人往也不會碰著她分毫。但到了這種時刻,什麼桌上擺的、手裡拎的東西,就有了肆意發揮的空間。
陳茉只聽到袁睿思悶哼一聲,移開臉就見餐車從他腿部退開,隨著機身顛簸,再狠狠撞向艙門,力道之重、聲音之響,甚至讓其他乘客發出尖叫。
她顫抖著伸手摸過去,想問他有沒有事,袁睿思卻捉住她的手重新環到自己腰上,他的手涼的像冰塊:「抱緊了,我可沒安全帶。」
最後飛機迫降在加拿大某個城市,大家死裡逃生,落地後要不是捂著臉哭,要不就是站在機場打電話給家裡報平安,摻雜著航空樓廣播,更顯得人聲鼎沸。
好像也只有這樣,才有逃出生天、腳踏實地的安穩感。
袁睿思躺在擔架上被救護車送往當地醫院,陳茉作為家屬跟車,一路緊握他的手。各種念頭充斥著她的腦海,連別人說話也聽的斷斷續續的,常常上一句她還在努力翻譯,下一句大腦就一片空白,直把袁睿思的手握的留下白印。
袁睿思疼出冷汗,還在低聲哄她,救護大叔都在說「stop」,他不聽,陳茉都要崩潰了,惡狠狠地用指甲掐他的手背:「你給我閉嘴!安靜!保持體力懂不懂!」她又想哭,又帶著點哽咽道:「你是不是想嚇死我,才開心?」
袁睿思笑著說:「真的不嚴重。還沒以前滑雪的時候摔得厲害。」
送到醫院拍片,醫生說辭跟袁睿思也差不多。見他們是亞裔,醫院還派了一個翻譯,翻譯全程都在複述醫生的話,「……左腿股骨骨裂,需要臥床休息,保守治療,暫時不用手術,看病人恢復情況……」
陳茉聽到準確的診斷,累積在心頭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湧來,終於撐不住,伏在袁睿思身上放聲大哭。
一邊哭一邊罵,像打架輸了的小花貓,又可憐又神氣:「你死了我怎麼辦?我都沒有爸爸了,你怎麼還能讓自己出事?」
哭到最後,不僅是病人安慰她,連醫生護士翻譯都輪番上陣,用不太熟悉的語言告訴她:你的男朋友真的沒事!親愛的,現在讓我們討論一下,要不要給他打石膏吧,他至少要臥床兩個月呢!
臥床兩個月,回學校上課是別想了,連袁先生知道消息,要他們乘坐直升機飛抵紐約,也被陳茉十分堅定的拒絕了。
她現在看到飛機就害怕,大飛機遇到氣流都沒辦法,坐直升飛機是生怕死的不夠早嗎?
好在他們迫降地多倫多也算大城市,醫療資源發達,足以應付袁睿思的傷勢。於是他們就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住下來,每隔幾天就請醫生上門檢查他的恢復情況。
陳茉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上一個陳父從出車禍後一直躺在ICU,都是由護士負責,每天只能容許一個家屬進去探望。那時張淑華幾近崩潰,進病房哭、出病房哭,根本想不起來女兒也想見爸爸,她每天只能隔著玻璃窗看一眼病床。
等陳父出了ICU,她面對那張水腫到連眼睛都擠成一條縫的人,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陌生和痛苦,現在也回想不出,在父親人生最後時刻,是怎麼照顧他的了。
輪到袁睿思,她哭過後冷靜下來也想起請護工,可這想法剛脫口,袁睿思就躺在床上搖搖頭:「不需要。」
在異國他鄉,語言不通,袁睿思受傷還不聽話,陳茉隔著被子趴在他肚子上,聽到他笑著推她:「我快不能呼吸了,你幹什麼?」她氣沖沖的說:「壓死你!」
逗得袁睿思一邊咳嗽一邊笑,等笑勁兒過去才跟陳茉解釋:「我之前滑雪受傷,胳膊腿全都骨折還沒找人伺候,現在更不用。」
見陳茉不信,眼圈紅紅的,滿眼都是擔憂,他湊到她面前略有些為難的講:「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現在又不是癱瘓在床,有你就夠了。」
袁睿思意志堅定,陳茉只能獨自扛起照顧病人的大任。偏偏這小少爺還講究的很,就是疼出一身冷汗也要下床上廁所,不肯屈服用尿壺。
她只能扶著他,兩人搖搖晃晃的跑到廁所,從第一次幫他解拉鏈的羞窘到最後看豬肉一般淡定,也就不到五天。
這期間,袁家父子是忙著公司事務,聽到醫生說無礙就沒過來。袁太太也不知道到底知不知曉小兒子的情況,對此沒發一言,更別說飛到多倫多關心病人了。
陳茉後怕稍稍緩解,看到袁睿思每天只能躺到床上,線上上課。課程一結束,要麼玩魔方、樂高,要麼就看著陽台上的綠植髮呆。也為他感到淒涼。
不由得開始多想:「你媽媽不過來,是因為我嗎?」陳茉看著袁睿思,「是不是因為她氣你跟我在一起,氣你不聽話,所以不肯過來?」
陳茉在老家長大,每逢農閒時節就跟著老人一起去村頭避暑閒聊,婆媳關係是亘古不變的話題,聽多了自然有所明悟。她跟袁太太雖然不是婆媳,但兩人中間的矛盾也不可調解,袁太太因此惡其餘胥也不是不可能啊。
袁睿思那時剛下課,正躺靠在床頭看書,聞言眉頭一皺:「怎麼出個意外,你就學會把過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那一套了?」
陳茉猶自辯解:「可你之前忙著申請大學,半年不著家的時候,她明明不是這個態度……還親自下廚給你做紅豆糕。」
「一個紅豆糕,她說親自動手就是親自動手?動動嘴巴,自然有廚師樂意代勞的小恩小惠,就把你收買了?」袁睿思恨鐵不成鋼,蜷起指節敲她腦門:「用你的腦子想一想!」
提到袁太太,他合上書講:「愛來不來,她不來,我還求著她來?」
是我求她還不行嗎?!陳茉這時候真恨他,恨他倔強、固執、不聽勸,起身做飯前還氣不過,飛快拉起被子,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蒙到人家頭上。
隔著薄被揉搓他的頭髮、臉,揉一下咬牙切齒地喊一聲:「袁睿思!」
袁睿思,你為什麼不聽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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