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2024-09-14 23:20:34 作者: 雪廊

  夢魘

  烏乞族人口稀少,到了代景這一代,也就五百來口人。

  村莊隱世而居,民風淳樸,只有每年負責採辦物品的人會接觸外面的世界。負責採辦的大叔正是白箬的父親,知道代景喜歡看書,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給代景帶很多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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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景就靠著這些書籍,管中窺豹地了解外面的世界——

  好像很大,很繁華,早已沒有皇帝,沒有科舉,出現一種叫高考的東西,男女都能考。

  代景就攛掇白箬:「我們一起去高考吧。」

  白箬當時也就十五六歲,聞言嗤之以鼻:「就算你考上大學,念完書,也不代表你就是經世之才,國家棟樑,你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社畜。」

  「社畜是什麼?」

  「每天工作,活得像個畜生,卻沒什麼社會地位的人。」

  「……」

  白箬煞有其事:「我阿爸說了,外面的世界可怕得很,那就不是人待的。」

  代景打消了去外面的念頭,在這裡當一條鹹魚挺好的。

  他回到書桌前取出紙硯,研墨練字。幾分鐘後,他對著鬼畫符般的宣紙陷入沉默,這大概叫自成一派吧。

  還是練硬筆書法吧。於是代景拿出鋼筆,與一疊田字格紙,讓筆尖歪歪扭扭地爬行……他自我安慰,這是因為村里沒個正經的教書先生,大家的字都這麼丑。

  看書,練字,進山採藥,給人治病,修剪淨生蓮多出的葉子,他的事情就這麼點。

  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許多年。

  白箬長大了,長高了,看上去比代景還要年長几歲似的,於是她自詡為代景的姐姐,非要代景叫她姐姐。

  代景被纏得沒辦法,便叫了幾聲:「白箬姐。」

  白箬興奮得眼冒紅光:「弟弟乖!」

  代景想,這哪有一點聖女的樣子呢。

  烏乞族人雖少,卻由來已久,代景總聽族長說很久很久以前,烏乞族侍奉於皇族,歷朝擔任巫祝之職,觀天象,測星軌,為天下百姓祈福禳災。

  代景:「這不就是神棍?」

  族長給他一個栗爆,「我們烏乞族是有真本事的。」

  「什麼真本事?」代景迄今為止就沒見過村中誰有大神通,不過擔個聖女祭司一類的虛名,包括他這個「神子」,也沒什麼特別的。

  族長沉吟半晌,高深莫測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代景托著腮幫子望月,沒什麼大志向嘟囔:「那還是算了,我不要什麼真本事,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好了。」

  族長慈祥地笑了,眼皮褶皺深深,花白鬍子洋溢著安逸的光澤,「你能這樣想,說明你有大智慧。」

  代景慚愧,他只是懶而已。

  安於現狀對這個深山中的村落而言,並不是一件壞事,除非哪天被外力破壞。

  ……

  代景腕間忽而刺痛,讓他堵在心口的一口濁氣倏然排出,驚喘著睜開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只是汗如雨下。

  「小景?怎麼回事?」

  另一道略清冷的聲音回答:「他還未醒。」

  代景眼前黑幽,如在水底,胡亂揮著手臂,被一隻手抓住,讓他別動。俄頃,代景臂上的針灸被一雙修長冷白的手一根一根拔了。

  代景仍在掙扎,像一個溺水的人,四面八方撲來的是故人的冤魂。

  「小景,是我!」

  「他被魘住了。」另一道聲音說。

  緊接著,代景身上被輕輕拍了幾處穴位,一股純澈的靈力涓涓灌入經脈,只聽那清冷的聲音說:「回魂。」

  代景眼前霍然一亮,回到了這個世界。

  他的臉色是驚悸過後的雪白,襯得眼睛尤為黑亮,「……江熾?」

  江熾眼底是深深的憂慮,「是我。」

  代景還沒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四顧,但見處於一間幽閉殘舊的大殿,十六根銅柱撐起穹頂,記憶里矇矓有這個場景,剛要回想,只聽江熾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代景慢半拍反問:「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江家所有人都逃到了這裡。」

  「……」代景說,「哦,我和柏樅一起來的。」

  雖是竹馬,只是他們二人如今的立場實在尷尬。

  代景慢慢捋順思緒,硬著頭皮問:「你在你父親那裡問到了什麼?」

  江熾聞言沉默片刻,「他讓我滾。」

  「……」然後你就真的滾了?孩子你也太誠實了吧!

  也就是說,江熾是負氣滾了之後,誤打誤撞到烏乞村南山坡的墓地,在此偶遇變成別人老婆的嬌弱小竹馬,毫不猶豫地給撿走了——準確來說是搶。

  代景心情複雜,虛弱地從石床上下來,說:「我要回去。」

  「回哪兒?」江熾面色一沉。

  「自然是柏樅身邊。」

  「不行。」

  「……」

  手腕忽然一緊,叮啷作響,代景低頭一看,正是那法器鎖鏈顯現。

  隨著鎖鏈出現,氣氛一時古怪至極。這鬼東西這時候顯出形來,代表著主人正在驅動法力,探查方位。

  江望雪幽幽道:「果然是情趣道具。」

  代景:「……」

  還是一個自帶被追蹤功能的情趣道具。

  群山之巔,大妖佇立峰頂,一縷靈力在他指尖蜿蜒綿亘,不見盡頭。

  白箬心虛又急切地問:「找到了嗎?」

  柏樅擡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有個陵墓,他在裡面。」

  白箬:「……」

  白箬淚灑當場:「如果我不帶他出來,他也不會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是我害死了他啊!」

  柏樅眉梢一抽,「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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