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童年線（三）

  110童年線（三）

  

  夏晚晚臉蛋旁的酒窩淺露, 她笑得甜美，拍拍身旁的空位：「坐，你來得正好, 這集還沒演完。」

  林又鳴坐上床邊, 看見電視裡真假美猴王正在佛祖面前拼力證明自己才是真的那一個。

  兩個孩子相伴看了一小會電視。

  夏晚晚很快啃完蘋果, 精準地將褐色的果核丟進對面的垃圾桶中。

  手指沾著蘋果汁黏黏的不舒服，夏晚晚滑下去，準備去衛生間洗洗手。

  雙腳剛落地, 夏晚晚聽見林又鳴輕聲喚她。

  「晚晚。」

  夏晚晚站在林又鳴對面, 擡頭看他：「怎麼啦？」

  林又鳴避開夏晚晚的目光, 臉色猶豫，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夏晚晚以為林慕白被七七傷的太深, 揮揮小拳頭：「林又鳴，你別想不高興的事情, 我已經幫你揍七七一頓出氣了，你要是還是覺得憋屈, 明天吃午飯的時候七七他們還來, 我再幫你打他一次！」

  「……」林又鳴輕笑一聲, 「我不生氣了，晚晚，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幫我出頭。」

  「客氣啥，都是好朋友，我們老師說，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 互相往肋骨上插刀也不怕疼！」

  林又鳴失笑：「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吧？」

  夏晚晚尷尬地撓頭：「哦，那是我記錯了, 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嘿嘿。」

  林又鳴繃緊唇角，支支吾吾開口：「我……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夏晚晚歪歪小腦袋：「什麼事呀？」

  「就是……」林又鳴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嘟囔，「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怕黑，很慫？」

  夏晚晚沒聽清：「嗯？」

  林又鳴也下床，與夏晚晚面對面站著，他深呼吸在心裡為自己打氣，然後右手重重拍著胸膛道：「我不是膽小鬼，遇到事情我也可以保護朋友，保護好……晚晚。」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漸小，耳尖發紅，下意識地躲開夏晚晚的眼睛。

  夏晚晚看著面前忽然表決心的林又鳴，眼睛睜大怔住。

  林又鳴怕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撓臉別過頭解釋：「我……我不想讓晚晚也認為我膽子很小，爸爸說過男孩太懦弱，不被人喜歡。」

  我不希望晚晚因為這件事不喜歡我。

  林又鳴在心底默默地想。

  夏晚晚朝林又鳴走近幾步，雙手捏住他的耳朵，和他四目對視。

  「我媽媽和我說，每一個人的降生，都自帶光芒，所以林又鳴，你要相信你自己很優秀，別受任何人的影響。」

  她稍稍垂眼思考，稚嫩的童音在空曠的大廳空靈又清澈，重重落於林又鳴的心上：

  「你在我心裡，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男孩子，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

  下午的時候，壯壯三人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找夏晚晚和林又鳴玩。

  七七想起昨天晚上媽媽愛的拍打，小手偷偷摸了把依然疼痛的屁股，對林又鳴再次道歉：「對不起林又鳴，我昨天不該說你是慫包，你原諒我吧，我們做好朋友在一起玩好不好？」

  林又鳴今天心情非常不錯，爽快道：「都過去了，我們老師上課的時候講過，『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原諒你啦。」

  七七怯懦地望向夏晚晚。

  夏晚晚瞥他一眼：「既然林又鳴都不介意，我這邊也沒關係的。」

  七七歡喜地比耶，從褲兜里掏出一個蝴蝶結頭繩：「喏晚晚，我不小心扯壞你的皮套，這是賠給你的。」

  沒有哪個小女孩能抵住粉色蝴蝶結的誘惑，夏晚晚接過頭繩愛不釋手：「好漂亮！」

  香香也湊近看，滿眼羨慕道：「好看好看！晚晚你可以借我看看嗎？」

  夏晚晚大方遞過去：「當然沒問題！」

  壯壯拍拍圓鼓鼓的肚皮不解，小聲嘟囔：「一個頭繩至於這麼高興嗎？又不是排骨糖醋裡脊這樣的好吃的……」

  林又鳴站在一旁盯著那個蝴蝶結，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褲子口袋，垂頭喪氣。

  欣賞完蝴蝶結頭繩，幾個孩子小腦袋湊到一起，商量玩什麼。

  壯壯率先舉手發言：「要不我們出去踢球吧！」

  香香翻白眼：「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嗎？出去踢球凍掉你的腳。」

  壯壯像個泄氣的皮球，垮起小臉。

  夏晚晚靈光一現，眼睛亮亮的建議：「玩過家家怎麼樣！在屋裡就能玩，不用去室外，暖和，而且咱們人數也夠。」

  林又鳴舉手：「我同意。」

  七七緊隨其後：「我也同意。」

  香香和壯壯也投了贊同票。

  遊戲定下來，孩子們在地上圍坐一圈，開始確認角色。

  夏晚晚怕林慕白著涼，從貓咪背包里掏出她帶的墊子給林又鳴坐。

  林又鳴用手指揪草莓墊上的絨毛，低頭掩飾嘴角的笑容。

  夏晚晚自告奮勇：「我來當媽媽。」

  壯壯天真地笑道：「我最胖，我當爸爸吧……」

  「不行。」

  幾個小孩齊刷刷地擡頭看向說話的林又鳴。

  林又鳴抱著草莓坐墊站起來，一屁股坐在夏晚晚和壯壯中間：「我要當爸爸。」

  壯壯被搶了角色，不開心：「為什麼？」

  林又鳴得意坐直身體：「因為我最高。」

  香香：「……」

  七七：「……」

  壯壯還是不服，明明以前他們四個人玩過家家的時候，他每次都當爸爸！

  壯壯反駁：「憑什麼最高就能當爸爸？」

  林又鳴淡淡掃視他，有理有據：「咱們的爸爸，不都是家裡長得最高的嗎？」

  壯壯：「……」

  好像挺有道理的？

  最終林又鳴如願以償當了「爸爸」。

  香香和七七倒出自己書包里的玩具和夥伴們分享。

  孩子們興致勃勃地探討劇情，進入角色。

  歡快的童音為冷淡的病房增添一抹色彩。

  林虞城在門外，悄悄關上大門。

  叢娟風塵僕僕地趕來，發現林虞城站在病房外。

  「你怎麼不進去看著鳴鳴呢，萬一……」

  「噓。」林虞城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叢娟噤聲。

  叢娟透過病房的一小條玻璃窗看向屋內。

  夏晚晚和林又鳴還有幾個小孩子圍坐成一圈，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開心地聊著什麼。

  叢娟看著兒子純真的笑，內心不禁動容：「咱兒子跟這些孩子玩的多開心呀。」

  林虞城揚揚下巴：「鳴鳴機靈著呢，你看見兒子身邊那個梳馬尾辮的女孩沒，他對人家小姑娘可上心了。」

  叢娟側頭，瞟向林虞城。

  林虞城一臉慈父笑地欣賞自家大兒子，忽然覺得身旁媳婦的視線不太善意。

  他轉頭看過去。

  林虞城被叢娟的眼神盯的發毛：「你這樣看我幹什麼？」

  叢娟哼了聲，撇撇嘴角：「你兒子跟你年輕的時候如出一轍，一個德行。」

  林虞城：「……」

  有夏晚晚和小夥伴們的陪同，林又鳴沒再吵鬧回家的事情。

  時間一晃到小年這天。

  夏志遠和何晚親自上陣，到後廚為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和病人包餃子。

  肖英也加入其中，她分別將菠菜和幾個帶顏色的水果榨成果汁和到面里，包彩色餃子。

  林虞城和叢娟一起幫著忙活。

  夏晚晚不會包，悄悄地露出小腦袋，轉動眼珠看看包餃子包的其樂融融的大人們，以為沒人發現她，伸出爪爪眼疾手快地偷走一小塊麵團。

  何晚：「……」

  夏志遠：「……」

  夫妻二人手裡捏著餃子，相視而笑。

  夏晚晚樂顛顛地跑回前台，攤開掌心，把自己的「戰利品」展示給林又鳴看。

  「噹噹當！我偷了一塊麵團回來，咱們可以一起捏小兔子啦！」

  林又鳴瞅著夏晚晚兩邊臉頰沾著的白面，噗嗤地樂出聲。

  夏晚晚毫不在乎，揪開麵團分給林又鳴一半：「我捏個兔子，你要捏什麼？」

  林又鳴凝視夏晚晚，脫口而出：「貓吧。」

  「好！那咱們比賽，看誰先捏好！」

  「等等，」林又鳴想了想，手指點點自己的臉，「你這裡，沾的全是白面。」

  夏晚晚隨意用手抹一把：「這裡嗎？」

  她手上本就沾滿麵粉，這一抹，臉上的麵糊的更多了。

  一道一道的，像個小花貓。

  林又鳴見她找不到位置，直接伸手輕輕去蹭她軟乎乎的臉蛋。

  這個年紀的孩子雖小，但也有性別意識，他擦的很小心，沒大面積碰到夏晚晚的臉。

  「好了。」

  夏晚晚笑嘻嘻道謝：「謝啦，那咱們開始比賽吧！」

  「好。」

  林又鳴假裝專心致志捏著腿上的麵團，餘光偷看夏晚晚。

  她嬰兒肥的臉從側面看圓圓軟軟，屋裡熱風空調開得很足，她額角沁出幾滴細小的汗珠。

  夏晚晚鼓著小嘴，每一個表情都在努力揉捏麵團，可愛極了。

  林又鳴唇邊浮出淡淡的笑容，擺弄手中的麵團，又偷偷看了夏晚晚好幾眼。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感覺，反正他只要和夏晚晚待在一起就開心的飄飄然。

  他喜歡夏晚晚像小太陽一樣的性格。

  好溫暖。

  林又鳴問：「晚晚，我出院以後，還能來找你玩嗎？」

  夏晚晚揪著兔耳朵：「當然可以呀，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她手裡動作停住，扭頭望向林又鳴，稚氣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

  「你永遠都是晚晚最好的朋友，晚晚喜歡你。」

  十歲的孩子不懂什麼叫喜歡，只覺得和一個人玩好，合得來，便叫做喜歡。

  林又鳴也不太懂喜歡的深層含義，可聽晚晚說喜歡他，他就高興：「那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哇，我聽鎮上的姐姐們都管自己的好朋友叫……閨蜜，」夏晚晚看著林又鳴，「你也當我的閨蜜好不好？」

  林又鳴覺得不對勁：「閨蜜是形容女孩子之間的吧？」

  夏晚晚小手一擺：「那你就是我的男閨蜜！」

  林又鳴點頭如搗蒜：「好，我給晚晚當一輩子男閨蜜！」

  林又鳴小朋友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此時有多喜歡「男閨蜜」這個頭銜，以後就有多想擺脫它。

  吃過餃子，夏晚晚領著林又鳴到院子裡放仙女棒。

  噼里啪啦的火花冒出，如同一隻只小精靈跳躍著燃起光。

  夏晚晚揮舞仙女棒，問林又鳴：「馬上新年啦，這一年你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呢？」

  林又鳴借著燃燒的光，凝視夏晚晚純澈的雙眼。

  院外鞭炮聲砰砰不斷，家家戶戶歡笑聲嘈雜，五顏六色的煙花碎於墨黑的夜空上，照亮大地。

  人聲鼎沸，林又鳴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隨著燃動的煙花浮動不停。

  「今年最快樂的事情，是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