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2024-09-14 23:21:25 作者: 雪廊

  戈壁

  儘管對少年墨無命的話半信半疑, 胥清還是決定帶上他,只要到了青荒,找到紅箬, 一切自可明了。

  胥清折出兩隻飛行紙鶴, 對墨無命說:「我們坐這個。」

  墨無命笑了下, 卻又眉心微蹙, 「我們可以坐飛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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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紅箬是青荒的人, 肯定回了青荒。沒有公共運輸通往青荒。」胥清解釋, 「我們坐這個,你要是怕的話跟我坐一隻紙鶴,你坐前面,我坐後面,我護著你。」

  「……」墨無命掙扎道, 「我們可以買私人飛行器。」

  胥清一臉「你在想屁吃」的表情,私人飛行器是富商貴族才用得起的東西,一架飛行器最低配也要五千銀鈔走起,胥清哪裡來的錢?

  而且這是裸機的錢,一些隱形的成本,比如維修、燃料、靈石、內部裝飾,長年累月下來,一年起碼一千銀鈔起供。

  「買不起。」胥清直接說。

  墨無命從口袋掏出一疊銀色刻字的紙, 一張就是一千銀鈔, 上面印著太陽的標誌, 還有暗紋與特殊工藝製成的彩色墨水字,是實打實的東淵錢行的銀鈔。

  墨無命將這疊銀鈔遞給胥清, 問:「夠嗎?」

  這一疊鈔票起碼十幾張,胥清趕緊朝周圍看了看, 將一臉霸總范的少年拖到僻靜處,教訓道:「傻呀你,當街拿出那麼多錢,萬一有小偷怎麼辦?這些錢你好好收著,等找到你姐姐,你們以後還要過日子。」

  胥清在心中感慨,果然是富商的孩子,就算沒落了,身上還是有這麼多錢。想他辛辛苦苦攢了十八年,還沒人家一出生的多。

  不過他對錢財沒有太大的執念,況且真的用到的不多,「好了,還是坐紙鶴。」

  墨無命:「……」

  這少年性子有些倔強,不但不跟胥清坐一隻飛行紙鶴,還非要站在紙鶴上,絕不坐下。那姿態,就像睥睨天下。

  胥清覺得好笑,施出靈力,讓兩隻紙鶴慢慢地飛起,他看著少年,「你站好了。」

  墨無命:「這已經是你說的第八遍。」

  胥清讓紙鶴慢慢升高,墨無命居然站得穩穩噹噹,便說:「你這下盤夠穩,看來很有修仙的資質。」

  「修仙?」墨無命想了想說,「那還是算了。」

  胥清稀奇道:「這世上幾人沒有修仙夢?你為什麼算了?」

  墨無命說:「我是個俗人,只想以後找個喜歡的人,共度此生。」

  胥清莞爾:「修仙並非忘情,你可以找道侶嘛。」

  「道侶?」墨無命瞅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倒是不錯。」

  胥清推薦道:「要不你來懷憂門,當我師弟。」

  此時二人已升到高空,飛出城外,但見晴空萬里,一碧如洗。墨無命迎風而立,少年身姿,挺拔俊俏,長眉鳳目沐浴陽光,睫毛似乎都在發光。

  胥清看他眉眼,更覺恍惚,真的好像柏樅啊……

  「不知哥哥有幾個師弟?」墨無命問。

  胥清回神,說:「也就兩個。」

  「兩個?」墨無命睨他一眼,高貴冷艷道,「那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這話聽著怎麼像吃醋?

  胥清覺得是自己想岔了,墨無命年紀還小,這個年紀的少年自尊心都是比較傲的,大約不屑當他的小師弟。

  胥清便不再多言,專心御鶴。

  墨無命卻問:「哥哥,你生氣了嗎?」

  胥清:「啊?我為什麼生氣?」

  墨無命見他不似作假,便說:「我以為你生氣了,如果我有說不對的地方,你要告訴我。」

  胥清想,這孩子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是真可愛啊,笑道:「你沒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怪你。」

  墨無命又說:「如果以後我有不對的地方,你會原諒我嗎?」

  「那要看是什麼事。」

  「如果我騙了你呢?」

  胥清本來就沒全相信這少年,說:「那我也不怪你,是我自己願意上當受騙的。」

  墨無命說:「但是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害你。」

  胥清越發覺得這少年有事瞞著自己,卻又想,只要不是什麼無傷大雅的事,也就罷了。

  東淵地大物博,用時整整一個白天,他們終於飛到人族與妖族的交界處,也是東淵與青荒的交界處,東荒戈壁。

  戈森*晚*整*理壁極為壯觀,一眼看不見盡頭,他們又飛了大約一個小時,夜色徹底籠罩下來,溫度驟然降到冰點,極光如同水紋出現在空中。

  胥清讓紙鶴慢慢降下來,說:「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墨無命嗯了聲,紙鶴降落後徒步走在前方,說:「這裡可能會有流沙,我們沿著這條路走吧。」

  這是東淵的古商路,曾經這戈壁灘上也有遊牧民族,後來隨著草地越來越少,沙子越來越多,戈壁上的民族舉族遷徙到了其他地方,商路卻保留了下來。

  這路至今還有用途,東淵與青荒兩族交界,魚龍混雜,東淵設有守界者,常年守在這交界之地,發生任何異動都會及時傳信回去。

  二人走了約莫半小時,便看見一座小鎮,那便是守界者駐守的基地,隔得遠遠的,便看到基地上空的東淵旗幟,迎風獵獵,為玄色,以金箔畫出一輪象形太陽,周圍是九顆小點狀的星辰,以及小篆的「東淵」二字。

  威風凜凜,自帶天家儀態。

  胥清先入為主地覺得:「東淵的旗幟真氣派。」

  墨無命說:「旗幟氣派,人更氣派。」

  胥清以為他是誇讚,到了小鎮門口被兩把大刀攔住,守門人說:「閒雜人等,不得進入!」

  這些人,果然氣派得很。

  胥清掏出一塊玉牌,「我是懷憂門的人,我想進去休息一夜。」

  守門人:「管你是哪裡來的道士,軍事重地,快快滾蛋。」

  「……」

  道宗十二門在東淵的地位可以與貴族相媲美,這是在平民眼裡,而在行軍打仗的人眼裡,就是一群混吃混喝的道士。

  他們振振有詞,如果修道有用,為什麼妖族還不滅亡?還不是他們這些個吃官飯的軍人,在到處抓妖殺妖。

  軍隊殺妖,確實要比道門中人強上一些,畢竟他們是團體行動,而修道者喜歡單獨行動,殺妖有限,出名的就更少了。

  胥清這樣的道宗十二門第一人,名頭還是他自己打出來的,然後蕭重離幫著宣傳,有皇室助力,成名自然容易許多。

  胥清暗忖,要不要報出自己的名號?

  他私心裡是不想的,他不想被蕭重離知道他來了這裡——來這裡的目的顯而易見,是為了越界見白石劫。

  手腕忽然被碰了一下,胥清敏感躲開,驚訝地看著墨無命。

  墨無命比他更驚訝,愣了兩秒說:「我們不進去了,走吧。」

  胥清自己無所謂,他問墨無命:「那你不餓嗎?不要睡覺嗎?不要洗澡嗎?」

  墨無命說:「我剛才看見戈壁里長了酸漿果,我們自己生火,雨季的時候這裡會有小綠洲,裡面肯定有水。」

  胥清見他說的頭頭是道,便問:「你怎麼知道?」簡直像對這裡了如指掌。

  墨無命眼不眨說:「我在書上看來的,是一個作家的遊記。」

  胥清很好騙,說:「那我們去找綠洲。」

  往西走了大約五里地,還真給他們找到一個小綠洲,很小的一面湖泊,在月色下泛著柔柔的波光,周圍長了許多灌木、蕨類,有蠍子與蜥蜴。

  胥清最見不得這些,亮起掌心焰照了好一陣,才找到一塊乾淨的空地,鋪上野餐墊坐下。墨無命邊走邊撿了一堆乾柴,胥清忙說:「我來點火。」

  他讓墨無命到一邊,別被火燎著,結果他自己技藝生疏,柴火燃起的瞬間,火苗瞬間躥了半米高,墨無命眼神一凜,一把將胥清拽退三步。

  胥清也被火苗嚇了一跳,趔趄著往後倒,一屁股栽下去,卻一點也不疼,只聽一聲悶哼。他回頭一看,正坐在少年人的身上,還是那要命的位置……

  胥清忙滾到一邊,慌張道歉:「抱歉抱歉,你沒事吧?」別給他坐壞了吧?

  墨無命耳根微紅,無奈嘆道:「沒事。」

  胥清覺得他這語氣熟悉,熟悉得讓他心驚。

  墨無命又說:「哥哥以後不要再做那引火燒身的事了。」

  「……」胥清沒有察覺他的一語雙關,歉然道,「我也不常生火。」

  就連做飯,他大多用的是炭火,如今更有玫瑰煤,久燃不盡,既可以當燃料,又可以做飯,還可以取暖。

  柴火在瞬間的高燃後平息下來,發出響亮的噼啪聲,墨無命又拽了拽他,說:「小心火星子濺到。」

  胥清坐遠了一些,拿出從稻苗城帶來的饅頭,分給墨無命,「餓了吧?」

  墨無命斯文地咬著饅頭,細細咀嚼,那模樣有點乖,胥清忍不住摸了摸他腦袋。墨無命頓時一嗆,側頭掩住口咳嗽。

  胥清也不知道那湖水能不能喝,便拿出自己平常釀製的瓊漿玉液,墨無命喝了,緩過氣來,說:「哥哥,摸人腦袋會長不高的。」

  胥清想,柏樅就經常摸他腦袋……等等,難道這就是幻境裡他始終沒有一米八的原因??

  呃,他現在好像也沒有一米八,從來就沒超過一米八。

  「沒人摸過你腦袋嗎?」胥清問少年。

  墨無命想了想說:「我母親應該摸過。」

  「應該?」

  「我出生不久,她就生病了。」

  「生病還經商?」

  「……」墨無命低頭咬一口饅頭,含糊其辭,「大多是我父親在做生意。」

  兩人吃完饅頭,喝了瓊漿玉液,胥清摘了幾顆酸漿果來吃,入口就被酸得皺起眉頭,呸的一聲吐了:「不好吃!」

  墨無命笑吟吟地看著他,像是覺得好玩。

  胥清用一顆小石子試探湖泊,很淺,大約只有三米深,水光粼粼,用光線一照能看見湖底。因在戈壁,水窪形成的時間又短,裡面一條魚、一根水草也沒有,果真應了那句水至清則無魚。

  胥清對這樣的水質很滿意,扭過頭說:「我下去洗個澡,你要不要一起?」

  墨無命沉默須臾說:「我不必了。」

  「行吧,這水挺涼的,你下去說不定會感冒。」胥清說著,乾脆利落地脫起衣服。

  他衣服本就少,一件無袖上衫,一條九分燈籠褲,腳上常年一雙木屐,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只剩一條雪白的內褲。

  他皮膚白,乍一看,還以為內褲也沒有。

  墨無命眼色深深,目光掃過青年弧度優美的身體曲線,默默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入肺腑。

  胥清背對少年,一無所知下了湖泊,水確實冷,但他適應一會兒也就好了,聞著水中似乎還有白天陽光暴曬的味道,舒適地遊動起來。

  他在水裡打著轉,就像一朵快樂的小蓮花。

  墨無命專注地看著他,少年人的身體血氣方剛,難免發起熱來。

  胥清到了水裡就不想出來,以前在神界也是這樣,一天到晚泡在蓮池,睡覺也在蓮池,氣運之神便也經常到蓮池邊,摸他腦袋,投餵他。

  胥清陡然停下遊動,「是啊,父神經常摸我的頭!」

  墨無命沒聽清,問;「哥哥你說什麼?」

  胥清從水裡挺出半截胸脯,說:「洗澡真舒服。」

  墨無命視線凝在青年單薄白皙的身體,尋到兩朵凍得縮成花骨朵的小梅花,也沒聽清胥清在說什麼,嗯了一聲。

  胥清說:「水被我焐熱了,你要不要一起洗?」其實也沒多熱,但普通人下來是沒問題的。

  「一起洗?」墨無命口乾舌燥,嗓音低啞,「哥哥是在邀請我洗鴛鴦浴嗎?」

  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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