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八零年

2024-09-14 23:07:04 作者: 古木架

  第206章 八零年

  周末吃過早飯後, 兩人往梁家去。

  沈卓知道葉欣又新買了一輛小巧輕便的自行車,驚訝之餘有些失落,因為不能載她了……

  他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學會騎自行車了?」

  葉欣語氣驕傲:「我早就會了!」

  說著一踩腳蹬, 騎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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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卓連忙跟上。

  他們騎著自行車穿梭市區, 春夏的風帶起衣角,飛揚的髮絲下, 好看的臉龐閃閃發光, 令路人駐足, 感嘆青春的美好。

  梁家住在位於市區的一座四合院,木門樣式古樸,院牆雕紋斑駁, 一種歷史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能在市區單獨擁有一座四合院,這可不簡單啊……

  葉欣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讓沈卓敲門。

  梁慶和開門見到沈卓, 又驚又喜, 「沈卓, 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自行車放院子就好。」又連忙轉頭喊父親。

  不一會兒梁珍就出來了,見到沈卓也是十分高興,「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是不是跟家裡打過電話了?——哦, 這位姑娘是?」父子倆目光都看向葉欣,讚嘆也好奇。

  放好了自行車, 沈卓拉著葉欣的手介紹:「這是我妻子,葉欣。」

  葉欣微笑著問好,一副文靜乖巧的模樣。

  梁珍有些驚訝:「你已經結婚了?」又連連點頭:「你們都長得十分俊俏, 站在一起般配極了!」

  梁慶和細心些, 問道:「你們倆都在首都,是一起考上了大學, 在這兒念書?」

  沈卓點頭:「是的。」

  梁家父子又是一陣誇讚。夫妻一起考上大學並不多見,尤其是從那麼偏遠的地方考過來的,可見得優秀。

  同時又覺得他們倆實在人物出眾,難得一見。

  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堂屋。

  招呼著坐下,梁慶和先走開了,去告訴其他人。

  梁珍看著沈卓仍是難掩激動,「你來了真好!只是沒想到你們突然過來,家裡有些人早上有事出去了,不齊全,不然大家見一見才好,這可是大喜事!」

  沈卓不太適應對方親切熟稔的語氣,僅憑父母名字認的親戚,還很陌生呢。

  葉欣又不說話,安靜坐在一旁。

  他只好自己開口道:「您能告訴我,當初我母親和父親怎麼離開首都的嗎?」

  梁珍有些意外,「他們沒有告訴你嗎?」又瞭然點頭,「倒也正常,他們離開京城不遠千里到西南山區落戶,就是為了跟這裡再無牽扯,自然不會告訴你了。」

  隨後便說了說當年的情況。

  原先的梁家,在「實業救國」時期曾創下一番事業,經過民國時期的發展,規模不小,雖然在抗日時期遭到了重創,但最終積累下不小的家產。建國後梁家主動捐獻了大部分家產,名聲不錯。

  當時還有沒來得及清算的一些勢力,見梁家資產縮水便想趁機擠壓,明面上說兩家合作,需要梁家小女兒梁倩嫁過去。

  梁倩當時十八歲,青春貌美,勇敢無畏,對此事憤怒且抗拒,一來她不願屈服惡勢力,也討厭家裡的妥協;二來她早有意中人,是一個中藥鋪的窮小子。

  中藥鋪的窮小子叫沈殷傑。沈家祖上是御醫,後來隨著清王朝的解體沒落了,醫術倒是代代相傳,在首都開了家藥鋪為生。抗日戰爭時期,父母兄弟皆犧牲,就剩他一個人。因年幼看守不住藥鋪,索性盤了出去,自己從東家變夥計,一邊在鋪里幹活,一邊拿了錢去念書。就是在中學念書的時候,與梁倩相遇相愛。

  梁倩不想聽從安排,沈殷傑又無牽無掛,兩人毅然攜手離京出走,一去幾十年,再無音訊。

  ……這不就是私奔麼。

  葉欣默默聽完,在心裡這麼嘀咕了一句。

  隨後轉頭看向沈卓。

  只見他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珍說完,也有幾分感慨,「當時父親主事,我也無奈。妹子離開前只留下一封書信,什麼也沒帶,就那麼匆匆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高大俊美的沈卓身上,帶著幾分看晚輩的慈愛與溫和,也非常欣慰,「沒想到你都長那麼大了,還長得那麼好,盡挑著你父母的好處長了,你又是姓沈、又是學中醫,所以我們才大膽去找你求證。你來首都上大學也好,這是緣分。」

  又問:「你父母還好嗎?這麼多年過去,日月換新天,你外祖父外祖母也去世了,親人還是相見團聚的好。這二十幾年,家裡一直惦記他們呢。」

  沈卓這才擡眼,淡淡說了一句:「他們已經去世了。」

  梁珍大驚,「什麼?!」

  沈卓便低聲解釋了一番。母親因生他難產去世,父親又於他年少時出了意外,他沒有任何兄弟姐妹。

  此時梁慶和也和母親、妻子、兄弟、叔父等人一起過來了,見正說著,也沒有喧譁,先安靜坐下。聽完沈卓父母皆亡,不免悲傷嘆息。

  這麼多年沒有消息,社會又連番動盪,其實也隱約料到了。

  梁珍看向沈卓的目光更慈愛了,「那你豈不是小小年紀就一個人生活了?無依無靠,想必很辛苦。」

  沈卓搖搖頭,看向葉欣,聲音柔和了幾分:「父親去世之前給我定了親——葉欣是下鄉知青,很聰明、很勤勞、對我很好。後來我們就相互扶持,一起生活,到了年紀領證結婚,去年恢復高考我們一起考來了首都。」

  說到這裡,現場氣氛才算又好了些。

  梁珍的妻子、梁慶和的母親宋織雲起身朝葉欣走來,笑著輕聲道:「哎,長得真好。跟沈卓結婚多久了?」

  葉欣連忙站起來,知道這是到拉家常的環節了,也笑著答話,「七三年年底結婚的。」

  宋織雲溫柔地拉著她的手,摸了摸,只見白皙光滑,柔弱無骨,心中暗暗納悶,面上繼續笑道:「算起來也四五年了,有孩子沒有?」

  梁慶和的妻子黎淑也過來,語氣很親熱:「真是水靈得跟蔥段似的,我瞧著都稀罕。只是看著比表弟小了幾歲似的,多大了?」

  不熟悉的人就那麼圍過來,葉欣稍微有些社恐了,但還是保持微笑:「差不多的,我只小他一歲……」

  沈卓那邊也是如此。

  不善言辭也不善交際的他,被還不熟悉的舅舅、表哥圍著說話,很不自在。

  小時候,父親對他都不會如此溫情,如今已經年紀漸長的他,更沒法適應這些突如其來的關愛了。

  見那邊葉欣已經看過來,沈卓只能開口,「……我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

  梁慶和連忙挽留,「怎麼就要回去了?再坐著聊聊,中午其他人回來了,一起吃個飯。」

  家庭主母宋織雲也說:「對呀,好不容易親人團聚,該吃個團圓飯呢!」說著就要喊兒媳拿票去街上買菜。

  一家之主梁珍也發話了,「對了,你們現在是住在學校宿舍?宿舍雖好,到底比不上家裡方便,不如你們搬來住吧。家裡地方雖不大,但還是能騰出一間屋子的。你可是我們唯一的外甥了,可不能生分!」

  沈卓和葉欣都聽得頭皮發麻。

  這半生不熟的,一起吃飯都尷尬,何況搬過來住……

  而且這四合院看著是不小,但梁家人口多啊,住起來多不方便。他們自己又不是沒有房子住。

  於是兩人都態度堅決地表示確實有事,要馬上處理。

  倒也沒說自己買了院子。還沒有熟悉到那個程度,沒必要說那麼多。

  來這一趟,說到底,只是想了解當年沈卓父母的情況罷了。現在了解完,就沒什麼好耽誤了。

  見他們去意已決,梁珍也不好強留,只是嘆息道:「梁家現在雖然不算什麼富貴人家了,但也算殷實,你們遇到什麼困難,只管上門來,千萬不要不好意思。」

  梁慶和對這個出眾的表弟是非常喜歡和讚賞的,但也多少看出性子來了,知道還不熟悉,得慢慢來,笑道:「現在都在首都,來日方長,不愁沒有見面的時候。對了,表弟,你不是要學俄文嗎?多來找我,我教你還是足夠的。」

  沈卓只能點頭。

  好不容易才告辭出來了。

  騎著自行車離開一段距離,兩人紛紛鬆了口氣,慢下速度。

  葉欣怪嗔道:「真可怕。才第一次見面呢,她們就問我怎麼結婚多年沒有生孩子、將來生幾個孩子,還打聽我家裡人歲數、工作什麼的,查戶口也沒有這麼急的呀!沒點邊界感!」

  沈卓對她的話很認可,「你不喜歡,以後就不往他家去了。」

  葉欣問他:「你不想跟他們走動起來嗎,可好不容易找到的親人呢!」

  沈卓搖搖頭,無所謂,「從來沒有找過,哪來的好不容易?」

  他長嘆了口氣,心中釋然,「你也知道的,我父親從來沒有提及過往,我也沒有那麼多好奇心。那箱遺物都埋在他們墳前了,本來一切過往,不應再追尋,只是剛好遇到了。」

  葉欣見他真的不在乎的樣子,也放心了,坦然道:「那我不想跟他們走太近。本來咱們無憂無慮,突然冒出一群長輩催生,多冒昧啊!」

  沈卓點點頭,「那就不理他們了。」

  葉家人不好,她都乾脆利落地斷開,沒道理現在讓一群陌生的親戚來管束她。

  她是不愛受管束的。一些長輩可能沒有惡意,但難免帶著舊時代的思想,以「過來人、」「長輩」「對你好」的口吻對她評頭論足,哪能讓她受這委屈?

  什麼親人,二十多年都沒見著,哪比得上老婆重要!

  就這麼著,認親風波平緩地過去了。

  往後梁家人來找沈卓說話,見他一直淡淡的,熟絡不起來,時間久了也不強求。

  沈卓和葉欣兩人也繼續學業。

  平時,沈卓抽空去大院子那邊忙一陣,因為不急著住,他沒請工人,自己動手慢慢來;葉欣則往市中心跑,篩選合適的店鋪買下來。

  周末,夫妻倆一起回到小家,甜蜜親熱。

  日子過得很快。

  今年的高考到來了,葉欣收到曾經知青好友的來信,知道張康明如願考上了,跟江靜雨團聚;朱玉羽也考上了,回到了城裡。

  她真為他們高興,也回信祝賀,說說自己的近況。

  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

  之後改革春風吹遍了大地,一切蓬勃發展起來。

  八零年初,私營經濟開始增多,個體戶逐漸活躍,一些裝著吃的、用的、玩的小推車開始出現在街頭吆喝叫賣。

  葉欣覺得,自己也該做點小生意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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