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
2024-09-14 23:21:52
作者: 雪廊
審問
宋懷塵來到蛟族宮殿, 族中幹部熱情地接待了他與胥清二人。
有人到東淵開會時見過胥清,大為驚喜:「胥清法師不是在閉關,怎麼有空來我族?」
蛟族偏居一隅, 在東淵最東邊的海上浮島, 發展不算落後也不算先進, 每年靠著與東淵皇室的姻親關係, 免費得到不少資助。
蛟族街上大半的店鋪, 還是東淵人開的。
除了重要會議與一些場合出門, 蛟族像極了幻境中隱世而居的烏乞族。
如果不是看到蛟族使者去青荒找天魔淚,胥清打死也不信蛟族有那麼大的野心。
「哈哈。」胥清乾笑兩聲,「路過。」
蛟族幹部:「……」
胥清與宋懷塵都被尊敬地請了進去,卻聽有人來報:「言長老回來了!」
蛟族幹部疑惑:「言長老不是去了青荒?」
「說是被東淵國師強行傳送回來的!」
蛟族幹部與宋懷塵面面相覷,「……」
宋懷塵鮫綃蒙眼, 一派淡然。
幾分鐘後,他們到了蛟族最大的會議廳,也是由從前的宮殿改造而來,宋懷塵作為東淵國師,被請到了最上首的位置。
宋懷塵卻未落座,「族長請。」
蛟族族長毫無疑問與幻境裡一樣,很和氣的樣子,「那大家都別客氣, 坐吧坐吧, 上茶。」
穿著輕衫的侍女奉上茶來, 這時節就流行茶缸,胥清端起瓷白畫龍的茶缸, 覺得挺好看,小口小口地抿著茶水。
蛟族長老惡毒地盯著他。
胥清:「?」
蛟族長老沒法指控宋懷塵, 就指著胥清,「你與白石劫狼狽為奸,究竟意欲何為?」
「啊?」族長張嘴愕然,「什麼狼狽為奸?」
「就是他,他與白石劫狼狽為奸!」
胥清:「我沒有。」
「還敢狡辯,在青荒時,你分明與白石劫很是親密。」
胥清有口難言,宋懷塵淡淡開口:「胥清法師另有謀劃,我知道。」
「另有謀劃?什麼謀劃??」
族長擡起手,「好了好了,既然國師這麼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胥清法師怎麼會與妖王狼狽為奸,必然是忍辱負重,決戰之時才能給出致命一擊,對吧?」
胥清:「……」好話賴話都讓別人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族長乾咳一聲,端正坐姿,「國師啊,但不知你為什麼把我族的使者送回來?」
宋懷塵道:「蛇族與蛟族積怨已久,蛟族此去,時間久了,難免有去無回,不如早早回來。」
長老:「難不成我們還怕他個爛蛇?豈有此理!」
族長使眼色,「國師說的不無道理,多謝國師相助。」
宋懷塵面向族長,「族長這話說的敷衍,在我走後,恐怕還會派人去青荒尋找天魔淚吧。」
「……」這都被看出來了?
「族長無需驚慌,我已在蛟族浮島周圍布下結界,一年內蛟族進出的安檢就交由我來負責吧。」
「…………」
蛟族目瞪口呆,「國師你這是什麼意思??把我們都當犯人看管起來?」
宋懷塵:「一年後,白石劫身死,青荒妖族也會逐漸穩定下來,到時你們再去找天魔淚,我不會阻攔。」
蛟族還是氣個半死,在東淵,宋懷塵就是一言九鼎,誰也奈何不得。蛟族還要靠著東淵實現共同富裕、共奔小康。
會議散去,族長語重心長地對宋懷塵說:「國師雖非蛟族,但我從第一次見國師,就覺得十分親切,我們又是一個姓。森*晚*整*理我相信,國師是不會害我們的。」
宋懷塵「看」向族長,下半張臉極為昳麗俊雅,薄唇微抿,俄頃開口:「自然。」
族長笑道:「我女兒丹玉十分喜愛國師,不知國師有沒有空見她一見?」
丹玉?胥清想,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啊,是幻境中江熾被陰鑄奪舍後,要結婚的那個蛟女,從頭到尾連面都沒露。當然,如果宋懷塵是江望雪的話,那肯定是見過這位丹玉的。
胥清就跟著宋懷塵一起去見丹玉。
丹玉年方二八,名分上算是蛟族公主,身份尊貴,但她此時卻與蛟族姐妹們打鬧在一起。玩什麼呢,玩泥巴。
蛟族畢竟屬水,喜歡水,也喜歡泥巴。
胥清看到時,就幾個黑不溜秋、一身泥巴的小姑娘,全身上下除了眼白與牙齒是白的,與難民無異了。
宋懷塵頓住腳。
胥清也站住了,離這群小姑娘十步之外。
族長宋有福氣得跌足,叫道:「丹玉!」
丹玉一半人身,一半蛟尾,從水塘淤泥里飛上來,一見高雅清冷的宋懷塵便捂住臉,「哎呀,爸爸你怎麼不早說國師要來呀!」
「像什麼樣子,快去洗洗!」
丹玉一溜煙跑了,其他泥巴蛟也飛走了。宋有福客氣地請宋懷塵稍等片刻,那丫頭梳洗一下就來。
兩人被請到湖心亭中,宋有福自顧嘮嗑一陣,丹玉也就裊裊婷婷地來了,欠了欠身子有模有樣行禮:「國師好。」
說罷,帶著少女特有的純粹歡喜看著宋懷塵。
宋懷塵問她些學業、生活上的問題,就像一個哥哥。丹玉一一作答,坐在凳子上嗑瓜子,宋有福讓她喝點茶潤潤口。
這個年紀的少女哪裡能聽出言下之意,喝口茶,繼續跟宋懷塵小嘴叭叭。
宋懷塵竟然不急不躁地全程聆聽,並不時給出中肯而簡單的建議。
胥清瞧著稀奇,說:「你們倒像一家人似的。」
宋有福哈哈大笑,又覷著宋懷塵臉色說:「要真有這個福氣就好了。」
丹玉:「那簡單啊,我嫁給國師好了。」
宋有福說:「那不行,東淵國師終身不得婚娶。」
丹玉:「那我嫁給太子殿下好了,再不行還有胥清法師。」
「……」
胥清差點一口茶噴出來,這小姑娘怎麼逮誰嫁誰?
宋有福捨不得打閨女,一巴掌呼在自己大腿上,「小孩子家家,儘是胡說八道。」
丹玉很有志向:「我要嫁,就嫁東淵最出色的男人!或者女人!不是人也行!」
胥清服了,這姑娘是真的強。
宋有福沒好氣:「那青荒的妖王不是人,你也嫁?」
丹玉想了想問:「他長得帥嗎?」
「青面獠牙,壯如小山,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那我不要了,不好看的男人,再出色也是大打折扣。」
胥清藏在心底的疑惑在此時得到了答案,怪不得白石劫孤家寡人至今,他們就是這麼傳他的。
在蛟族耽擱半日,兩人乘坐飛行器離開。
胥清想跑,就說:「我先回懷憂門。」
宋懷塵不咸不淡道:「你總該向太子解釋。」
「只要你不說,他不知道我去了青荒。」
宋懷塵似笑非笑:「所以你這是指望我給你保密?」
胥清眼巴巴問:「可以嗎?」
「我從不拿東淵的國體開玩笑。」
「這關東淵國體什麼事?這是我的私人問題。」胥清越說越心虛。
宋懷塵:「到了太子面前,你再說這話。」
胥清問:「難道就沒有通融的辦法?你知道我去找白石劫也是迫不得已。」
宋懷塵彎起唇角輕笑,卻很決絕,「人生在世,總有許多的迫不得已,並不止你一人。你做了,就要面對後果。」
胥清覺得冤枉,他做什麼了?想讓白石劫給他解開鎖鏈,也沒解開,還被抓了回來。
飛回東淵都城,落在皇宮專有的停機坪上,二人徑直前往東宮。
蕭重離也正朝這邊走,他是要坐飛行器去懷憂門。三人路上遇見,都很淡定——胥清是裝的淡定。
「國師怎會與我師兄在一起?」蕭重離問。
正午的陽光,熾烈灼熱,宋懷塵一頭雪絲,看上去就十分清涼,身上也清清冷冷的,淡聲道:「偶遇。」
胥清:「沒錯,國師偶然遇到我,就把我抓了回來。」
蕭重離:「……抓?」
半小時後,蕭重離得知了前因後果,面沉如水。
胥清覺得宋懷塵說的太過簡潔,把他的苦衷,與宋懷塵自己的謀劃,都跳了過去,便補充道:「我都是迫於無奈,才會去找白石劫,我手上這鎖鏈,就連國師都解不開。」
宋懷塵是如今公認的,東淵最深不可測之人,他都解不開的東西,東淵沒人能解開。
蕭重離注視宋懷塵覆著黑色鮫綃的眼,「國師怎知,我師兄在青荒?」
宋懷塵:「我說了,偶遇。」
這點胥清也相信,宋懷塵就是為了蛟族使者去的,結果遇到了他,順便把他抓回來。
蕭重離又問:「國師為什麼對蛟族那麼上心?」
能勞駕宋懷塵親自出山,不遠萬里前往青荒撈人,確實稱得上上心。
宋懷塵淡淡道:「太子殿下這是在審問我?」
胥清:是哦,該被審問的不是我嗎??
蕭重離道:「不敢,誰敢審問國師呢。」說著,若無其事地喝起茶來,不僅對胥清一句苛責都沒有,還給他遞了一塊綠豆糕。
胥清:「……謝謝師弟。」
同門就是好啊!
宋懷塵臉色微沉,問:「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什麼事?」蕭重離問。
「……」
宋懷塵說:「胥清法師與妖王白石劫的私情。」
胥清差點又是一口茶水噴出來,「你你你別胡說啊!」
蕭重離眉心微蹙,綠豆糕也不給胥清了。
胥清:「……師弟你要相信我。」
宋懷塵:「所以半月後你與白石劫一戰,你會殺了他嗎?」
胥清深吸一口氣說:「我想知道,我殺的究竟是誰。」
「大妖白石劫,青荒的妖王。胥清法師連這都不記得了?」
「是,他是大妖,是白石劫,是青荒妖王。」胥清說,「但同時,他也是一個愛民如子的人。」
「可笑。」
胥清說:「這並不可笑,現在,蒼嵐還在退日城,與人族的醫生一起救治妖族。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蕭重離:「蒼嵐還在退日城?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回來?」
胥清:「……」完全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