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 86生死
2024-09-14 23:12:40
作者: 瀟瀟名苒
86 86生死
◎林慕白危在旦夕◎
夏晚晚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她身處於黑暗的洞穴之中, 耳邊滿是滴滴答答的雨水砸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的身體特別痛,痛到每呼吸一下牽帶全身都是疼的。
她的身邊好像來聚來好多人,這些人似乎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覺得身體騰空被人抱起來,接著一股雨後的青草味鑽進她的鼻腔內,冷空氣呼入嗓子的瞬間她察覺到了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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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聽見了救護車的鳴笛聲, 徹底陷入昏迷, 思緒斷了片。
不知過了多久, 夏晚晚感覺到太陽直射在她的眼皮上,眼睛裡一片暖紅色。
她緩緩睜開眼, 看見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嗅覺隨之恢復,她聞見房間裡的消毒水味。
她獲救了。
林慕白呢?
夏晚晚惦念林慕白, 著急地想起身喊人, 不小心牽動手背上的針回血。
「晚晚!你可算醒了!」何斌手裡拿著一沓繳費單, 剛推開門就看見夏晚晚坐了起來,他激動地跑到門外叫醫生,「大夫!大夫你來一下!我外甥女醒了!」
夏晚晚乖乖地坐好,讓藍琴檢查她的傷勢。
「燒已經退了, 」藍琴放下測溫槍, 扒開她的眼睛仔細看了看,「沒大礙, 晚晚受的是皮外傷,內臟都沒受損, 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何斌老淚縱橫:「謝謝藍醫生, 謝謝您……」
「別客氣, 」藍琴把測溫槍揣進白大褂的兜里, 關切地問夏晚晚,「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還暈不暈?」
夏晚晚呆呆地搖頭,抓住藍琴的袖子詢問:「老師,咱們醫院有沒有一個叫林慕白的傷員,他和我在震區被埋的地方一樣……」
藍琴推推眼鏡:「他傷的比你重,但術之後暫時生命危險,但人還在監護室。」
「監護室……」夏晚晚呢喃,她鬆開藍琴的胳膊,轉身去拔自己手背上的針,「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晚晚!」
何斌和藍琴同時出聲制止。
何斌握住夏晚晚要拔針的手,低聲勸她:「聽話孩子,醫生不是說了嗎林慕白已經脫離危險了,你打完這瓶藥再去也不遲,聽話。」
夏晚晚眼睛紅紅地哀求何斌:「舅舅求您了,您讓我現在去吧,我真的很擔心他,真的……」
何斌還要說什麼,藍琴伸手拍了拍他,搖搖頭。
他看著外甥女通紅的雙眼,無奈嘆氣,放開手。
夏晚晚快速拔掉針,掀開被子跑出病房。
剩下藥水的針頭滋滋地向外冒水。
「晚晚舅舅,」藍琴囑咐道,「你去給晚晚推個輪椅吧,她剛醒身體虛,我怕她體力不支摔倒。」
「好,我這就去。」
何斌推著輪椅,送夏晚晚來到監護室外面。
夏晚晚雙手貼著玻璃,望眼欲穿地看進去。
林慕白躺在病床上,臉上帶著氧氣罩,一層層白色紗布包裹住他赤/裸的上半身。
他雙眼閉得太緊,臉色蒼白,如果不是生命監測儀上跳躍的數字,根本看不出他還有氣息。
夏晚晚鼻子酸酸的,淚水滑出眼眶。
何斌心疼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你身體也沒恢復,別太難過,林慕白這孩子這麼好,一定會吉人天相儘快醒過來的。」
夏晚晚啜泣地擦掉臉頰上的眼淚。
監護病房外不讓久留,夏晚晚看了一小會兒,何斌就推著她離開了。
走出監護室病區的大門時,夏晚晚聽見有人在後面喊她名字。
「等一下,是晚晚嗎?」
何斌停住腳步,推動輪椅轉過身。
夏晚晚揉揉眼睛看過去,不確定地開口:「叢阿姨?」
「是我,」叢娟低頭看著夏晚晚,「你沒事吧孩子?怎麼坐輪椅了呢?」
夏晚晚微笑著解釋:「我沒事阿姨,就是剛醒,我舅舅擔心我站不穩,所以推了個輪椅給我。」
叢娟舒口氣,順順胸脯:「嚇死我了,小白在監護室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你萬一再有什麼三長兩短,阿姨真的受不住。」
何斌端詳著突然冒出來的叢娟。
他總覺得這人很熟悉,但又沒什麼印象。
何斌正想得入神,叢娟突然看向他道:「您好,您是晚晚的舅舅吧。」
他回神:「對對對,我是,您好。」
叢娟摸摸夏晚晚的發頂,和何斌商量:「我想跟晚晚單獨說兩句話,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何斌鬆開輪椅把手,「您和晚晚聊,我去電梯那邊等你們。」
「謝謝。」
待何斌走遠,夏晚晚仰臉看著叢娟:「怎麼了阿姨?」
一晃五六年未見,叢娟蒼老了許多,不如從前那樣神采奕奕,白髮多過了青絲,臉上增添了不少皺紋,但氣質依然知性優雅。
她從銀色的挎包里掏出一個手機放到夏晚晚的手中:「這是小白的手機。」
夏晚晚雙手攥住手機,低眸看去。
屏幕上摔出好幾道蜘蛛網裂紋,裂痕的縫隙里夾雜著黑色的塵土。
「手機沒有密碼,你有時間可以看看小白在手機里記得備忘錄,」叢娟轉頭,眼含淚水望向玻璃里昏迷不醒的兒子,「送小白回來的救援隊隊員說,幸好有你在,小白為了喚醒你才強撐精神沒睡過去,如果不是因為你,小白那麼重的傷真的不一定能等到救援的人。」
「晚晚,你們倆好不容易重逢,卻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小白能逃過這一劫,阿姨希望你們別再錯過,珍惜緣分。」
——
回到病房,夏晚晚坐在床上,呆呆地盯著林慕白碎屏的手機看。
何斌掖掖夏晚晚蓋著的被子:「你這麼多天沒吃東西肯定餓了,舅舅去樓下食堂,給你打點粥喝,我很快回來,你有什麼事情先按鈴叫護士。」
夏晚晚乖巧地點頭:「好,謝謝舅舅。」
病房門關上只剩下夏晚晚一人,屋內安靜到她能聽見自己輕輕的呼吸聲。
她摁開黑色的手機,打開備忘錄,裡面一條條按照從近到遠日期的內容排列整齊。
夏晚晚手指滑動屏幕到最底端,點開最遠的一條記錄。
日期是他們去寧烏鎮救援的第一天。
202x年9月7日
寧烏鎮發生地震,我跟著救援隊一起來支援震區,這是我加入救援隊以來第一次參與這麼重的災情,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晚晚。
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就是想靠近她。
202x年9月8日
一天一夜沒睡,救下好多人,遇到餘震差點埋在廢墟里,好在最後我們把找到的災民全部平安無事地救出。
中午累的不想動,靠在車上直接睡著了。
手背上多了幾張創可貼,晚晚確實來過,不是我做夢。
202x年9月9日
大雨堵住山路,車進不來,我們救援隊親力親為把物資和藥品扛到震區,好幾次腳下打滑差點摔下去,幸好最後順利把物資運到目的地。
晚晚抱我了一下,我忽然覺得,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
我喜歡晚晚,一直很喜歡。
我不想錯過她了。
202x年9月10日
今天和晚晚坦白心意,她說男朋友的事情是烏龍。
如果我當初勇敢一點,我和她也不會分離那麼多年。
不過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202x年9月13日
死裡逃生。
養好身體後三件大事:
回臨宜,定做戒指。
和晚晚求婚。
202x年9月17日
不知道我自己還能撐多久。
晚晚,如果我不能活著出去,我希望你每年清明節都能來看我。
不過我這個人心眼挺小的,如果你以後結婚了,不要帶上你丈夫一起,我只想看看你。
看見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最後一條備忘錄是9月17日。
夏晚晚平靜地看完林慕白寫的所有備忘錄,沒有哭。
她用指腹摩挲著屏幕上的碎痕。
夏晚晚忽然想起自己大學時去廟裡求籤,解簽時大師高深莫測地說了句——緣來緣去終是輪迴。
其實,從父母死於地震的那一天開始,夏晚晚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神明保佑。
她的爸爸媽媽一生積德行善,但沒能逃過天災。
她甚至覺得人的命運如何,是出生那一刻就註定的。
每個人不過是隻身踏向未知的旅途,在經歷許多變化莫測,大起大落後,最終歸於早就定好的終點。
而這中間人們做的所有努力,都只能緩解暫時的困難,改變不了命數。
可這一次,夏晚晚想相信神明。
她願意用自己後半生所有的運氣,換林慕白的平安。
緣來緣去的輪迴,她祈禱自己能夠和林慕白,永遠在一起。
時間一天天過去,夏晚晚身體康復,回歸工作崗位。
她一得空就去看林慕白。
林慕白的生命體徵趨於平穩,但只要他一天不醒來,就沒有徹底脫離危險期。
舊傷新傷重疊,雨水落在傷口處長時間感染,醫生說林慕白能挺到救援隊的人來沒昏迷,已經是奇蹟。
叢娟日漸消瘦,不眠不休地守在林慕白病房外,天天期盼兒子醒過來。
夏晚晚沒辦法替叢娟分擔什麼,只能每天按時按點的送飯送水,勸叢娟多吃東西,保重身體。
有一天,夏晚晚照例給叢娟送飯。
叢娟熬不住,躺在監護室外一排鐵凳子上面蜷縮著睡著了。
夏晚晚向護士站要了一條毯子披在叢娟身上。
叢娟鬢角的白髮這幾天日益增多,夏晚晚看得心底酸酸的。
她放下飯盒,站在玻璃窗外看林慕白。
突然,儀器滴滴滴地不停地響。
監護站的醫生護士聽見聲音,快速跑過來。
夏晚晚的心驟然瘋狂跳動,她撐著玻璃的手緊握成拳。
她透過玻璃,看見林慕白胸膛強烈的起伏。
然後,他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