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

  傀儡

  代景根本無法否認，這就是潛藏在他腦海深處的，千年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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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名字，還是樣貌，甚至那從未留長的頭髮，與今日的他簡直一般無二。而他對面的男人，正是今時今日的大妖柏樅。

  記憶不光是記憶，在回憶時，也會帶來當時的觸覺、嗅覺、味覺。

  代景看著記憶中的自己用唾液治癒大妖唇上傷口，驚愕地發現，他自己居然也是也有感覺的，柏樅就在邊上看著他們的過去，這讓代景無比羞恥。

  他想結束這回憶，奈何記憶並不由他意志控制，不是此刻想結束就能結束的。

  柏樅見他雙頰緋紅，有點蔫壞地說：「這才到哪兒，好戲在後頭。」

  「……」

  靈澤天性純真，於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便是將初吻給了一個男人，也是毫無所察，只覺救人要緊。

  而男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渾身僵硬，一時竟不能作出任何反應，任由對方吃夠「豆腐」。

  靈澤臉蛋通紅親完，發現男人被自己舔過的唇果然不再流血，眼睛彎彎笑道：「這不就好了。」

  山中結界破碎，自是引得烏乞族人注意，大祭司帶眾人尋找破壞之人，靈澤趕緊將男人藏在山中的小木屋中，說：「你不要出來。」

  男人目光沉沉看他走遠，又打量木屋，神色竟放鬆下來。

  畫外代景咦了一聲，他以為這是以自己的記憶為主導，如今看來，還夾雜了柏樅的記憶。

  柏樅道：「我既入了你夢，自然也由不得我了。」

  代景還要看個清楚，卻是斗轉星移，已然過去多日。

  儘管靈澤每日都去看望男人，給他帶吃帶喝，還帶陪聊，男人卻始終冷著臉，對靈澤愛答不理，連姓名都不曾吐露。

  「……你的原身該不會是白眼狼吧？」代景忽然說。

  柏樅：「不是。」

  大妖振振有詞：「誰都看得出來你當時別有所圖。」

  代景：「？？就算我別有所圖，也是真心對你好。」

  柏樅彎起唇角：「我知道。」

  結果下一秒，兩千年前的大妖就殺進了烏乞族。

  代景：「……信你個鬼。」

  好在烏乞族在來鳳山結界破了之後，專門在部族周圍又布了一層結界，是以大妖並未能第一時間衝殺進去。

  大祭司與族中身負法術之人皆來應戰，靈澤見狀驚駭非常，想也不想便出了結界，叫道：「滾滾！」

  男人：「……」

  「滾滾，他們都是我的族人，你不能傷害他們。」靈澤就像一朵閃閃發光的白蓮花，夾在人與妖之間發散他的慈悲之心。

  然後就被大祭司丟回了結界。

  靈澤摔在地上，灰頭土臉爬起來，眼看他們已經打起來，一時間急得團團轉，族中眾人皆來看熱鬧，有孩童拍手叫好：「我知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雜耍！」

  眾人：「……」

  結界外拼盡全力「雜耍」的大祭司等人額冒青筋，斥責道：「離開這裡！」

  一個不防，大祭司被妖力擊中要害，吐出一口血來。族長驚慌，急忙疏散人群，這時卻聽得轟然一聲，男人竟是以妖力生生震碎了結界。

  眾人面色慘白，逃的逃，退的退，只一列年輕力壯的擋在前面。靈澤好不容易掙脫聖女的拖拽，擠出人群，大妖殺機陡然襲來，卻聽砰的一聲，他身前憑空掠起一道屏障，才消弭了這道攻擊。

  靈澤兀自懵著，驀然發現那屏障竟是七彩霞光，此時的他，宛如被神庇佑。

  「神子！」族人無不激動，這大概是第一次，靈澤在他們面前顯出神通。

  這神通也不過是保他一人不死，若是大妖狂性大發，這小小的村落很快就會被屠戮殆盡。

  「滾滾，不要殺他們。」靈澤懇求道。

  男人神色陰鷙，眉峰緊蹙，嗓音沉沉：「滾。」

  靈澤：「……」

  靈澤來了氣：「你除了會說滾，還會說什麼？枉我偷偷養了你那麼多天，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此言一出，烏乞族震驚。

  神子剛才說，偷偷養……？神子偷偷養了男人？！

  還不是普通男人，是一隻法力無邊的大妖！

  靈澤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麼石破天驚的話，張開雙臂，維護身後的族人，「你若想殺我的族人，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萬萬使不得！」族長驚道，「神子貴重，快退後。」

  靈澤自是不是不從，而這說話的工夫，大祭司祭起一道金光神咒，迅疾劈向男人——！

  靈澤張大眼睛，下意識想將男人撲倒避開那神咒，卻已來不及，男人承受了這一擊，霎時劇烈一顫，藍紫色電弧自他身上噼里啪啦炸開，若是普通人，早在這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男人卻穩如磐石，只踉蹌一步便站定，出手如電，臂膀卻被俊秀的青年抱住。

  金光神咒威力未散，靈澤這一觸碰，自是被殃及池魚，弱不禁風的身子骨當即嘔出一口血來。

  男人動作凝滯，垂眸看他。

  靈澤剛要說什麼，忽見男人脖頸手腕的傀儡絲灼灼如血，一縷煞氣若有似無地滲出，似冤魂，如厲鬼，悽厲而詭譎地叫囂著：「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就讓你自由！」

  那煞氣被一根透明的線牽引著，流向萬里高空，靈澤倏然擡頭看去。

  那聲音詭異地停了兩秒。

  靈澤眯起眼睛，以他人類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萬里高空有什麼，但他可以感覺到，那裡有一雙猩紅的眼睛，一張煞白扭曲的臉，以及一雙白骨森森的手，捏著傀儡絲，自以為掌控全局。

  靈澤微微一笑，擡手一抹唇角殷紅血跡，憑著本能高舉臂膀往虛空中一抓——

  沾血的手指竟如有千鈞之力，生生將連接傀儡絲的「線」拽斷！

  世界寂靜了。

  大妖眼眶微睜，琉璃琥珀金的雙瞳倒映青年一張雪膚明眸的臉。

  傀儡絲在他頸間如煙如縷消散，就如他那破碎的前半生。自此刻開始，他才真正地與眼前的這個青年產生糾葛。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再不能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