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雀

2024-09-14 22:57:51 作者: 擊雲腰

  籠中雀

  第二十九章:

  「泠娘,你記著,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你都是我的掌中之物。」

  他的聲音和語氣,都算得上是溫和,偏偏說的話,猶如秋風掃落葉,落在鄭泠耳畔,很是蕭瑟。

  魏縉側身擁著她,雙臂緊緊摟著她的腰,下巴靠在她頭頂,宛若交頸鴛鴦。

  鄭泠麻木僵硬的躺著,「魏縉,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禁錮著我的自由,將我困在這方庭院,拿我當成召之即來的玩物,肆掠凌辱。可我也是個人,我也想有尊嚴的活著。」

  魏縉認真聽著,他睜開眼,逐個回應她的需求:「你想要自由?這可不行,外面那麼亂,到處都是刺客,不安全。不讓你出去,是為你好。」

  「至於這個庭院,倒是簡陋小了點。你若不喜歡,我們明日就搬走。陛下將原來的崔家府邸賞賜給了我,那裡想來你不陌生,寬敞,你平日無聊,可遊園解悶……」

  聽到崔家的府邸成為了他的東西,鄭泠不由擔心兩位寡嫂和她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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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一別,度日如年。

  她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可有一屋棲身?崔氏其他族人會不會照顧她們?還是她們各自回了母族?

  無論怎樣,至少都比她們鄭家人要好些吧。

  鄭泠思索這些,沒有回答魏縉。

  他以為她還是不滿,繼續道:「沒有想凌辱你,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我只想與你做這樣的親密之事。況且,泠娘,你是通房婢女,合該配合我的需求。但凡你不反抗,就像第一夜那樣,也不必受這些罪。至於其他,但凡你願意向我開口要,我自然會給你……」

  鄭泠本不想理他,剛閉上眼睛,就聽到最後面那句。

  她終於有了反應,眼中有了一線光亮,柔順地問他:「我要什麼你都給我嗎?」

  「你說說看。」

  「那我要我族中入教坊司的姐妹們,都能夠脫離苦海,脫去奴籍。」

  魏縉開口:「換一個。」

  鄭泠哼笑:「你做不到啊。」

  魏縉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也笑了:「泠娘,你在異想天開。鄭家助紂為虐,夥同妖后,禍亂朝綱,這樣的大罪,沒有滅族已是陛下仁心,格外開恩。」

  「胡說八道!我鄭家為前朝鞠躬盡瘁,大伯父和姑母為了天下黎民,夙興夜寐,到頭來卻被如此抹黑。你和你們的陛下才是強盜,搶了隴西李氏的江山,還倒打一耙,污衊我鄭家……唔……」

  鄭泠氣得義憤填膺,張口就為鄭家辯駁。話說到一半,卻遭到魏縉的以吻封唇,讓她想罵李叡的話,悉數堵在肚子裡。

  男人一手托著她纖細的後頸,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以一種不容掙脫的強勢姿態強吻住她的櫻唇。

  鄭泠也不甘就此接受,苦苦掙扎,但無效。

  之後,她反唇相譏,企圖重重咬著他侵入的唇舌。但男人狡猾,四處遊走,故意引著她尾隨追逐,竟變成了你追我趕的一場遊戲。

  鄭泠意識到被他戲耍之後,錘著他的胸膛,才讓他放開了她。

  她呼吸紊亂,坐起來,離他遠了一點,氣憤地瞪著他:「下流,無恥。」

  她後退,他就前進,依舊貼著她,攬在懷中。

  他一隻手往下移動,摸在她的肚子上,一手摸著她的脖子,在那比劃了一下:「你為前朝餘孽說話,還敢置喙當朝天子,泠娘,你這腹腔之中,到底長了幾顆膽?項上又長了幾顆腦袋?」

  鄭泠滿目倔強,「成王敗寇,如今我們鄭家成為階下囚,我說什麼都是錯的,要殺要剮隨你便,但只要我活著一天,我都會記住你們這群反賊。」

  魏縉不拿她當回事,只覺這話與稚童小兒說的沒什麼兩樣。

  一樣的自不量力,愚不可及;絲毫不會審時度勢,更遑論懂得臥薪嘗膽。

  他見慣人心醜惡,也擅於玩弄人心算謀。竟偏偏最是喜歡她這點,一眼就看得見的傻乎單純勁兒。

  世上不缺聰明人,與聰明人打交道也最費心神。

  簡單如她,反而最是難能可貴。

  與她相處,不必怎麼費心思,就能隨意拿捏於股掌之上。

  就如同養了一隻十分漂亮,偶爾不搭理人,還會鬧脾氣,但卻怎麼飛不出籠子的金絲雀。

  用來解悶,打發空虛,剛剛好。

  魏縉親了親他的籠中雀,而後去熄了燈,回來將她往懷中攏了攏,擁著她躺下,回應她剛才傻話:「你也說了是成王敗寇,睡吧,這樣的天下大任,國讎家恨,泠娘,趁早忘了,你,還不足以去改變。」

  眼前一片黑暗,鄭泠卻無困意。

  她睜著眼睛,在黑夜之中,越發清醒。

  *

  翌日一大早,魏縉就安排了搬家事宜,他出了門去皇城,府中在管家和大丫鬟落英的安排下,調配了馬車,將鄭泠放置在馬車內,而後帶著一批守衛護院,就前往目的地。

  一路上眾人寸步不離的跟隨陪護,還有一條她走哪跟哪的狗,這讓鄭泠沒有一絲機會趁此逃出去。

  重回故地,國公府的牌匾已經摘下,換上了嶄新的雕刻著『魏府』二字的門牌。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浮現在鄭泠心頭。

  第一次進入這裡,是大婚的時候,八擡大轎送至府門,崔忱驦迎她出轎,牽著她一同從正門進入。

  今日進來,大門緊閉,一行人從旁邊的小門進入。

  只是短短几天,大宅依舊還是那個大宅,但歷經朝代更疊,樹倒猢猻散,如今人去樓空,被鳩占鵲巢,徒留蕭條。

  覆巢之下無完卵,再踏回這裡,她說不出來的不是滋味。

  落英按照吩咐,讓鄭泠自己選院落。

  鄭泠有些想笑:「落英姐姐說笑了,通房婢女哪有資格住院落,隨意給我一間下人房就是了。」

  落英搖頭:「相爺吩咐了,姑娘住哪,相爺就住哪。關係著相爺的起居,自然不可隨意。」

  鄭泠臉都垮了下來,嘀咕:「魏縉壞事做多了,不敢一個人睡嗎?這麼大座府邸,偏要跟我擠一塊。」

  聽到她直呼魏縉的名字,落英愣了一下,隨後仍是笑著請她:「姑娘請選。」

  府邸很大,鄭泠在後宅隨意指了一座名為——竹儀苑的小院落。

  她從前住在崔忱驦的屋子,如今她被逼與他和離,兩人再無干係,且現在她又淪為通房婢女,與魏縉之間亂七八糟。

  她自然也不會、也再無臉面住進去。

  她難過的想,若是崔忱驦在天之靈,看到害死他的人,搶了他家的一切,該有多氣。

  選了院子,落英立刻命人過去里里外外都清掃一遍,而後陸陸續續添置用具擺設。

  打理妥了這裡,落英才告退,「姑娘先好好歇息,等會兒有裁縫入府,為你量體裁衣。我先出去了,帶人繼續整理其他地方。」

  鄭泠對落英映像挺好,她一直對自己客客氣氣,遂起身:「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我同你們一起去。」

  「不用了,相爺交代過,你非尋常婢女,你的事只需將相爺伺候好,無需做雜活,你且安心歇著罷。」

  落英告退,屋中只剩下她和大黑狗。

  鄭泠逗了逗趴在地上的狗子,把它當成那個最討厭的人:「魏縉,你又在耍什麼花招?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討厭你了。」

  大黑狗不明所以,以為真的在與它說話,連忙豎起耳朵,前爪立起,直起身子,兩顆眼珠子認真的盯著她,聽著她的訓話。

  鄭泠見狗子這樣的反應,不由笑出聲。

  她捧腹笑了好一會兒,遂繼續對狗訓話:「對,大狗你聽著,你的名字就叫魏縉,你就是魏縉,魏縉就是你。下次我叫魏縉就是在叫你。知不知道?」

  大黑狗依舊無辜的看著她,毫無反應。

  見狀,鄭泠從隨身的荷包里,找出青狼犬的口糧。

  一塊肉乾捏在手上,在大狗面前晃來晃去:「想不想吃?我叫你魏縉,你若聽得懂,就應一下,應了我就給你吃。」

  這回大狗看懂了,一雙眼睛盯著她手中的肉乾轉來轉去。

  鄭泠試了一下:「魏縉,想不想吃肉?想就叫一聲!」

  「汪!」

  「原來你聽得懂啊,魏縉,你怎麼也和魏縉一樣狡猾。」

  「汪!汪!」

  她一句話中,叫了兩次魏縉,大狗也回應了兩聲。

  鄭泠驚嘆於這條狗的通人性,摸了摸它的頭,將手中的肉乾餵給它吃,趁機給它洗腦:「真乖,你要好好聽我的話,我們才是好朋友,只有我才對你好,下次不許看到魏賊就上前搖尾巴,這樣很沒出息。他是個大壞蛋,專門欺負人,也欺負你這樣的傻狗。」

  大狗很識相地嗷嗷兩聲,權當回應。等它嚼完了肉乾,便歪著腦袋在她腿邊蹭了蹭,繼續眼巴巴盯著她。

  鄭泠又摸出一塊肉乾餵它,喊它魏縉,聽它回應。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周而復始,樂此不彼。

  午時前魏縉下值回來,直奔竹儀苑,之後午餐也傳在這裡,飯罷在躺椅上午憩。

  鄭泠不願與他多待一刻,趁他睡著,牽著大黑狗在外遊園。

  想必是魏縉真的允了她一點自由,能夠在府中隨意走動,她四處閒逛,並無人攔她。

  府中很大,從前她一天下來都逛不完。

  現在大約逛了半個時辰,只走了一角。

  只是走著走著,無意就走到了從前住過的地方。

  她轉頭就要走,但手中牽著的狗,卻一個勁地拉著她往裡面去。

  鄭泠拉不動一隻膘肥體壯的大狗,反被它拉著走,隨之走了進去。

  裡面的陳列,幾乎沒有變動。

  入目還是她從前用過的東西,以及那副依然掛在牆上,塗滿了花瓣的《九九寒梅消寒圖》。

  她曾對這幅畫,有過賞識,有過知音間的相惜。

  如今再見,只覺得異常可笑。

  鄭泠鬆了狗繩,去摘下這幅畫,拿在手中,正欲撕毀,卻聽得那瘟神涼颼颼的聲音,自後背傳來:「你敢撕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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